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吼聲不僅撕裂了他自己,還有整個秘境。
它遠比極寒的風更刺人,比世間的所有刀子都要鋒利。
即便李清明自從進入這個秘境起,就有意去壓制思維,儘量只用本能的感受,去應對,去擁抱死亡。
但男人的吼聲卻如啟動的命令般,再次點燃了理智的機器。
那些像數據一樣的記憶碎片開始在電路中串聯,那看似完整的人生拼圖被掀桌打亂,於全新的的角度重組。
「回答我啊---回答我啊!」男人抓著李清明的雙肩,手指像鉗子一樣嵌入了他的血肉,「難道你也忘記自己的名字了麼?不是說好了絕不會忘記麼!不是說好了刻在腦子裡了麼!要刻下來的啊!重要的事情要刻下來的啊!!!」
男人說著突然一恍。
「對的——.刻下來,一定會——.刻下來的——.一定已經—..刻下來了!」
男人失神的雙眼緊跟著再度一亮,瘋了一樣探身想要衝向凍結的火堆。
可他卻一個折腰定在了原地,這才想起自己的下半身已經永遠凍結在這裡。
「那裡——一定是那裡!!」男人指著火堆,拼命地推起了李清明,「我是朝著那裡的,一定就在那裡!」
李清明同樣恍惚地走了過去,順著男人的指向。
他趴在火堆前,用手掃開了積雪與灰塵,露出了亮藍色的冰面。
雖然冰面已經有些厚度了,但卻足夠純淨,足以將下面的石層看得一清二楚。
【『別!!』身後突然傳來了顏瑾的呼喊。】
巴掌大的面積上,刻著這些不明所以的小字。
這該是一段故事的某一行。
於是李清明又趴到了更前面的地方,再次掃清塵雪。
【我卻並未覺得悲哀,反而笑道,「都一樣。』】
又是一段·—···
字很小,很多—···這故事應該很長—··
李清明繼續順著脈絡向上摸去,一段段故事的碎片浮現在他眼前。
【這又是一場頂級折磨前的美好鋪墊。】
【進食越多,就越飢餓。】
【我們獻上自己的一切,祈求—···】
李清明不斷地清掃著,追溯著。
他發現這些故事是呈圓周排列的,像是盤旋的蛇一樣,一圈又一圈向內,直至火堆的最邊緣。
在這裡,他終於找到了起始。
【第32天,我們結束了扮演。】
李清明穩穩地停在了這裡,接著直起身,看向了周圍一圈的冰雕。
他才意識到,原來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看著他,現在他所在的位置,正是這十七道目光的交點。
這就是十七尖兵在凝結前最後所做的事,以生命為引,以肢體為標,為他們所等待的來訪者,指出的最後方向。
這個指向太過堅硬,以至於即便過去10年,100年,1000年,他們也依然指著這裡,即便聶雲沒有復甦,這一刻的進程也不會受到影響,來訪者早晚會注意到這裡。
「找到了嗎———」男人遠遠地,有些擔心地問道,「一定能找到什麼的吧—....」
「是個很長的故事。」李清明重又俯下身,看向了石面上最初的字跡,「我正在開端。」
「..—.開端——我們的故事麼?」
「應當是你們的故事。」李清明輕撫著冰面道,「十七尖兵的故事。」
「是麼———是我們麼————十七個人——.原來有十七個人————」男人的聲音逐漸變得平靜,仿佛正被某種遙遠的情感安撫。
「能念給我麼?我看不到。」他請求道。
李清明輕輕應了一聲,接著順著字跡的走向,不敢太用力地擦拭起冰面,就像展開一封古老的竹簡。
「第32天,我們完成了扮演。」
在他平緩的講述下,故事由此展開。
「這是個古老的村莊,其他人早就逃走了,只剩下最後17個村民。
「我們供奉著一尊名為驚蟄的神靈,它保佑我們永生不死。
「代價則是——.永生不死。
「每個夜晚,都會有不同的怪物從陰影中出現,折磨我們,進食我們。
「但我們永生不死。
「每個白天,都會有不同的強盜出現,他們砍殺我們,躁我們。
「但我們永生不死。
「偶爾會有三顆太陽同時升起,我們被烘乾,被點燃。
「還會有洪水淹沒我們,寒冷冰封我們,上萬倍的氣壓擠爛我們,完全的真空抽乾我們。
「但我們永生不死。
「無盡的摧殘讓我們崩潰,我們獻上自己的一切,祈求驚蟄收回他的偉力,
給予我們一次永恆的死亡。
「但驚蟄並未回應我們。
「原來這並非恩賜,而是詛咒。
「好消息是,第7天的時候,我們的嚮導,顏瑾,甦醒了,她意識到了扮演的本質,並悄悄喚醒了我們每個人。
「無上的使命將我們從瘋狂的懸崖拉回,無限的責任重新賦予我們力量。
「堅決的意志讓那些折磨不再那麼可怕,我們開始思考破局之策。
「探索比想像中的順利,通過過往的古籍與怪物和強盜們的隻言片語,我們很快確信,驚蟄並非以折磨為樂,它只享用恐懼。
「於是,我們盡己所能,相互為對方設計最濃烈的恐懼。
「我們分別跪在驚蟄的神像前,向他祈禱,為他送上最驚恐的情節與靈感,
努力去教會他該如何引發人類的恐懼。
「折磨與躁只是最淺層的。
「最大的恐懼起源於愛。
「父母對孩子的愛,男人對女人的愛,人與自然的愛,戰士與集體的愛。
「只有先愛,愛得足夠深,足夠幸福與美滿。
「那突如其來的毀滅才更加駭人,那綿綿無期的痛苦才更令人絕望。
「是的,我們在幫助驚蟄,折磨我們自己。
「之後的20天,我們歷經了想像所能及的一切恐懼,八名戰友被徹底逼瘋,
他們的神智破碎瓦解,卻還在詛咒下混亂地喘息著。
「餘下的九個人或多或少也出現了精神症狀,幾乎只有作為隊長的我,和嚮導顏瑾還能保持完整的理智。
「我們的頭腦中,也僅剩最後的問題。
「驚蟄,你,滿足了嗎——
「第30天的時候,就連我和顏瑾也再無任何活性,像是屍體一樣癱在神像前,我們的大腦已經乾涸了,再也榨不出任何恐懼的汁液。
「驚蟄似乎也厭倦了。
「山開始悸動,原來那是它的身體。
「它直起遮天蔽日的軀幹,他探出茫如星辰的觸鬚,他張開黑洞一樣的口器。
「這意味著,扮演結束了,任務失敗。
「即便我們付出了一切,他也仍未滿足。
「『在這之前,可以告訴我麼。』我發出了最後的祈禱,『驚蟄,你到底如何滿足?』
「我本不指望會有什麼回答,那隻怪物卻真的停下了,他停在原地,停了整整兩天。
「『我不知道。』他回應了我,聲音是那麼古怪,看來才學會人類的語言。
「『我,以為,不斷地進食,無盡的恐懼令我滿足。』他像個孩子一樣努力地表達著,『你們,給了我,很好,很多,很棒的恐懼—————-但—————-仍不滿足。』
「『所以需要更多的恐懼麼?』我問道,「如果村莊有成千上萬人,你會滿足嗎?
「『我不知道。」他送上了同樣的回答,『我只感受到·——-進食越多,就越飢餓,得到的恐懼越棒,就想要更棒,唯獨恐懼,永不滿足————
「『所以-你所渴望的不是恐懼。』我嘆息道,「就像人類獲得金錢一樣.—..即便遠超此生所需,卻依然不會停下———.
「『我不知道,但,不重要。』驚蟄似乎也有些惋惜,『感謝你們,你們,
已經很棒了,雖然,最終無法滿足我,但我願,滿足你們,給予你們,徹底的死亡。
「聽到這個,我竟然有些感激,甚至覺得他很大方,很真誠,我會和他很聊得來。
「『謝謝。』我閉上了眼。
「『我不————-理解。』驚蟄卻並未急著做什麼,反而有些好奇,「為什麼,
我感受到如此美好的情緒,在我對你32天的折磨之後。」
「這個問題讓我難以回答,嚮導顏瑾卻好像突然看到了什麼希望,搶著說道「『這就是人類!』她使勁撐起身體,用儘自己最後的感情說道,『我們是豐富的,豐富到可以理解我們從未領略過的存在,我們理解你只是基於某種天然的,純粹的嚮往而出現在這裡,你並非有意要折磨誰,只是渴望得到滿足。』
「『似乎,理解了一些,可————-這美好的情緒又來自哪裡?』」」
「『來自一種名為感激的情緒!』顏瑾接著解釋道,『從普遍的角度看,我們確實該怨恨你,但聰明的人類懂得換位思考,聶雲很自然地就站在了你的角度,意識到了你雖然並未得到滿足,卻並未震怒,還耐心地和我們對話,解答我們的疑問,甚至願意提前結束故事讓我們解脫,這對你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大方,很有————有『人味兒』的行為!』」」
「聽到這個,不要說驚蟄,就連我也很驚訝,顏瑾能在這種時候都迅速表達出這些,她比我更像個隊長。
「又是一段漫長的思考後,看來驚蟄並未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理解———.不理解大方,不理解人味兒—..—太多太多的不理解—
」-但願,之後的人,會讓我理解。『
「他說著再度蠕動起口器,準備結束這一切。
「『不可能了,不可能有比我們更出色的了,何況再細心的觀賞,也註定無法領略角色的心情。』顏瑾卻並沒有放棄,反而更加振奮地迎向他,『我明白了,驚蟄!或許你可以進行一次扮演,不再旁觀,而是親自去扮演!
「『我早已在扮演。』驚蟄短暫地止身說道,『我曾不止一次化身為怪物,
強盜,甚至是你們中的一員,但這並未令我滿足—————』」
「『不是在這裡!』顏瑾使勁喊道,『是在外面!扮演一個人!去經歷一個人的一生,體會每一種情緒,你將在無數的故事中變得豐富,而那無數種情緒中,總有一種會令你滿足,至少你也該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驚蟄再次陷入了思考。
「又一段漫長的時間後。
「『來找我。』
「驚蟄說完後,重新蟄伏了身體,化為那座遠山。
「我還在呆滯中,顏瑾卻已經重新煥發活力,一把將我提起。
「『還早呢,隊長!』她在地獄的最深處,露出了最美好的笑容,『故事才剛開始!』」
字跡到這裡,留下了一個明確的間斷。
李清明也暫且止住,起身簡短地尋覓後,走到了聶雲左側,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冰雕前。
就是她了,顏瑾。
清澈,美好,有點像短髮版的程星海。
雖然她的面部輪廓已經顯現出了老朽,但表情卻依舊是個年輕的女孩。
「我————.看不到———」旁邊傳來了聶雲哽咽的聲音,他也正朝向這裡,「能不能告訴我——..她在哭麼?她平靜還是悲傷——·
李清明盯著顏瑾的冰雕看了很久後才說道:「她在憧憬,無盡的冬日並未將她消磨,她在最後一刻,依日懷有憧憬,充滿希望。」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嘛——」聶雲再次流出了瞬間凍結的淚水,「一定是—·.因為別的—我能感覺到———.她一定———一定是因為別的·.」
「記憶恢復了麼?」李清明問道。
「沒有———完全沒有——.只是情感從未離去——.」聶雲看著震顫的雙手道,「它們都還在,像水一樣———--被蒸發、被凍結、被打亂,卻都還在————」
李清明沒再說什麼,待聶雲情緒平復了一些,便又再次回到了最新的字跡前,繼續講述。
「第34天,我們在驚蟄的軀體前,搭建了新的營地。
「顏瑾的提議引起了驚蟄極大的興趣,他們開始了沒日沒夜的長談。
「我則將戰友們一個個接到了這裡,兩天的平靜生活似乎讓他們死去的神經恢復了一些,身體開始重新有反應了,偶爾也能再說出話。
「驚蟄慷慨地送上了春日的晴空,花草樹木和數不盡的美餐,這讓身處地獄的我們突然得到了天堂一樣的生活,我們卻不敢太適應,生怕這又是一場頂級折磨前的美好鋪墊。
「顏瑾卻對此深信不疑,大方的驚蟄讓她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座寶藏,她問著驚蟄一個又一個問題,想要去探索出最後的真相。
「於是,Kadath,起源之海,主宰的循環,進程和指針,這一樣樣新鮮的概念出現了,我們逐漸窺視到了秘境的奧秘。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看到了希望。
「只是我更悲觀一些,並不認為希望在我們身上,而是在後輩。
「如果我們可以和驚蟄如此溝通,那麼之後的戰士們和之後的主宰們,一定也能建立類似的交流。
「我們將不再是掠奪與敵對的關係,秘境與人類世界也不再是你生我死,我們一定能發現更多的共同點,形成良性的利益交換,未來的世界將不可想像。
「退一步說,就算無法聯合,我們的後輩也可以用計謀欺騙這些單純的主宰,套出足夠的信息,找到毀滅他們的方式。
「理想總是要幾代人完成的,如果我們能做到,這很榮幸,如果我們做不到,那後輩也早晚能做到。
「『做不到。
「晚上入睡的時候,顏瑾背著身突然說出了這句話,她的聲音還從未如此死氣沉沉。
「我並未回應,只是等待她的解答。
『秘境生物無法穩定地存在於人類世界,會很快蒸發,我的計劃不可能實現—————」顏瑾僵僵地解釋著,『很快,驚蟄也會意識到這一點—-當我們無法再給他足夠的誘餌,他會進食我們,然後等待下一批戰士入場——
「『沒關係的,顏瑾。』我卻並未覺得悲哀,反而笑道,『都一樣。』」
「『沒什麼都一樣,我們已經是最出色的了。』顏瑾卻並未領會我的意思。
「『後輩只會更出色。』我耐心地說道,『大概率,後面還會有秘境爆發,
更多、更年輕的戰友會入場,他們將像你一樣身披獨特的外套,獲取強大的寶具,在戰鬥中一步步成長,成長為比我們還要出色,出色得多的戰土。只要不放棄,只要清理速度大於爆發速度,總有一天,會有一位足夠強大的戰士,可以無視驚蟄的渴望,將他直接消滅。』」
「我沒想到的是,這個解釋並未讓顏瑾有絲毫的轉變。
「『通常來說是這樣,但驚蟄是特殊的。』她緊咬著牙關說道,『他剛剛告訴我,就在這34天,他的強度膨脹了9倍————」
7
「我呆住了。
「久違的,無盡的恐懼,再次浮上了我的心頭。
「或許是由於驚蟄大方友善的態度,讓我忽略了一個早在最初就展現給我們的事實。
「他是一隻怪物。
「一隻以恐懼為食,永不滿足的怪物。
「恐懼使他生長,讓他強大。
「秘境想必也會隨著他的強大而不斷膨脹。
「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戰友入場···這只會送給驚蟄更多的餌料。
「戰士們成長的速度將與他產生數量級的差距,我們將再也無法消滅他,他的進食將永無止境,直至吃掉了全部的恐懼,直至秘境吞沒全部的空間-—」·
「即便顏瑾背著身,仿佛也感受到了我的恐懼,連忙轉回身,雙手按著我的臉提醒道。
「『控制好情緒,隊長,別貿然引發他的食慾。』
「看著顏瑾在此時都依然清澈的眼神,我的情緒很快回穩。
』『不僅是我們,那也會是驚蟄的毀滅。』我輕聲問道,「驚蟄意識到這個了麼?」
「『我不知道,但這不重要,主宰和人類的底層基質完全不同,生存從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甚至連要務都算不上。』顏瑾跟著點頭道,『能做的探索我都做過了,接下來就只有哄著他繼續交流和拖延。沒有新的,感興趣的內容,驚蟄很快會失去耐心,將我們進食,所以-—-組織好戰友們,準備刺殺他吧。
2
「刺殺·——·
「看著不遠處的這座山一樣,正在沉睡的驚蟄。
「我是一名戰士,任何命令我都會堅定地執行。
「但這件事——只令我絕望。
「『是的,不可能成功,甚至想不出任何方案。』顏瑾也隨之一嘆,「但這是我們最後能做的事了,與其被進食讓他變得更強大,不如發起最後的衝鋒,哪怕成功率是0.00001%。」」
「我沉默了很久,裝出了一副沉思的樣子。
「沒辦法,我是上級,即便沒有任何主意,即便內心已然崩潰,也要裝作一副思考全局優勢在我的樣子,這樣戰士們才能安心。
「『我去試試吧。』我穩穩地拍了拍顏瑾,「先睡覺,明天我和驚蟄聊聊。
「『我已經進行過一切探索了———-再說—————』顏瑾不那麼甘心地說道,『誰看不出來你是個假裝沉穩的笨蛋。」
「假裝沉穩的笨蛋。
「我好久沒聽到這麼美好的話了。
「不,不是好久。
「這是我這輩子聽到過最幸福的評價。
「於是接下來,第35天,坐在驚蟄面前,與他對話的那個人換成了我。
「『已經不新鮮了。』驚蟄送上了一個嚇人的開場白,『你們的設想無法進行,我已經忍耐到了極限。是時候了,人類。』
「我卻一絲恐懼也沒有,展開了平生最冷靜的一場對話。
「『之前有個戰友,在秘境中感染了詛咒,直至清理完秘境也沒消散,那個詛咒一直伴隨著他,在他身上蔓延。』
「『然後呢?』驚蟄等了很久催問道。
「『然後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大概還在隔離室里觀察吧。』我點頭道,『但這似乎已經證明,秘境的能量可以存在於外界,只是要以人類為器血。,
「『似乎,理解一些了———』驚蟄低沉地呢喃著,『要行走於你們的世界—需要.—你們.—·
「『而我就在你面前,驚蟄。』我仰起頭,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我願散盡我的靈魂,供上我的軀體,任你行走世間。
「『別!!』身後突然傳來了顏瑾的呼喊。
「說好了今天由我來對付驚蟄,顏瑾去照顧其他戰友的,她卻還是忍不住來偷聽了。
「顏瑾快步跑來,拍打著驚蟄巨大的軀體焦急道:『這不是請求,只是商議!別急著做什麼驚蟄!聶雲並不是個好的選擇,他是一個木訥呆板,腦子裡只有忠誠和信念的笨蛋男人!我才是最好的人選,女人的情緒更為多樣和細膩,我還比他聰明!『
「我想起身爭執,但看著顏瑾急切的表情,卻早已被融化了。
「我一點也不呆板,顏瑾。
「我已領會到這世上女孩對男孩最深切的告白。
「實際上,我也不用爭執了。
「那山巒短暫地震顫後,驚蟄掃興的聲音傳來。
「—做不到,我只能觀測你們,無法進入你們—你們太複雜——.太混亂———..太飽滿—即便你們是容器——.——.也是已經完全密封,氣壓滿載的容器—..·
「聽到這個,顏瑾卻反倒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她轉向了我,那表情好像在說,看吧,結束了,我們一起死在這裡好了。
「我當時就應該想到,她早就想出了這個方案,只是不忍去嘗試和執行,在成為戰士之前,她首先是個女人,她複雜的情感不充許她邁向那條道路。
「但,我成為戰士之前,更是個男人。
「一個木訥呆板,腦子裡只有忠誠和信念的男人。
「在這一刻,我沒有任何猶豫和多餘的思考。
「『或許孩子可以。』我像台無情的機器一樣說道。
「『孩子———』」這引發了驚蟄的興趣,『是———·幼小的你們麼?
「『是的,孩童時的人類還沒有被複雜污染,比你還單純,具備無限的可能。』
「『夠了,聶雲,別說了!!!』顏瑾哭著咆哮,想要拉開我,『世界毀滅吧!!無所謂了!!別說了!!!
「但任她怎麼哭鬧,我和驚蟄卻沒有任何動搖。
「『似乎是可行的————」驚蟄喃語著,『可這裡沒有孩子————·
「『可以生。』我說。
「這一刻。
「我成為了地獄。」
間斷再次出現了,李清明的敘述戛然而止。
也就在這時。
「嗚哇!!!!」
那個男人發出了響徹秘境的痛哭,
他早已沒了眼淚,卻依然乾嚎著,痛哭著。
無論記憶如何消彈,那無盡的情感依舊在此時浮上了水面。
他不知在為何哭泣。
他唯有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