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常情況下顧見深用的幻術,沈清弦留心看就能發現貓膩,所以是瞞不過他的。可顧見深還是用了,原因是他想藉此來試探沈清弦的身體狀況。
一個精妙的幻術,倘若沈清弦身體無損,定是能發現的,但若是有損,怕是很難發現了。
如此他也能心裡有數。
沈清弦出來找他,顧見深將小金交給了沐熏,隨他一同進了屋。
沈清弦問他:「你的任務是什麼?」
顧見深將紅玉簡拿了出來,同時眼睛盯緊了他。沈清弦倒沒怎麼在意,往日裡顧見深也總看他,他早就習慣了。
沈清弦將紅玉簡上的任務念了出來:「信仰和沈清弦,選其一。」他緊擰著眉,呢喃道,「是這樣的嗎?」
顧見深認真看著他,越看眸色越沉。沈清弦沒發現幻術,他信以為真了,眼下的疑慮也只是因為自己的猜想被推翻了。
沈清弦沒好氣地戳了下紅玉簡:「你果然是個壞傢伙嗎!」
他本以為紅玉簡的任務會是類似於「讓沈清弦放棄信仰,或者放棄沈清弦。」之類的,因為根據補償原理,沈清弦應該填滿顧見深失去的,但紅玉簡這任務明顯是在折騰顧見深!
沈清弦嘆口氣道:「看來它是打定主意欺負你了。」
顧見深斂了眼底的情緒,笑道:「沒事,反正可以通過入世來解決。」
原本沈清弦不想入世的,倘若紅玉簡當真讓他放棄天道,他會嘗試了解唯心道,因為他很清楚玉簡的真正目的,補償顧見深的話,僅僅入世是沒用的,他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但眼下這個任務顯然推翻了沈清弦的設想,不是補償,而是折騰。
折騰的話……滾一邊去!沈清弦頭一次這麼嫌棄紅色的東西。
顧見深問他:「你的任務是什麼?」
沈清弦把小白玉簡拿出來,上面寫著:「其二十九,從零開始了解顧見深。」
顧見深笑道:「我還有什麼是你不了解的?」
沈清弦道:「……唯心道。」
顧見深後背一僵,不等他開口,沈清弦已經自己嘆口氣道:「應該是我想歪了,大概只是字面意思吧。」
兩個玉簡的任務是配對的,但這次的任務卻挺古怪的。
紅玉簡:其二十九,信仰和沈清弦,選其一。
白玉簡:其二十九,從零開始了解顧見深。
總覺得有些古怪,但也看不出問題所在,沈清弦嘟囔道:「我該從零開始了解你什麼呢?」
他看不懂,顧見深卻是看的明明白白。
因為紅玉簡上真正的任務是:其二十九,為了沈清弦的信仰,離開他。
所以它給出的任務就是讓沈清弦背離天道。
再看白玉簡的任務就能匹配了,從零了解顧見深,了解得正是他的修行之道!
這不可能。沈清弦現在放棄天道,比當時成聖前放棄封心決還要危險。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這麼短暫的時間,已經沒法讓沈清弦從零開始接受唯心道了!
顧見深想的是,先騙住他,看能不能通過入世來完成這個任務——雖然他與沈清弦一樣覺得,入世是不行的,但還是要試試。即便真的不行,至少可以藉此入世來幫沈清弦穩固道心。
顧見深道:「入世吧,封住記憶就可以從零開始了解我。」
沈清弦想的是:「我封住記憶,你呢?」信仰和沈清弦,顧見深要選哪個。
顧見深笑道:「我也封住記憶。」
沈清弦一愣,顧見深又道:「放心,我會安排一個玉珠子隨時關注,三十年為限,到時間了哪怕任務沒完成也要回來。」
沈清弦謹慎道:「三十年夠用嗎?」
顧見深道:「足夠了。」因為他根本不會封住記憶。
沈清弦還是不放心:「我們都封住記憶,萬一出什麼意外……」
顧見深又道:「那我再留一枚玉珠子給輕染聖人,讓他三十年後去把我們帶回來。」
這下沈清弦放心了:「好……那就這樣吧!」
這次的任務的確是需要雙雙失憶,否則也太難辦了,無論是顧見深的還是他的,都不好做。
但封住記憶就無所謂了,他這邊可以從零開始,顧見深那邊也可以給自己重新設定一個信仰。
這麼想著,沈清弦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太對的地方,但顧見深很快便打斷了他的這一縷念想,他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設定的條件?」
沈清弦立馬說道:「給我挑個符合你審美的肉胎。」
顧見深笑了:「你怎樣我都喜歡的。」
沈清弦不認可:「那是你沒見過我花花綠綠的時候!」
早在萬法宗時,沈清弦就被七師兄提溜著穿白衣,第一次同顧小廚見面,他也是一襲白衣才讓他看呆了。
之後的每次重逢,他都是顧見深最愛的模樣。
雖然他很清楚自己變成什麼樣顧見深都會喜歡,但前提是沒失憶。失憶後再見面的話,還是最喜歡的那副模樣比較有衝擊力。
見他啊磨磨蹭蹭的,沈清弦道:「玉珠子給我,我來設定!」
顧見深心裡裝著一堆事,還有一堆計劃,所以哪裡敢給他,只得說道:「好,找個我喜歡的,再找個你喜歡的,可以嗎?」
沈清弦卻是絲毫沒想多的,他點頭道:「嗯!」
顧見深又問道:「其它的就不多做設定了?」
沈清弦說:「就這樣吧。」設不設定的意義不大,多次入世的經驗告訴他們,設定了也能扭曲成另一副模樣,還不如隨緣,反正怎樣他們都能在一起的!
臨入世前,沈清弦說道:「我們比一下,看誰先找到對方。」
顧見深道:「那你輸定了。」
沈清弦說:「只要你不作弊,誰輸誰贏可不一定。」
顧見深會不作弊嗎?他從一開始想的就是「作弊」。
***
沈清弦誕生於一片冰湖之上,這兒很大,冰湖一望無際,景色也單調乏味。
他們全家都住在這兒,除了沈清弦之外,他們所有人喜愛這溫度也喜歡這漫天漫地的雪白色。
沈清弦剛出生時,他的父母便驚為天人,稱他是冰湖有史以來最美的孩子。
沈清弦低頭看看自己,覺得很一般了,這有什麼好看的……或者該說他與他們有什麼區別?不都一個模樣嘛。如果他是最美的,那他們也是最美的,所以哪來的最美?
然而他的父母是這樣誇他的:「白如瀅露,清透純潔,稀世罕見。」
這詠嘆調一樣的讚美讓沈清弦抖了抖,他對此很嫌棄。
他的哥姐們也都大聲誇他,說他真的很美,百年難得一見!
還有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鄰里街坊,總之整個冰湖的人,對他都是連聲誇讚,而且是由衷的、毫不吝嗇言語的、極其真誠的讚美。
這讓沈清弦很納悶,他們總能發現一些細枝末節的美,可在沈清弦眼中,他真心覺得自己同他們沒兩樣,只是他們都這麼誇了,他也只能試著接受。
他們都是白色的……沒錯,冰湖已經夠白了,他們又全是白色的!
父母總說:「這是天地間最美的顏色,而你是最美的顏色中最美的一位。」
沈清弦:「……」他從未走出過冰湖,但他覺得是父母見識太淺,所以才這樣認為。
其實沈清弦也不知道真正的美是什麼,畢竟他出生以來,看到的就是銀白雪白冷白和藍白。
天空是這樣的,湖是這樣的,山也是這樣的,到處都是一樣的。
可沈清弦覺得這不是美,一定有真正的美,只是他尚且沒見到。
與同族相比,沈清弦是個異類。他不愛同他們說話,也不愛看他們,甚至不愛與他們纏在一起。
然而他離不開冰湖,所以總能聽到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四哥和六哥最愛湊在一起咬耳朵。
「老五真不要臉,翠魚告訴我,他整整纏了七個人!」
六哥目瞪口呆:「他……他纏得住嗎?」
四哥道:「不要臉了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六哥道:「七個……他不怕被吸乾嗎?」
四哥說:「你太天真了,是他把別人吸乾吧!」
六哥慫慫的:「我還是離他遠些吧。」
四哥說:「放心吧,他看不上你。」
六哥小聲道:「我知道他一直想纏小九。」
沈清弦排第九,九也是他的名字。
四哥道:「誰不想纏小九?」
六哥臉紅了紅:「你說小九怎麼就不肯讓人纏呢?」
四哥冷笑一聲:「自視甚高唄。」
六哥又道:「他不讓人纏,也不纏別人,可他也沒營養不良。」
四哥說:「還沒到年紀,等到了年紀,只怕比小五還凶。」
六哥臉又紅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到年紀……」
四哥哼了一聲:「瞧你那點兒出息。」
六哥辯解道:「可他真的很美。」
四哥嘆口氣道:「別胡思亂想了,他是神之子,不會一直留在冰湖的。」
沈清弦對「神之子」三個字很熟悉,他從小聽到大,冰湖的大多數人都這樣稱呼他。
所謂神之子,指的是冰湖中最美的。
沈清弦沒出生前,誰都不肯承認別人是神之子,但他一出生,所有人都明白,神之子降臨了。
沈清弦不知道神之子有什麼使命,他只想離開冰湖,去外面看看。這兒實在太無聊了,枯燥又乏味。
可是他們又離不開冰湖,因為他們生於此長於此亡於此。短暫的生命似乎就是為了絢爛這冰色湖泊。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聽說六個也與七八人糾纏不清後,沈清弦的生活迎來了轉機。
他的父母面帶喜色道:「神侍來了!神侍來了!」
整個冰湖都掀起了巨大漣漪,大家都詢問著:「小九要走了嗎?小九要去神身邊了嗎?」
沈清弦的父母一臉欣慰:「肯定是小九,他是我們冰湖最美的一朵雪蓮!」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跟我唱起來~好一朵白蓮花~~~好一朵白蓮花~~~
感覺會被尊主大人打死……默默舉起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