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獵戶在野外最怕碰到的野獸之一,它們是群居動物,善於獵殺,對獵物窮追不捨,一旦被狼群盯上,幾乎就意味著死亡。
當然,破曉和林清兒這對「獵戶姐弟」除外,兩人撒腿狂奔,狼嗥聲在身後尾隨而來,也聽不出有多少只狼,但可以肯定,是一大群。
破曉跑得沒有方才輕鬆了,四肢飛快划動,不留一絲餘力。
而林清兒則一直領先他幾步開外,步履輕盈。
破曉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林清兒的肉身看起來比自己只強不弱,即便被魃群包圍,她又失去了法力,祭不出法器、法寶,只怕也能殺出重圍,藥行首豈不是失算了?
按藥行首預測,若是其他宗門暗中出手,所派人手最多是築基初期,更大可能是幾個鍊氣高階,時機應會選擇破曉和林清兒跟魃群亂戰之時,渾水摸魚。
而他給破曉的那幾瓶祛血散,其味一旦跟引魃藥融合,不僅會令鍊氣期法力全失,便是築基期的法力也會大打折扣,並且還有一種妙用,會令抹藥者的氣息融入魃群,不受屍魃、獸魃攻擊。
是以,藥行首也給了破曉一瓶引魃藥,讓他可以自行掌握施藥時機,占據主動,在此加持下,遇到諸般情況還是不能脫險,只能說他命里該絕。
而今這幾瓶藥都藏在破曉懷裡,他在昨晚跟藥行首分開後,又特地去了藥鋪一趟,光明正大地採買,以掩人耳目,林清兒便是看穿他身上物件,也不疑有他。
天色由暗轉黑,快要入夜了,潮水一樣地襲來的寒氣侵入破曉的衣領,他不由打個哆嗦,經過半個時辰的狂奔,他的速度明顯慢下來。
狼嗥聲越來越近了,破曉大口地喘著氣,已經到了體力的極限,他想停下來打坐片刻,隨即又想,若是勁敵追殺自己,還能給自己調息的機會嗎?便勉力繼續。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眼看前方的林清兒越去越遠,他小腿一軟,用雙手撐住膝蓋,嘶聲喊道:「阿姐……小弟堅持不住了……」
「阿弟,跟緊姐姐,前面就到地了。」林清兒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腳步不停。
「哦。」破曉咬緊牙,重新邁起沉重的腳步,追了上去。
一排黑壓壓的影子矗立在破曉的眼前,原來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林,林清兒已經挑了一棵大樹爬了上去,攀爬的本領毫不亞於擅長此道的破曉,令他再度心中一警,小娘皮若是凡人,在江湖中也屬頂尖高手吧。
當破曉爬上臨近的一棵大樹,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高處不勝寒,停止奔跑後,立刻感覺到冷了,忙裹緊棉袍,四下觀察,看看有沒有適合打坐之處。
這便是鍊氣期的局限,但凡調息,必先打坐。而修仙者體內儲存的法力越多,遇事越遊刃有餘。
但破曉沒有仙根,即便修得法力,也難以儲存,不知路在何方?
只聽林清兒在對面喊道:「阿弟,狼群跟你有緣,便先跟它們歷練一番,姐姐給你壓陣。」
「先讓小弟調息一二。」破曉找到了一根枝杈展開的粗干,小心地坐上去,背靠主幹,盤膝垂手,很快意守丹田,行氣周天,還行,沒啥影響。
他一口氣行氣了幾十周天,便收功而起,天人交互,全身暖洋洋的,體內靈氣如大氣泡般自然散逸。
破曉第一次在高處內外交感,隨著靈氣緩緩下沉,天眼俯視的範圍沒有往日那麼大,因為在高處,大氣泡沉到了地面,更像個球形,而平地上則是橢圓形。
此時,狼嗥聲已到了腳下,顯然嗅到了兩人的氣味,它們聚在了樹下,咻咻然然,又刨又蹭,搞得枝搖梢顫。
破曉念頭一動,收起局限的天眼視角,變成肉眼夜視,觀察一下地面情形。
一共五十三頭狼,密布林間,圍繞著兩棵大樹打轉。
狼族的精神就是鍥而不捨,而且喜歡夜間活動,所以別指望它們撤退。
破曉觀察了狼群的分布之後,將褡褳放在樹杈上,再度行氣三十周天,然後收功,手握春意,默運靈犀訣,注入靈氣,刀柄頓如烈日暴曬下的石頭那般燙手,但又剛好不傷手。
他一刀劈斷一根粗枝,落在地面,驚得狼群四散。
就在此時,測試春意在實戰中的威力!
破曉雙臂環抱大樹,向下滑去。
狼群立刻發覺了一個獵物下到了地面,懷著對血肉的渴望,發出恐怖的嗥叫,重新集結,爭先恐後地撲上來。
狼嗥自四面八方而來,腥風撲面,破曉橫刀在手,面對黑暗中一雙雙綠油油的狼眼,鬥志昂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仙道前行,任何敢擋我者,殺!
三頭惡狼來勢最快,張口就咬。
破曉瞬間激發先天本能,重新鍛造的春意第一次對敵,如日之芒,一圈划過,三個大好狼頭滾落在破曉腳下,濃郁的血腥味瀰漫林間,竟還夾雜著烤肉的焦香。
恁快!破曉的手臂只有輕微的阻滯之感,帶著嗜血的興奮,背靠大樹,聽風辨位,大砍大劈。
春意每一刀揮出,必有一條狼倒地,狼群一陣騷動,沒想到這個獵物如此厲害,不由發出膽怯的嗚咽,原先密集的包圍圈已呈散亂之勢。
破曉本來是守株待狼,見狼群踟躕不前,索性主動出擊,大吼一聲,一頭殺進了狼群之中,只覺得刀刀到肉,也不知砍倒了多少條狼,刀口都呈烤焦狀,肉香四溢。
不一會,狼群已經倒下了一半,其餘都躲得遠遠的,在林間快速地亂躥,卻沒有一潰而退,顯示出不甘心放棄獵物的韌性。
破曉從未有殺得這麼痛快,仗著春意的日芒之利,追砍著剩下的惡狼,一直殺到了一片空曠之地,才發覺已出了樹林。
那又如何?破曉乘勝追擊,又是一刀砍在一頭狼的頸部,鮮血飛濺,狼哀嚎一聲,居然沒死,半耷拉著腦袋跑遠。
破曉立時感覺不對,才發覺體內靈氣已無以為繼,春意變成了一把凡刀,這才多久,最多半盞茶工夫吧,沒想到春意在實戰中消耗靈氣的速度如此之快。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破曉在冰泉處做了測試,運用靈犀訣,春意的靈器時效可達一盞茶,沒想到在實戰中減半。
固然有自己初次試刀不夠圓熟的原因,也有實戰時靈氣消耗加劇的原因,想來若是遇到更厲害的對手,靈氣消耗更快。
雖然自己只要再行氣三十周天,就能續上,但在實踐中才發現想當然了,狼群能給你三十息的打坐時間?只怕自己剛坐倒,它們就一擁而上……
此時,破曉已經陷入了最後十幾頭狼的包圍,皎潔的月光下,清晰可見它們綠眼睛、尖耳朵和耷拉著的長尾巴,更看到了它們張開的大嘴裡,伸出貪婪的血舌和泛著寒光的白齒!
這些狼個個帶傷,被刺激得凶性大發,無懼破曉手裡那把沾滿了同伴鮮血的短刀,包圍圈越收越小。
失去春意之利的破曉,也一反剛才的主動出擊,橫刀立於原地,凝神靜氣,觀察各狼的方位,大腦飛速運轉,尋找一舉擊潰它們的方法。
雖然靈氣耗盡,但先天本能猶在,再不濟也能自保,怎地也不能讓小娘皮看笑話。
破曉剛才藉助春意,實力碾壓,大殺四方,此刻實力下降,就要運用戰術了。
他注意到狼群最外圍的一頭狼體形健碩,似乎沒受啥傷,陰冷的斜眼盯著自己,甚是兇狠,應該是頭狼了。
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敵人的最強點也是最弱點,破曉心中已有計較。
他驀然啟動,刀尖一點,向前佯動,身後風聲忽起,一條狼偷襲上來,要的就是它,回刀一斬,使出全力,血雨飛起,該狼連哼都沒哼出一聲,碩大的狼頭就飛到了半空。
蠢蠢欲動的狼群隨之一滯,破曉形如鬼魅,閃電般穿插而出,已掠到了頭狼跟前。
頭狼當然不是吃素的,一聲狂嗥,騰空而起,血盆大口似乎要將破曉整個人吞進去。
然而破曉趁勢身子一矮,鑽到了它的下方,一道寒光閃過,頭狼白色的腹部被春意豎線剖開,花花綠綠的內臟流了一地。
頭狼的身體接著落在了地上,已然咽氣,四肢還在不停地抽搐。
剩下的群狼無首,狼顧左右,不敢妄動。
破曉緩緩而起,血淋淋的刀鋒平舉,冷冷地對著群狼,已不願再殺了,畢竟有無邪和銀狼的因緣。
見破曉收手,最後的十餘頭狼不約而同地夾起了尾巴,眼中閃著恐懼,慢慢地向後退去,終於一起掉頭,爭相逃命。
破曉立定於在清冷的月光中,帶著萬物之靈的驕傲,睥睨著群狼消失在黑暗之中,這才重重地喘口氣,轉身看向一地的狼屍,難免兩眼放光,這要是拿回鬼市可是一筆橫財呀。
他隨即拋開了財迷心,原地坐倒,將春意插在身旁,打坐調息,畢竟是肉體凡胎,一場鏖戰下來,憋著的那股勁一松,就感覺兩腿發軟,雙臂打顫,亟需恢復體力。
破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正要吸入新鮮空氣,忽覺身後一道陰影撲至,一道陰冷殺氣籠罩在他的頭頸之間。
破曉大驚失色,此時舊氣剛吐,新氣未入,正是他最虛弱之際,連先天本能都來不及激發,只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