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亞軒恣意的笑中，李清明再無多想，「咔」地一聲一棍捅穿了周亞軒殘存的頭顱，接著搶過殷璃手中的長刀，又如屠夫剁骨般將周亞軒攔腰而斬。

  然而爆裂而出的卻並非內臟器官，唯有散溢的能量和黑色的斷面。

  再看頭部，周亞軒的雙眼已徹底泛白，碎顱也隨之飄散瓦解，接著是身體。

  「已經死了。」殷璃在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和所有秘境生物一樣，化作能量。」

  「可藥呢？」李清明眼也不眨地看著飄散的能量碎片，「你能察覺到麼？一顆小石子那麼大的小膠囊。」

  殷璃搖了搖頭。

  如此片刻的凝滯後，最後的一絲能量也飄然盪去，眼前空空如也，只剩一堆爛葉。

  李清明也終是將長刀還給了殷璃，沉著臉走向一旁，整理起地上的水晶球和補給背包。

  殷璃忽然有些悵然若失，接過長刀愣了很久才有些懷疑地問道：「結束了？」

  「又或者才剛開始。」李清明抽出一袋水扔給了殷璃，接著自己也拿出了一袋，一邊喝一邊指向周圍道，「先把掉的隱刀找出來。」

  殷璃雖有些不解，但還是很快從碎葉中翻出了什麼東西，而後擺出手勢遞給了李清明。

  這感覺有點像皇帝的新衣，但當李清明伸手過去的時候，卻也當真摸到了一個尚溫的刀柄。

  【寶具：隱形短刀【類別：近戰武器。

  【品質：★★★

  【耐久：45/45

  【說明：輕便短小，刀身長度不過15厘米，可發揮出等同於你強度的攻擊效果，除去隱形外沒有任何優勢，但對刺客來說，這已是最大的優勢。】

  李清明難免搖了搖頭，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其實也就一般。

  但到底也還是塞進了副胃。

  對於李清明什麼東西都往兜里塞，並且都塞得進去這件事，殷璃早已見怪不怪，咚咚喝了兩口水後便問道：「你說『才剛開始」是什麼意思？」

  「如果周亞軒說的是真的，也就意味著他在已經爆發的秘境內部『服用了藥』。」李清明喝完水擦著嘴道，「這種情況我們恰好經歷過。」

  殷璃短短一滯，隨後驟然一驚：「杜怡美？？？」

  「是的，現在回想的話，那明顯也是笑匠的一次實驗。」季清明說著又摸出餅乾邊吃邊說道：

  「他們想看看在秘境裡使用『藥」的效果，為此張三不惜親臨現場，只求真實記錄。

  「實驗是成功的，杜怡美同化了主宰，並且達成了兩個主宰並立的結果，好在周亞軒並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他早就會自己服藥了，不會等到現在。

  「另外，張三當時帶了那麼多超額的寶具，尤其是史自強的那柄太刀，我以為都是針對我的，

  以為他們在惦記我身上的東西，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們從頭到尾的目的就只有你，『藥』仍在你體內，當時只是被程星海強行壓回去了，所以你才那麼容易瘋。

  「而在潯龍境，張三大概是打算用太刀里的那個怪物將你逼瘋，製造出第一個翻轉的哨衛，還好我理智多得流油隨便你吸。」

  「......」

  殷璃漫長的沉默後，只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我不理解，有什麼好道歉的？」

  「是我引來了危險，吸——-使用了你的理智，不過—————」般璃嘆然道，「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沒什麼必須要做的事了，出去後就離隊退役，再有什麼事情讓那幫人朝我來就好了，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

  「麻煩？開什麼玩笑，這叫驚喜，這才叫驚喜！我只恨笑匠半遮半掩來得太少，一個張三根本不夠看，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李四王五趙六了。」李清明振奮點頭道，「沒你我事業不可能發展的那麼快，今後可不許跟除我以外的人去秘境了，災星女人！」

  殷璃總覺得這話怎麼聽都不對味，但竟然又難以理解地有些舒適，甚至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一絲暖心，如此掙扎一番後，也只好扭頭悶聲道，「隨你便吧-—-你幫我解決這件事了，我也會幫你解決別的。」

  「以後再說，這次秘境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李清明收了水袋挎起背包道，「如果周亞軒再出現，交給我。」

  「可我們已經殺死他了。」殷璃說著回頭看向了空空的地面。

  「不不，不是那邊。」李清明卻望向了初升的紅日，「是那邊。」

  殷璃順勢望去，恍然驚道：「你是說，就像潯龍境的女總裁成為了杜怡美一樣，周亞軒也將同化這裡的主宰？」

  「或許已經完成了，誰知道呢？」

  「可這也太玄了。」殷璃來回打量著說道，「離得這麼遠，他們甚至都沒見過。」

  「我從來只做最壞的打算。」李清明說著狠狠拉上了拉鎖，可當他挎上背包，再度看向紅日時，卻又不禁微微眯起了雙眼，「你有沒有覺得太陽不對勁？」

  「光度似乎在減少———體積卻感覺在膨脹——.」殷璃默默感受道，「溫度—怎麼溫度反而在下降？」

  也就在殷璃說話的同時，一個墨點一樣的東西突然出現在紅日正中，李清明還來不及說什麼，「嗡」地一聲，熟悉耳鳴突然壓來，紅日的正中的黑子則驟然增大到恆星一半的大小，像個突然被捅破的大洞。

  又一次眨眼過後，太陽已蕩然無存，眼前僅剩無邊的黑暗。

  面對如此驚變，李清明甚至很難確信太陽就這麼消失了，更加懷疑是自己失明了。

  可又與此前的黑夜不同，這一次的空氣令人室息，四周漫漫的黑色好似並非因為無光，而是被染上了黑色的光。

  一切都陷入死寂，這讓遙空中振翅的聲音格外清晰，伴著它揮舞的節奏，滾滾寒風刺面而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個熟悉的、喪心病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永恆的黑夜來臨吧，我賜予你們無盡的凜冬！

  「再沒人能違逆我，我是一切的主宰！

  「太棒了！看到了，全部都看到了！

  「筋肉，血管，腦漿！

  「記憶，變異，能量！

  「鮮嫩誘人的女孩，散發著成熟味道的姐姐！

  「我要一邊吸食你們的腦髓，一邊舔你們誘人的雙腳！

  「這麼多，這麼棒的東西在這裡，怎麼可能克制！

  「放縱！要立刻放縱！

  「啊！那個！我看到你了，肥美的小東西！李清明你最珍愛的那個小東西，藏在地底下也沒用的！

  「怪不得你那麼護著她—.這個小東西的腦子可真棒啊—.實在是太棒了..不可能有更棒的了.——.—.你是留給自己的對不對，對不對？！

  「好的—————好的！謝謝你將她帶來這裡！！

  「我會將那個大腦殼留給你做紀念，然後看著你被凜冬消磨為一具乾屍！

  「進食！立即進食！！」

  撕心裂肺的尖嘯聲中，那雙翅膀更瘋狂地擺動起來，更多寒風隨之席捲而至。

  「全速回營！」李清明吼出命令的同時抓出了水晶球。

  可他卻什麼都沒看到，那個用了很久的水晶球竟連一絲光都沒能透出。

  「是黑幕——」殷璃顫聲向前道，「整個秘境———都已———·陷入黑幕——跟我走———但這種情況我也很難行進太快—.

  「那就跟我走！」李清明收了水晶球再度啟用超聲波，像只發瘋的蝙蝠般向前衝去。

  營地西側的林間，K幫助林沅芷找回記憶的茶話會本也已進入尾聲，說到了哲布歸隊，布置埋伏的那一段，藏在暗處的林沅芷始終都在默默傾聽。

  K嘴裡的這些故事似乎不可盡信，她本人看上去又很狡猾，但林沅芷卻沒提出過任何異議，感覺好似在水中再度過了一條熟悉的河流，無論其間有多少波瀾，但心中卻唯有平靜。

  可天忽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黑透了，接著凜冬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空中傳來的這些瘋狂話語。

  幾人瞬時再也沒有了從長計議的心情，K當場抓起寶具一躍而起：「全體回基地！！」

  周圍的人也齊齊起身，怎奈這次的黑夜實在黑得太過徹底，巴迪亞和哲布直直撞在了一起。

  「提燈呢？」哲布四望吼道。

  「就在我手裡。」旁邊傳來了渡邊惠的聲音，「奇怪，明明能感受到它在發揮作用，但卻確實捕捉不到任何光亮—...」

  「—.—」K直接罵了出來，「黑幕，是黑幕，現在這裡全部，一切都陷入了黑幕！出問題了，李清明那邊肯定出問題了，雖然難以理解，但周亞軒個逼好像特麼的成主宰了！！」

  正說著，旁邊的林中傳來了一個茫然的柔聲。

  「」K這件事—我好像理解——」

  三人循聲望去，不可思議地，看到了光。

  那是許許多多的小光點，像粘人的小妖精一樣，圍著一個人，那個人正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絲絲起伏的光暈中，那個精靈的身體浮現而出，有些害羞，又滿懷歉意地沖幾人點了點頭：「抱歉，對你們做了那些事-我不會再傷害你們了，無論發生什麼，無論記憶再如何改變，

  都絕對，絕對不會再傷害你們了為了確保這件事——.」

  她說著，伸出了自己的雙臂，衝著渡邊惠歪著頭，兩眼發紅地說道：「麻煩將「幫助他們」四個字，刻進我的雙臂。」

  看著這雙潔白的臂膀，便是渡邊惠也短暫猶豫了：「刻到能看清字體的那種程度，恐怕就再也去不掉了。」

  「那不重要了———快———」林芷顫聲催促道，「他來了———·很快的.———快———」

  「得罪了。」渡邊惠這便抽出短刀上前，「哲布，幫我按住。」

  哲布麵皮一抽，雖然於心不忍，但還是抓起了林沅芷的雙臂。

  渡邊惠就此抬手，將短刀刺入林芷左手小臂接近手腕處，一筆一划刻了起來。

  林沅芷則默默閉目扭頭，一動不動。

  旁邊，K也並未閒著，而是拉來巴迪亞道：「那招，再來一次。」

  「哪招？」

  「就是身體發光那招。」K比劃道，「渡邊說當時你跟特麼著火了一樣，渾身聖光，審判的時候兩手也都是光。」

  「嗯-———」」巴迪亞就此面色一獰，像拉屎一樣開始用力，一邊使勁一邊憋聲道，「有嗎，看到了嗎？」

  「明顯不是這麼搞吧？這麼下去會先看到屎的。」K催促道，「認真點，不是用力的問題，心情，重要的是心情，想著拯救眾生什麼的，那些巴拉巴拉的屁話。」

  「嗯.」巴迪亞轉而進入平和的冥想，很快就一臉賢者狀態地問道，「有嗎？」

  「媽的怎麼還是沒有！」K撓頭道，「那你當時發光的時候自己有什麼感覺？」

  「想殺人。」

  「好，那就找到想殺人的感覺。」K抓著巴迪亞的肩膀道，「周亞軒壞事做盡，殺了他！」

  「嗯—————」

  巴迪亞再次換了副神色開始努力，但很快又泄了口氣，「我都—-沒怎麼見過他樣子都忘了·...—·很難掀起情緒啊」

  「那就回憶一下他剛剛說的話。」K煞有介事道，「他說『我看到你了，嬌美的小東西，李清明最珍愛的小東西—·怪不得你那麼護著她—·這個小東西的腦子可真棒啊——.實在是太棒了，不可能有更棒的了』，這特麼明顯是在說我啊！」

  「！！！」巴迪亞頓時怒向膽邊生，不僅兩眼開始冒光，整個身體也他媽像個銅人一樣逐漸泛出微光，雙手更如聖光加持般驟然亮起，「周亞軒，有罪！」

  「呼——」看到這穩如老狗的光亮，K終是舒了口氣，這會兒倒也真的有種含辛茹苦的感覺了，但也不急著多說，這便拍著巴迪亞道，「這邊讓林沅芷照亮，你快去營地，把渡邊遙和唐糖接到基地那裡，我們要在周亞軒落地前完成集結！」

  巴迪亞再無多言，這便縱身而去。

  此時，渡邊惠的刻字也已完成了。

  雖然沒有血液流出，但伴著淡淡散出的黑色能量，林沅芷的左右兩個小臂上還是清晰地刻上了「幫助」和「他們」，無論抬手還是低頭都會不經意看到。

  只是渡邊惠的東洲字有點過於爛了，搞得她自己也挺不好意思：「我-—」-出去後會努力練字的—....

  林沅芷此時才睜開眼，看著那四個七扭八歪的大字，擦了把眼角強笑著點了點頭：「很好的—

  ..足夠了..

  說完，她便與K道：「方向？」

  「東北方，過了河道就是了。」K上前重重點了點頭，「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我都選擇相信你，因為你是那個我最討厭，看到就噁心的林沅芷，去他媽的是非對錯恩怨過往，現在，帶著我們真正地上演一次森林奇蹟吧，林隊！」

  林沅芷輕輕點了點頭，這便在那許許多多光妖精的盤旋下邁向了前方。

  「森林奇蹟，我想並不是這個意思。」她恍惚著說道，「森林的出現，本就是一場奇蹟了，我才沒資格再創造什麼，只求將奇蹟延續，而現在—」

  她說著緩緩回過了頭，似是抓到了什麼，面色逐漸堅定。

  「你們，就是我最後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