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晚的河水,格外清涼。
喬宇和馬蓮英冷靜下來,腦袋露在水面上,離得很近,隨意低聲聊著。
「你不是被抓到城裡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馬蓮英有點好奇,聽大劉村的人說,這次要把喬宇關上十天半月的,怎麼轉眼就出現在眼前。
「我縣裡有人。」
喬宇不知道怎麼解釋,乾脆糊弄一句:「這都是小事,關鍵是沒了那些壯勞力,擴大生產規模成了問題,而且,修路也無法進行。」
「修路,你是請了專門工程隊吧。」馬蓮英問。
「是啊,他們專業。」
「那倒不一定,黃沙水泥和石子比例固定,找幾個瓦工就可以做,省一大筆錢,再用於伙食費,婦女也可以鋪路,只是拉長工期而已。」
「還有。」馬蓮英接著說道:「養豬,確實需要壯勞力,但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飼料統一採購加工,不僅節約成本,還節約勞動力。」
「另外,村里還可以發展種植蘑菇,我在其他縣看過,適合婦女老人。」
馬蓮英一連串說出很多村里發展,以及計劃安排,喬宇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你太有才了,讀過書?」
「高二,沒錢輟學了。」馬蓮英語氣暗了暗。
「你懂很多,村子裡養豬和種植的家庭,怎麼都沒有你。」
「沒錢。」
馬蓮英聲音更低,兩個人沉默下來。
沒錢,兩個字就能解釋一切。
貧窮和落後,往往是捆綁在一起的,基礎投資都沒有,什麼都是空談。
「回去吧。」
過了片刻,馬蓮英向岸邊走,站起身,忽然回頭看一眼:「閉眼。」
「好。」
喬宇答應一聲,眼睛卻瞪得更大,一個白皙嬌軀,微微扭動著上岸,套上衣服離開。
喬宇平復一下有點騷動的心,壓抑住雄心勃勃。
過了一會才上岸,路過馬蓮英家門口,特意停留了一下,堂屋門虛掩著,裡面傳來馬蓮英男人暴躁的聲音:「你幹什麼去了。
「幹了一天活,渾身汗水,我去河裡洗了個澡。」
「誰能證明,我看你就是會野男人去了。」
男人大聲吼著,緊接著是毆打的聲音,還有馬蓮英低低慘叫聲。
喬宇握了握拳頭,旋即又放下,在農村,夫妻打架是常事,而且都是女人被打。
除非女人在家庭中地位提高起來。
喬宇一邊思索著馬蓮英的話,一邊低頭向家走,柳如燕的豬圈內,還亮著燈,估計是給母豬加夜餐。
而且,剛下完崽,母豬體力虛,小豬仔行動又不靈活,容易被母豬壓著,需要時刻注意。
一般前幾天都要不離人。
柳如燕就睡在豬圈走道上,一張狹窄的小床,正捧著一本養豬技術的書在觀看。
似乎聽出喬宇的腳步聲,柳如燕頭也不抬:「林姍姍傍晚來過,你沒回來,她一個人去下地籠了。」
喬宇一拍腦門,今天事情太多,把林姍姍忘記了。
急忙扭頭走向村子後面的田野。
傍晚時分,林姍姍就推著獨輪車,走向田野里。
獨輪車上的地籠增加了很多,很沉,但林姍姍絲毫不覺得累,反而精神亢奮。
新增加的地籠,都是她親手做的,隨著地籠的增加,每天晚上收穫都很多。
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買輛三輪摩托車,不用太累,還可以進城賣龍蝦黃鱔。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今晚喬宇不在。一直以來,喬宇都陪著她。
忽然缺席,心裡空落落的。
夕陽西下時候,把地籠一個個拿下來,用鐮刀清理一下水草,放下地籠。
剛放了七八個,一位小姑娘走過來,探頭看著忙碌的林姍姍。
「青霞。」
林姍姍擦了擦汗,打了聲招呼。
仇青霞,本村姑娘,讀高中,剛剛放假。
「姍姍姐,我可以和你一起下地籠嗎。」
仇青霞輕聲問,臉上怯怯的。
「又髒又累,不好玩。」
林姍姍擺了擺手,小姑娘家家的,估計就是好奇。
「我不怕累。」仇青霞停頓一下,似乎鼓起勇氣:「我想賺錢,沒錢,下學期就沒學費了。」
「你爹不給你錢嗎,記得你家還有點收入的。「
「爹說女孩子讀書沒用,要讀,自己賺錢去。」
仇青霞皺著眉,一臉糾結,期待地看著林姍姍。
「也行,我可以讓一些地籠給你,不過,賺到錢要把地籠本錢給了。」
「行。」
仇青霞喜笑顏開,立即動手,和林姍姍一起忙碌起來。
小姑娘雖然是學生,但重男輕女的家庭,苦活累活沒少做,手腳很麻利。
田野小水溝龍蝦黃鱔很多,一個人也抓不完,林姍姍順便幫一下仇青霞。
另外,她也想找個伴,都是夜裡的活,一個女人也有點害怕。
喬宇白天事情本來就多,每天都拉著他,也不是個辦法。
兩個人剛好。
下完地籠,兩個人坐在田野里,灌溉渠道的小橋上,閒聊著很多有趣的事,也挺開心。
九點多,兩個人開始第一遍收地籠,仇青霞看著地籠內張牙舞爪的龍蝦和黃鱔,發出一陣陣驚喜的歡笑。
這讓林姍姍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地籠的情形。
兩個人沿著小水溝,一路向前倒騰著地籠。
忽然,前面傳來一陣嘩嘩聲,林姍姍的手電立即照過去。
兩個年輕人,正費力地把地籠拖上來,林姍姍立即大聲叫嚷:「蔣豐,你們幹什麼,這是我們的地籠。」
兩個人是風華村北邊一個村的,都快三十了,兩個光棍兄弟,蔣豐蔣收。
蔣豐也用手電照了照,林姍姍他們認識,另外一個小姑娘,學生模樣,身材單薄。
蔣豐膽子立即大起來,不屑地瞥著林姍姍:「你們的地籠?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嗎,我們兄弟剛買的,不行嗎。」
「你們買的地籠,幹嘛放在我們村的水溝里。」
仇青霞立即據理力爭。
「什麼你們村,我們村的,水溝是國家的,我們愛放哪就放哪。」
蔣收在一旁打了個哈哈,抖動著手中的地籠,足有七八個。
這就是明搶。
「把地籠放下。「
林姍姍舉起手中的鐮刀,指著蔣豐,厲聲叫著。
「怎麼?你敢砍人!」蔣豐拍了拍胸口:「衝著這來,我要眨一下眼,就不姓蔣。」
「哥,要不,我們收拾掉這兩個女人。」
蔣收在一旁發出一陣邪笑,在夜晚的田野里,有點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