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璃話音落下的同時，弩箭三連再次襲來。

  只是這次周亞軒早有防範，只歪頭一閃便輕鬆避過，伴著「咔咔咔」三聲，三根弩箭插在了他面前不遠的樹上。

  「好弱……」他呆瞪著那三根弩箭道，「不……是我……我很強……對了，和你們比，我很強……差點忘了。」

  怒吼聲立刻從他身後傳來。

  「看著我，周亞軒，我才是要殺你的人！」

  「夠了，殷璃，夠了！你那點復仇情緒，在我的眼裡只是個笑話。」周亞軒頭也不回地，小心翼翼地看著李清明道，「逃跑，畏懼，卑怯，這一切都只因為李清明，沒有他，你們早就死了，我會用暗襲刺穿哲布的喉嚨，然後輕鬆地收割你們每個人。」

  嗖嗖嗖——

  又是三根弩箭襲來，這次直接被周亞軒一個反手打飛，他卻依然沒有回頭，只干瞪著李清明道：「你怎麼……還不出手……」

  「不是說了，我並不打算毀約。」李清明攤臂道。

  與此同時，後方的殷璃已握著李清明從森林奇蹟搜刮來的一對長刀奔襲而來。

  「他不會出手，殺死伱的人只能是我！」

  周亞軒卻至此都沒有回頭，依然看著李清明：「說話算話，你絕不出手，讓我們自己解決恩怨對吧？」

  「我一向重視承諾，更尊重決鬥意願。」

  「好……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周亞軒說著黑瞳驟亮，右手手腕一翻，握起什麼一個反手回身刺向奔襲而來的殷璃。

  殷璃也早有所料，順勢俯身一躥，於空中交叉雙刀，砍向周亞軒下腹。

  卻見周亞軒並未做任何防禦，反是用另一隻空空的左手攥著拳頭朝殷璃砸了過去。

  眼見周亞軒便要被開腸破肚，而殷璃只是會挨上一小拳的情況下，她卻一個咬牙放棄了進攻，硬是在飛身中一個扭身，轉而揮刀砍向了周亞軒的拳頭。

  可刀卻在即將砍到拳頭的幾寸處發出了「叮」的一聲脆響，直接將殷璃右手的長刀震飛，她則借勢側身躥滾，其間再度抽出機械弩，躥滾一圈蹲地站穩的同時已完成瞄準，再度弩箭三連。

  周亞軒則揚起左手，像是戲耍般，「噠噠噠」三聲，用隱刀將弩箭悉數擋出，同時振奮大笑道：「還是和你這樣的人戰鬥有趣啊！實力剛好比我差一些，沒太大壓力，你卻又偏偏拼命掙扎求勝，這又讓節奏很緊湊，讓我興奮！享受，這樣的戰鬥是一種享受啊！果然欺負人才是最快樂的，是我一直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哈哈哈。」

  另一邊，這樣一次電光火石的交鋒，已足夠李清明將戰局品出個大概。

  首先，周亞軒沒有他自己認為的那麼蠢，他一出手便運用了隱形寶具的優勢，用右手假裝握著刀回身刺去，這無疑迷惑了殷璃，讓她閃過這一擊後就認為對方再沒武器，繼而壓上一切縱身飛撲砍去，周亞軒也理所應當地揮著空空的左拳招架。

  正常而言，在將夢寐不忘的仇人開膛破肚的執念下，殷璃不可能再去管那個拳頭，但在關鍵時刻她顯然想到了那招，這才不得不扭身去抵擋。

  畢竟，秘境生物被開膛破肚也不一定死，但人類腦袋上被插一刀怎麼想都很難倖存。

  而周亞軒所說的，實力剛好差一些，沒太大壓力，說的則是短暫接觸中他感受到的強度。

  兩刀相觸，他一動不動，殷璃則被彈出老遠，再結合一次次的弩箭三連和殷璃的出手速度，現在他的感受大約就是高中生對付小學六年級，有明顯的段位差距，但還能打兩下。

  不過從視覺體感來看，周亞軒現在的強度倒也的確因受傷導致的能量流失削弱了不少，大約在60以內，李清明無需開啟腎上腺素也有勝算，想必殷璃也早就探測到了，這才堅持自己單獨解決。

  此時周亞軒一通大笑過後，輕輕鬆鬆幾步走出，直接將地上彈飛的長刀踢給了殷璃，接著將雙手都背到了身後，左右橫跳著笑道：「來，再來，猜猜這次在哪只手？」

  殷璃擦了把嘴拾起長刀，卻也沒有再貿然展開進攻，而是圍著周亞軒默默移動尋找機會。

  「怎麼？怕了麼？」周亞軒張圓了嘴道，「不然就逃跑吧，看在李清明的面子上，我不會追的。」

  殷璃一言不發，只繼續觀察著對手的行為方式，步伐，節奏，默默收集著每個細節。

  「哦……對了……」周亞軒突然一個瞪眼，指著自己道，「還記得那次去外地清理過後，在酒店裡程星海丟的那兩雙襪子麼……我偷的……到今天也沒洗過……還在我的枕頭底下……每……」

  他正面對殷璃說著，卻突然感到了身後的異動。

  這嚇得他當場側身躥出幾步，驚恐望向正端著水晶球，提著棒球棍往這邊溜達的李清明。

  「等等！你不是說不出手，尊重決鬥麼？」

  「當然。」李清明鄭重點頭道，「太精彩了，我離近點。」

  「你……」

  周亞軒話未說完，突又一個瞪眼，狼狽躥身躲開了襲來的弩箭。

  然而這個躥身的方向，甚至躥出的距離都早在殷璃的預判之內，後兩發弩箭早在周亞軒做出反應之前便已發出。

  周亞軒能做的也只剩下抬臂護頭。

  呲呲——

  一箭射中右臂，另一箭則重重插進了腳踝。

  猛然的刺痛也逼著周亞軒再次集中精力，踉蹌落地一個翻滾後便要全力殺出。

  可殷璃卻不見了。

  周亞軒只好匆匆拔掉兩根弩箭，將隱刀護在頭前，警惕四望。

  在某棵樹後面，那個女人只能藏在樹後面，在自己放鬆警惕的瞬間再次將那些該死的弩箭射向自己的弱點，這種時候只需要集中精神，在她暴露瞄準的瞬間殺過去，解決戰鬥。

  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認真起來了，繼續這麼玩下去恐怕李清明會忍不住出手，現在最好的方案就是搶在李清明失去耐心前解決殷璃，然後再處理和李清明的事。

  據說這個人有一萬個缺點，但其中唯獨沒有說謊，永遠都說到做到，但願這次也……

  嗯？

  李清明呢？？？

  周亞軒一個扭頭才發現，剛才還溜達看戲的李清明竟然也不見了，只剩下了地上的一個水晶球。

  媽的，不是你說要離近點看的麼！

  「你什麼意思？！」周亞軒瞪目喊道，「李清明？李清明！」

  嗉——

  一個大腦袋從他身後的樹後冒了出來：「在這兒。」

  周亞軒一個驚訝回頭失神間，弩箭又趕在這須臾的失防中疾速而來，這次全部直射他裸露的腦體。

  呲呲呲——

  三根全部正中靶心，爆漿與黑霧噴薄而出，殘存的肉體與所剩的強度雙重消散。

  「啊！！！！」周亞軒發出了撕破林間的慘叫，接著再也顧不得任何事，瘋了一樣朝著與李清明相反的方向逃去。

  然而殷璃早已橫起雙刀，冷笑著俯身殺來。

  「好了，現在我們的強度一致了。」

  「黑幕！！！」

  周亞軒痛吼之下，周身的一切都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他則一個蹬地回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逃去。

  然而殷璃卻也鬼使神差地蹬地一轉，沒有絲毫停留，反而開始了加速。

  周亞軒大驚之下再次變向，可殷璃卻早在他剛做出變向趨勢的時候就已經鎖定了他未來的逃亡路線。

  「黑麼？哪裡黑了！」她飆著眼淚直衝而來，旋刃而至，「為了殺你，我早就放棄了視覺！」

  「瘋了……瘋子！！」周亞軒避無可避，只好一手護頭，一手抬起隱刀去擋。

  又是叮的一聲。

  只是這次與先前不同，脫手的變成了周亞軒，一同脫手的還有手本身，他的整隻左手都被這輪旋刃削飛。

  殷璃卻根本不在乎什麼斷肢和武器，落地的須臾再次躥出，這次的旋刃直擊她最熟悉的頸間。

  可就在她即將實現夢寐以求割喉的那一刻，周亞軒卻憑空消失了。

  並非是視覺，還包括氣息與溫度。

  什麼都感受不到，仿佛連空氣都凝滯。

  一時之間，黑幕內，只剩下了殷璃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那個。」不遠處的李清明在漆黑一團中晃了晃手。

  「別搗亂！」殷璃怒斥道，「他發動了暗襲，我在追蹤！！」

  李清明只好住口，瘋女人這樣子有點嚇人，搞得他都不敢多說了。

  殷璃這邊則開始了亂砍亂射，其間還伴隨著接連不斷的四處跳步騰挪。

  顯然，她什麼都沒追蹤到，只好進行防禦性的無規律攻擊。

  這似乎是此時唯一的策略，總感覺這樣能威懾對手逼對方不敢出手。

  但事實上這不過是個瘋狂揮刀浪費體力的蒙眼瞎子，對常人來說有點威懾力，但對稍微專業點的刺客選手來說，隨著對方體力的消耗和動作變緩，找到一個大概率得手機會一擊斃命並不難。

  所以顯然，最好的策略是逃跑，扛過黑幕和暗襲的持續時間。

  只是對殷璃而言，現在恐怕完全不可能有這個選項了。

  如此又亂揮了片刻後，她終於也知道這樣不是個辦法，一面繼續左右騰挪一面與李清明道：「你……離開這個區域……我留在這裡……避免他……逃跑……」

  「射我。」李清明卻說道。

  「！」殷璃瞬間會意，想也不想朝著李清明聲音所在的方向射去，「早想這麼做了！」

  然而……

  「啊！！」

  發出慘叫的卻是周亞軒。

  殷璃清楚地探知到弩箭射到了什麼，然後被扒落在地。

  「好玩吧？」李清明不斷走動著笑道，「瘋女人。」

  殷璃雖不明就裡，卻也跟著笑了：「這是我玩過最好玩的遊戲，降頭男。」

  殷璃就此鎖定了李清明的方位和聲音，隨著李清明一起進進退退，左左右右。

  黑暗中，二人始終默契地保持著5米的距離，像是在隔空跳著華爾茲一樣，優雅而又神經。

  雖然沒有音樂，但血腥自有其節奏。

  「射我。」

  「呲——」

  「啊！！」

  「射我。」

  「呲——」

  「……為什麼！！」

  「射我。」

  「呲——」

  「嗚！！」

  ……

  殷璃本還想多享受幾個小節，但那黑幕卻已悠悠散去。

  天邊透來微弱的紅光中，周亞軒已經跪倒在了李清明的面前，渾身插滿了弩箭。

  濃黑已從他眼中褪去，殘存的那一點點腦體也只剩下若有若無的能量散溢。

  「為什麼……連暗襲都會被你看到……這不合理啊……他媽的……不合理啊……你是蝙蝠麼？」他呆看著李清明片刻，突然苦兮兮笑了起來，「不過你……確實沒出手……有你的……李清明……」

  李清明則蹲到他身前道：「看在我這麼信守諾言的份兒上，還有什麼隱瞞的事要交代的麼？」

  「有啊……當然有啊……」周亞軒嗤笑道，「你們……都會像我一樣……最後……都會像我一樣……這不是詛咒……是會真實發生的……基於我了解的事，真實發生的……嘿嘿嘿……」

  說完，他便垂下了頭，不再言語。

  遠處，殷璃握著機械弩，看著這一幕還有些意猶未盡：「……就這麼死了？」

  「5點。」

  「啊？」

  李清明歪過頭道：「5點鐘方向。」

  「！」殷璃眉頭一抻，立刻朝右扭身，瞬間鎖定了一個囫圇的陰影三箭射去。

  「啊艹！怎麼還……」

  伴著這熟悉的叫聲與眼前屍體偽裝的飄散，李清明和殷璃再次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這一次，試圖影遁逃匿的周亞軒終也放棄了希望，不顧渾身刺蝟一樣的弩箭，一癱仰倒在地，呆看著泛紅的天空，再沒了一絲一毫的想法。

  「結束吧……累了……」

  李清明就此沖殷璃努了努嘴。

  殷璃這邊，也不知是爽夠了心情不錯還是怎麼地，竟然謙讓起來：「想做什麼就去做，最後一下留給我就行了。」

  「多謝。」李清明這便舒了口氣，抽出球棍站到了周亞軒身前，「真的不交代？」

  周亞軒一動不動，呆瞪著眼。

  「好吧，那最後送你點臨別贈禮，別說我不如張三厚道。」李清明就此拎起球棍，單眯起眼瞄向周亞軒的胯下，「喜歡下三濫是吧？正好我也有一些事關這方面的推薦項目。」

  「啊……」周亞軒終是一顫，無力地向下盯去，「別……殺我就好了……別整……」

  噗嚓！

  「……………………」周亞軒的嘴巴和眼睛都張到最大，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終於，正當他就要叫出來的時候。

  噗嚓！

  「………………啊……啊啊……」周亞軒終於發出了這麼一點點聲音，顫張著嘴，瞪著眼，一點一點僵聲道，「我……說……隱瞞你的事情……我…………現在就……告訴你……驚喜，那是……真正的驚喜！」

  李清明就此在他身上擦了擦棒球棍，蹲下身洗耳恭聽。

  「張三……比你……厚道……他把報酬……給我了……就在我身上……但我……承受不了……這才是我……理智淪陷的原因…………

  「為什麼呢？

  「因為……我的任務……也不是……完全的……失敗……

  「崩潰的……種子……就在……殷璃體內……不是麼……

  「她將成為……第一個……翻轉的……哨衛。

  「到時候……笑匠會來……找你們的……哈哈哈……哈哈哈……」

  殷璃聽得一頭霧水卻又後脊發涼。

  李清明卻沒任何驚喜的樣子，反而將球棍再次戳向了周亞軒的胯下。

  「這也叫驚喜？我半個小時前就想到了。給我上點真貨，張三的報酬呢？錢或者寶具的話我肯定已經查出來了，如果我查不出來，那一定是個頂級的隱藏寶具，你早該拿出來了。」

  「啊……啊啊……別……別碾……都……都他媽沒了……還碾……」周亞軒一些列魔性的呻吟過後，終也才再次看向了李清明：

  「是外套……報酬是……外套……黑暗精靈……還不夠……更強的外套……才能……翻身！！！」

  李清明頓時神色一亮，這次終於有了點驚喜的感覺了。

  旁邊的殷璃更是驚聲道：「雙外套？你瘋了？理智會數倍消耗，就你那兩下子，在秘境裡隨便有點意外就……就會變成現在這樣……」

  「哈……哈哈……被瘋子罵瘋子……好好笑……」周亞軒呆看著天空道，「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披上那件外套後……就準備退役的，最好這輩子都不進秘境……」

  「……那你要雙外套有何用？？？」殷璃剛說完又猛一捂嘴，「工匠？！！！」

  「嘿嘿……」周亞軒咧嘴笑了：

  「聽到這個報酬的時候，我也是你這樣的表情……如果能成為工匠，即便再也不涉身秘境，也能享盡富貴了吧……

  「只不過……我註定只能成為黑工匠，幫張三他們做些消耗品，追蹤器，閃光彈什麼的，由於要消耗靈感，厲害的工匠不屑於搞這些低端的東西，張三他們卻對這些短暫爆發戰力的消耗品情有獨鍾，我做出多少就買多少，帳都在他們那裡記著，我可以隨時換需要的東西……等過幾年沒人盯我了再洗出來也可以……

  「我本以為……就能這麼退役了……雖然腦子偶爾會亂，但只要不進秘境應該也沒什麼大事……

  「但突然，就被匹配到了這次救援……隊友還是你們……

  「我開始猶豫，準備申請退出……要麼就吃點瀉藥什麼的裝病……

  「可……

  「可張三他又來了……

  「他說……他好羨慕我的運氣……

  「新的一年……最優秀的那個嚮導……又在我的隊伍里……

  「我可一定要幫忙啊…………

  「現在退出……他可就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聽到這裡，李清明突然猛地將棒球棍重重插進了周亞軒的嘴裡：「你動過吉小祥的食物？」

  周亞軒苦笑著搖頭，嗚嗚隆隆說道：

  「沒……機會……有你在……完全……沒機會。」

  「那藥呢？」李清明將球棍更狠地戳了進去。

  周亞軒眼角一點點向下，瞄向自己的腹部。

  「剛剛……咽下去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