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杜小娟就離開了山溝村。
王大山騎著他父親的摩托車,載杜小娟去到鎮上,然後她自己再坐車去縣城,再由縣城坐大巴回老家。
摩托車在蜿蜒的公路行駛著。
杜小娟臉上不免露出憂傷的表情。
她從後面抱住王大山的腰間,將側臉貼在王大山的後背上,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這個男人的溫度。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了。
杜小娟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她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的,怎樣做才對自己最有利。
但是眼淚卻依舊不爭氣地往外流。
依依不捨的感覺湧上心頭,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都有些心軟了。
「小娟,你這是怎麼了?」
王大山感受到了杜小娟的不對勁,問了這麼一句。
「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例假的原因吧,忍忍就過去了。」
杜小娟敷衍地回了一句。
她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水。
沒再說什麼。
摩托車來到了鎮子街口。
王大山送杜小娟坐上一輛麵包車,杜小娟上車的時候,他還說道:
「你放心,等到五一,我一定會和你去一趟你老家。」
杜小娟只是「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王大山目送著麵包車離去,這才騎摩托車回老家。
王大山回到家裡,心情莫名的煩躁。
他已經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可是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發信息給杜小娟,問她到哪了。
杜小娟過了好久才回他,說還在路上。
王大山在微信上打了很多字,想要給杜小娟道歉,並且向她承諾,以後一定會改掉暴躁易怒的性格,不會再和她爭吵。
可想要發出去的時候,卻又猶豫了。
他轉而想到,自己其實也並沒犯什麼大錯。
也就說了杜小娟兩句而已。
杜小娟都沒要求他道歉,他就這麼主動去道歉,是不是太過卑微了?
又想到杜小娟有過兩個前男友,他就覺得更沒必要道歉了。
轉眼到了晚上。
吃晚飯的時候,李秀蘭見王大山情緒不對,就關心詢問:
「大山,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和小娟吵架了吧?」
王大山低頭吃著飯:
「沒有,我們好得很呢。」
李秀蘭卻看出了端倪,苦口婆心說道:
「大山,小娟是個好女孩,你要對她多點包容,千萬別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那樣對雙方都不好,而且吵架還會影響風水運勢。」
王長根卻拉著一張老臉說道:
「我看那杜小娟就是嫌棄咱們家窮,太物質了,太勢利了,見咱們家住的房子太寒酸,就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才大年初一呢,竟然就走了,一點禮貌都沒有!要麼就別來,來了卻這麼早就走,簡直一點都不懂得尊重人!」
王長根對杜小娟大年初一就要回家很是不爽,他那敏感的自尊心感覺受到了傷害。
他還說道:
「等做完新農村建設的工程,咱們趕緊建個新房子,免得以後你們帶女孩子回來,又被看不起!」
在王長根的認知裡頭,面子一直都是排在第一位,面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經過杜小娟大年初一匆匆離去的這件事之後,他就越發堅定要在山溝村建一棟新樓了。
之前他還有所猶豫,是去縣城買房,還是在老家建房。
經過這一件事之後,他不再有任何猶豫了,必須在今年之內,就開工建一棟新樓房!
王大山默默不說話,他心不在焉的。
心裡一直在想著杜小娟這兩天的種種細微言行舉止。
王二海也沒說什麼,他只一個勁低頭吃飯。
只有王小華開口反對:
「有那個錢,還不如去縣城買一套房,現在農村連小學都停辦了,建了新房又有什麼用?去縣城買房,以後大哥要是和大嫂生娃了,還可以去縣城讀書。」
王長根卻冷冷道:
「你一個書呆子懂個屁!現在縣城房價那麼高,幾十萬買一堆鋼筋水泥,而且我聽說每個月還要交什麼物業費來著,買那玩意兒有什麼用?在老家建房子,不但花費比較小,而且住得舒服,不用交物業費什麼的,等新農村建設完成,咱們山溝村家家戶戶都會安裝上自來水,而且還是免費的山泉水,城裡哪有這個待遇!」
王小華乾巴巴地笑了出來: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
他不想去反駁王長根什麼,因為他知道,王長根的思維很頑固,很固執。
只要是他認定了的,無論你說什麼都沒有用。
再說了,以王長根的認知水平,做出這樣的判斷,其實也沒什麼錯。
在農村老家住,確實會比在城裡住舒服,自在。
如果不是政策將房地產和教育、醫療捆綁在一起,又有多少農村人願意去城裡買房?
只是時代的洪流非人力所能阻擋,作為平凡普通的一個小人物,就算知道幾十萬上百萬去買那一堆鋼筋水泥不值當,但你也必須咬著牙去買。
不為別的,就單單就子女教育這方面,那就能將這世界上的大部分普通人都拿捏得死死的。
「我吃飽了。」
王大山放下碗筷,起身回房間去。
他今晚沒多少胃口。
李秀蘭見王大山這模樣,不免有些擔憂。
但卻又不好說什麼,畢竟王大山已經是成年人了。
很多事情得他自己去拿主意,做父母的只能提意見,不能去強行干擾。
王大山進到房間裡面,躺在床上,拿出手機,想要發微信給杜小娟。
可是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他都沒發出一條信息。
他突然感覺和杜小娟很陌生,不知道該怎麼去和她溝通了。
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他不由嘆氣一聲。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王大山第一反應就是杜小娟發信息來了!
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杜小娟發了信息過來!
發了一條語音信息!
他當即高興不已!
說到底,你還不是主動和我說話了!
王大山嘴角微微翹起,似打了勝仗一般得意。
可等他點開語音信息,他臉上的笑容,當即就僵硬住了。
「大山,我們還是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