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也要敗的光彩,不能讓小娘皮看笑話。
破曉當機立斷,抽身後退,得益於他凡事先考慮退路的思維,雖然土地廟幾乎是瓮中捉鱉的死地,但他依然發現了一線生機。
他疾速退到供台前,一個原地起跳,已躍上了半人高的台面,落在旱魃的神像旁邊,渾身浴血,如同另一尊血鑄的神像。
沒有阻擋的魃群一擁而入,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不大的廟內空間,不知是否出於對旱魃神像的敬畏,他們只是圍住了供台,並沒有繼續攻擊。
供台背靠縱牆,三面臨敵,居高臨下的破曉,躲在了神像之後,背貼牆壁,試著向後撞擊一下,小廟雖破,牆體卻很牢固,紋絲不動。
他心神抖顫地看著腳下滿是屍魃的骷髏黑臉和血紅眼珠,伴隨著低沉的咆哮,仿佛一個個亡魂從地下冒出,又像一群飢餓的野獸,隨時將他撕成碎片……
在敵眾我寡的形勢下,林清兒所教的三招——詭打和巧打皆無用武之地,只剩下硬碰硬的硬打。
破曉手中的短刀向下,左右搖晃,再飛快看了一下頭頂的橫樑,距離自己相當遠,從供台上怎麼跳也跳不上去,若是踩在神像的身上起跳,或許能行。
此時,他手臂上的鮮血順著刀尖滴落在台面,和著灰塵飛濺,激的供台三面的屍魃躍躍欲試,烏黑的臂爪紛紛伸向破曉的雙腿,好在供台夠大,暫時夠不著。
破曉的大腦飛快運轉,不忘看向廟外,還有更多的屍魃紛沓而來,這個數量,足以引發屍暴了。
若是以前,他早已絕望地給自己一個痛快,不過如今,且不說有無邪的天女一諾,眼前還有小娘皮兜底,他怎麼也要周旋到底。
破曉看看不斷滴血的右臂,趁著魃群還未暴起,取下身上的褡褳,在右臂上抹了一圈,再用力地向門口的方向一丟,試探他們的反應,並減輕突圍的重量。
染血的褡褳在空中一划而過,準確地落在門外的一堆屍魃中間,頓如一個糖塊落在螞蟻窩中,瞬間被瓜分的一乾二淨,將廟內的屍魃吸引過去不少。
但破曉腳下的屍魃也跟著一陣騷動,其中一個雙手一撐,居然跳上了供台,對著他的小腿張口就咬……
千鈞一髮之際,破曉手中的短刀向下一戳,準確地插入他的腦門,貫進頭顱,然後抬腳一蹬,將這個屍魃的屍體蹬飛到供台下。
凡事有了開頭,就不會停下。
破曉警惕地環顧,發現有幾個屍魃趁著廟內空間稍微鬆散的當兒,弓下腰,從站立的同伴當中緩緩向前,像要發動偷襲的樣子,心頭一警,屍魃成群,果然懂得戰術了。
說時遲,那時快,其中一個屍魃突然加速,從同伴中凌空躍起,直撲上來。
破曉剛才一通亂戰,已有了些許心得,臨危不亂,右手抬起,短刀在空中划過一道銀線,從突襲者的脖子上掠過,污血迸在空中,被割喉的屍魃悶哼一聲,像條破麻袋似地滾落在地。
連殺兩魃的破曉以為會產生威懾,誰知魃群發出獸性的咆哮,似乎受到強烈的刺激,反而更加蠢蠢欲動。
驀地,從破曉的兩側各彈出一個屍魃,幾乎同時,又一個屍魃從正面撲來,形成三路夾擊之勢。
破曉心頭一跳,雖有神像作為掩護,但只有一把刀,一時不知該先招呼哪一個,僅僅遲疑一下,那三個合擊者已經躍到了他的前左右。
倒映在他眼中的,是三張仿佛來自幽冥的猙獰黑面,他們翕動的鼻翼似乎嗅到了他血管里的血液芳香……
破曉很奇怪,自己居然在這生死關頭變得分外冷靜,仿佛一個局外人一般。
水落石出的,他的感知再次變得極其敏銳,時間變慢了,連自己的心跳聲都一下一下地拉長,三個屍魃的動作瞬間也變慢了,就這麼在空中變慢了……
而他的身體反應也同步跟上了大腦的反應,甚至更快。
破曉揮起了短刀,身外的世界變慢,但他的動作不慢,像個優美的舞姬一樣,先割斷右邊屍魃的喉嚨,再戳進左邊屍魃的脖子,這麼一耽擱,正面的屍魃再慢,也到了近前,一口咬向他的面部。
他不慌不忙,身子一側,借著神像的掩護,掉轉刀口,只聽「噗」的一聲,時機把握得不差分毫,短刀正插在屍魃的下巴上,刀尖透頸而出,快進快出,謹防新的攻擊。
三具屍魃的屍體幾乎同時落在供台上,破曉抬腳連踢,將他們踢下去,清出再戰的空間。
這一切的發生只在毫釐瞬息之間,破曉有些領悟了,自己體內的先天本能,似乎在瀕死的關頭才能激發,所謂的置之於死地而後生,不過如此。
似乎錯怪小娘皮了,這樣的歷練對他確實大有好處。
原本懷著必敗之心的破曉,精神為之一振,這一仗還有的打。
暫時受挫的廟內魃群如潮翻湧,似在醞釀下一波攻勢,廟外更多的屍魃涌了進來,幾乎塞滿了每個角落,濃郁的腥臭氣和血腥味混作一團,令人慾嘔。
這可能破曉有生以來最大的噩夢,被數不清的屍魃包圍,一雙雙血紅的眼睛閃著饑渴的光芒,一張張咧開的黑色大嘴裡齜著白慘慘的利齒……
好似達到了一個臨界點,魃群中傳出幾聲悽厲的嗥叫,幾個黑影率先爬上了供台,其餘的屍魃跟著蜂擁而上!
供台在搖晃,仿佛要解體一般地「嘎吱、嘎吱」直響,令破曉的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膛,不能再等了!
他的雙眸一縮一放,一切盡收眼底,瞬間判明了形勢,做出了孤注一擲的決斷。
他忽然將後背向牆壁一貼,左腳駐足,右腳抬起,猛地地踹在身前神像的背部。
這一腳勢大力沉,再加上背靠牆壁的反撐,這一尊不知立了多少年的旱魃神像轟然倒伏,正砸在剛爬上供台的幾個屍魃身上。
仿佛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已不堪重負的供台發出沉悶的巨響,四分五裂,將一眾屍魃驚得手舞足蹈,咆哮四起。
破曉要的就是這一刻,在供台散架的瞬間,縱身跳上了被密集的屍魃托住的神像,有那麼一息的工夫,他感覺天地間的一切仿佛凝固了,四面八方的屍魃動作一致地停下來,齊刷刷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