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靈器

  沿途都是如此,林清兒總在岔路口停下,眯眼左右顧,然後指定一個方向。

  破曉忍不住問:「阿姐,你莫不是仙人指路?」

  林清兒不置可否,笑嘻嘻道:「阿弟孺子可教也,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阿姐指路。」

  破曉見她故弄玄虛,只好繼續悶頭趕路。

  說也怪了,冬季本是屍魃橫行的季節,但兩人這一路,竟沒碰到一個屍魃。

  破曉心中奇怪,小娘皮似乎有意避開屍魃,那讓自己歷練什麼?他強忍著沒有再發問,反正有十天呢,著什麼急?

  不過他又想,林清兒如此小心謹慎,便是有跟蹤者也能擺脫掉。

  中午的時候,兩人已深入一片曠野,一個是鍊氣一層,一個是鍊氣九層,如凡人般徒步,自是不累,也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省了許多不便。

  但見四周枯草高長,灌木橫生,偶有影子晃動,不知是什麼動物?

  破曉拾荒多年,從沒涉足如此荒僻之地,現在今非昔比,大有這天下之大,小爺何處去不得?

  「停,那邊走!」林清兒忽然喊住了他,指著灌木深處。

  破曉不明所以,依言前進,大約走了幾百步,忽然腳一滑,差點摔倒,低頭仔細一看,差點叫起來,原來雜草枯葉下,好似藏著一面明鏡,大約幅圓數丈。

  「這是冰面?」即便離凡塵漸遠,破曉依然一陣激動,窮怕了的財迷心根深蒂固。

  有冰就有水,這應該是一汪泉眼,若是能將水運到人煙之地,那就發財了。

  「在冰畔打坐調息。」林清兒的語氣不容置疑。

  破曉不明所以,還是照辦,頃刻工夫,已行氣了幾周天。

  林清兒再度吩咐:「拔刀!意守丹田,將體內靈氣行至手心勞宮穴,緩緩注入春意。」

  破曉才知小娘皮才指點自己,便將那天人交互的靈氣沿著右臂經脈,輸入了短刀。

  本來正常收功之後,體內靈氣像個大氣泡般地向外散逸,產生內外交感,天眼覆蓋十餘步之內,然後逐步回縮,直至消失,此過程大約持續三十息。

  破曉鍊氣入門後特地做了驗證,只要行氣三十周天以上,也就是三十息的時間,便有三十息的內外交感,這是上限,哪怕行氣一夜也是如此。

  而只要再行氣三十周天,又能續上三十息內外交感,時間間隔相當短,只要不停接續,差不多是源源不斷了。

  原本春意是暖洋洋的,隨著靈氣注入一下子變得熾熱起來,頓時令他想起季擂之時犼尾燙如烙鐵,將他的手心燙傷之痛。

  但春意刀柄的熾熱卻在破曉的承受範圍之內,並無任何不適,他下意識地將刀鋒貼近臉頰,尚有寸余之距,便覺如近火爐,臉上的汗毛都有些焦了。

  他心頭駭然,刀鋒和刀柄的熱度居然相差如此之大?正待繼續驗證,不曾想,畢竟是第一次將體內靈氣這般運用,顯得生疏而笨拙,一個控制不住,注入春意的靈氣忽地向外溢出,一發不可收拾,轉成了內外交感,十餘息一晃而過。

  破曉見獵心喜,當即繼續調息,一口氣行氣了三十周天,這才收功,再次將體內靈氣注入春意。

  林清兒忽然念了一段口訣:「大衍之數,遁去其一。天地之精,皆聽吾令……」

  破曉心中一動,已有所悟,將體內靈氣細水長流,很快感覺充盈了春意刀身,熱度跟剛才一般無二。

  原本破曉的體內靈氣是自然散逸的,現在注入了春意,好像加了一個狹長的瓶口,散逸的速度自然放慢很多。

  只聽林清兒又道:「以刀劃冰。」

  破曉依言一划,但見刀刃所至,尚未接觸冰面,就溶出一條細縫,有水冒出,待刀鋒入水,冰縫竟冒出熱氣,向兩邊擴散,一如水開沸騰。

  而破曉竟沒有感覺絲毫阻力,好像劃在了空氣之中,又驚又喜,春意竟有如此威力?

  他難以置信,又在冰面上劃了幾道,頓時多了幾塊切口絲滑的浮冰,破曉拿起一塊,晶瑩剔透,厚達一指,這種厚度,哪怕刀再鋒利,也要用力戳捅才能破冰吧。

  隨著刀鋒的划動,可以感覺到靈氣的消耗加快,破曉趕緊加大輸入,須臾又刀身充盈,他隨手劈向邊上的一根灌木,刀過即斷,輕飄飄的,有如吹毛斷髮,斷口還冒出燒焦的糊味。

  他心中震撼,確認是極高的溫度所致,忍不住再次驗證,卻不敢拿臉試了,而是將手指靠近刀鋒,大約一寸之遙,已如火焰燎人,不敢再近。

  這一次的時間極長,遠超三十息,應該是林清兒的口訣之效,原來體內靈氣還有如此妙用,自己原先是囫圇吞棗了。

  破曉心念一動,收了靈氣,任它自由散逸,隨即感覺好似火焰熄滅一般,手指輕觸刀鋒,尚有餘燙,但已不傷手,而刀刃並不是特別鋒利,連道口子都沒劃出。

  「多謝阿姐!」破曉喜不自勝,問個究竟,「這口訣可是將靈氣轉化成法力?」

  他自然以為春意是得了法力的加持。

  「法力?」林清兒輕哂,「阿弟連靈氣尚無法運轉自如,何談法力?先將這《靈犀訣》練熟了。」

  「小弟如何練出法力?」破曉順杆兒追問,他記得藥行首說過,只要鍊氣一層,就會有法力,聽小娘皮這麼一說,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哦,我只給了阿弟《太清功》上部,哪想到你進境如此之快。」林清兒赧顏,又補充了一句,「下部等年擂後再給你吧。所謂凡間事,凡間了。你要練出法力了,既對其他擂手不公平,也有違『仙不於凡前顯法』之規。」

  魚餌!好大的魚餌……破曉在心中翻個大大的白眼,小娘皮擺明了釣魚,但自己無話可說,一時間,對是否執行藥行首的暗殺計劃猶豫不決。

  《補天訣》下篇和《太清功》下部,孰重孰輕?好像對自己都不可或缺,罷罷,走一步看一步吧。

  「請阿姐再念一遍《靈犀訣》。」破曉對好東西向來是挖地三尺,讓林清兒又口述了一遍,記牢之後,又問了幾個深奧之詞才作罷,他再拿起短刀,沾沾自喜道,「沒有法力加持就有如此威力,這春意兒是法器還是法寶?」

  林清兒莞而:「阿弟想多了,你連法力都無,如何驅使法器法寶?春意目前只能算是靈器吧。」

  「靈器?」破曉一想,以靈氣驅動之兵器叫做靈器,倒是名副其實。

  他像一個剛得到心愛玩物的小孩,又打坐一番,將靈氣注入春意,對身下的土壤插下去,這時卻感到了阻力。

  一來冬季土壤凍得硬邦邦的,硬度大增,二來春意以高溫為鋒芒,而泥土不怕燒,是以變回了凡鐵。

  林清兒見狀笑道:「五行相生相剋,並非絕對。但絕對的高溫可以融化萬物,若有一天春意能達到天境,這天也可以捅一個大洞。」

  「這武器也分境界?」破曉奇了。

  林清兒頷首:「然也,修仙界的兵器比較複雜,比如法器、法寶、仙器、神器、玄黃地寶、造化天寶。仙器之上乃天界神仙兵器。人間修仙者的兵器主要是法器、法寶。通常兵器一經煉出便定型,不會有變化。但靈器算是一個另類,它可以隨著主人的修為增長而成長,當你有法力,它就能變成法器、法寶。若是你飛升成仙,它就能變成仙器、神器。當然,其間需要不斷回爐鍛造,添加天材地寶,才能成長,甚至能誕生器靈。而天境就是靈器的最高境界,比如上古媧族開天闢地的巨斧,就是天境。」

  破曉聽得出神,原來靈器是這麼回事呀,可以隨著主人從一根小草長成參天大樹,不過看看手中的春意,連凍土都戳不動,自嘲一笑,別好高騖遠了,這人間自己都跳不出去。

  他請林清兒在此盤桓片刻,自己好好專研春意的靈器之用,半個時辰之後,兩人離開冰泉,重新上路。

  林清兒忽然少女心性上來,說要跟破曉比試腳力,看他能不能追上自己,當然,她不會動用法力,純以肉身比試。

  「好也!」破曉也覺走的悶,當即贊同。

  於是變成林清兒在前,破曉在後,一起跑將起來。

  但見灰褐色的曠野上,兩個灰色的人影像精靈一樣地跳過溝壑、穿過灌林、繞過山巒……為這片荒蕪的大地帶來一抹生機。

  天色漸暗,破曉心無旁騖地追隨著林清兒,已經跑了兩三個時辰,中途沒有打坐調息,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累。

  他四肢放鬆,保持著規律的步伐,雙眼眯細,鼻腔半閉,緩慢悠長地呼吸著,一縷白霧拖在面巾邊緣……整個人的感覺非常舒服,雖不如天人交互,卻是另一種內外均衡的玄妙狀態,江湖傳說中的神行太保大概就是如此吧。

  驀地,遠處傳來悽厲的狼嗥,破曉有點興奮過頭了,昂首回應了一聲:「嗷嗚——」

  「阿弟,你招惹狼群幹嘛?」林清兒停下腳步,卻無責怪之意。

  「嗷嗚——」遠處的狼嗥隨之呼應。

  「阿姐,小弟大意了。」破曉撓撓頭,也不驚慌,正好拿狼群練練春意。

  「那便跟它們比試腳力吧。」林清兒星眸一閃,倏地提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