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一呆,原來無邪只是女魃的主魂,可以說她是女魃但又不完全是,所以才叫魃女。
他仔細咂摸著林清兒的話,看起來自己好似錯怪了修仙者。
女魃為禍人間,雖非出自本心,而那些捉拿女魃的歷代修仙者,固然為了一己之私,但客觀上卻幫助了凡人擺脫了旱災之苦。
至於這次大旱三十年,只因女魃分神化魂無數才造成,那麼修仙者的大計,何嘗不是一件大善之舉?
不不!這只是小娘皮的一面之詞,固然女魃不好捉拿,但那些屍魃、獸魃卻被修仙者放任自流,他們還是不顧凡人死活,林清兒師尊的話才更貼近事實。
破曉又想,若論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女魃在天界的對頭,看來神仙也有善惡之分。
不過所謂的善惡,又是各人的視角不同,比如自己站在無邪這邊,便將所有對她不利者,都歸於惡。
可是若站在另一邊呢,修仙者的所作所為又似乎並無不妥,為了最大的利益,必要的犧牲不可避免。
但若是站在凡人的立場,兩邊都對人間造成了傷害,可以說都不是好人……
破曉眉頭緊鎖,一時陷於沉思,內心天人交戰,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這麼複雜的問題所困擾。
林清兒沒有打擾他,她吐露了這個對凡人來說不可想像的秘密,一個懵懂無知的凡人小子,自然需要時間來消化。
片刻之後,破曉的雙眼一片清明,卻是想通了,不管問題多麼複雜,堅持自己的本心就好。
自己最在乎的是無邪,所以不管驚濤駭浪還是驚世駭俗,也不管什麼善惡忠奸,站在無邪這一邊就對了。
他對林清兒咧嘴一笑:「看來大旱就要結束了,小弟終於可以看到青山綠水、彩虹橫淵了。不過,萬一捉不住魃女,怎麼辦?」
是的,天上地下,包括神通廣大的眾多修仙者,誰也不知道魃女就是無邪,而且她已重生去了。
破曉不知道天女重生是怎樣的情形,想來不會怎麼快,因為在無邪的記憶幻境中,每一次的出現都相隔幾十年。
按說無邪既死,大旱就應該停止,可是氣候並無絲毫變化,或許是女魃的其他分神化魂還在吧,他當然不敢明著問,只能旁敲側擊。
林清兒似乎沒想到破曉有此一問,又似乎涉及什麼隱秘,她明顯斟酌了一下才道:「若是身為主魂的魃女沒有覺醒,就不妙了,那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人間浩劫。」
破曉心裡咯噔一下,小娘皮沒說捉不住魃女,而是說主魂沒有覺醒,似乎篤信這個大計萬無一失,只要無邪覺醒,就逃不掉。
但只有破曉心裡清楚,魃女已經不在了,相當於主魂沒有覺醒,那么小娘皮的意思就相當駭人了,不由脫口道:「你是說現在還不算人間浩劫?」
林清兒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如果真的發生了最壞的情況,現在的災荒真的不算什麼。」
哪怕破曉對這人間毫無一絲牽掛,但畢竟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被小娘皮說的心驚肉跳,無法想像那前所未有的人間浩劫是怎樣的,忙不迭追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林清兒淡淡道:「天機不可泄露。阿弟想多了,慢說此事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便是真的發生了,也輪不到你來操心。」
破曉在心中大叫,還微乎其微,應該是大概率發生才對!不過小娘皮說的也對,就是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還輪不到自己瞎操心。
「那便不操這份心,先歇息一下。」他說著左右看看,沒有合適的地,就一屁股在供台下打坐起來,想靜一靜心情。
誰知林清兒看著神像道:「阿弟別小看這泥胎,如果姐姐沒猜錯的話,它的體內應該有一絲女魃的分神,我倆已然驚動了它。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正有大批的屍魃收到感應,從四處趕來!」
「啊?」破曉這可真的嚇了一大跳,蹭地跳起來,「你怎麼不早說?我們快走!」
「走不了,阿弟,這便是你的歷練之處。」林清兒俏皮地一擠眼睛,玲瓏的身子一轉,忽地原地消失,只留下餘音裊裊的話兒,「姐姐在廟外等你,不要讓姐姐失望哦……」
「小娘皮!你陷害我……」破曉的心境在幾番衝擊之下終於不穩,破口大罵,卻只罵了一句,就看到了廟門外呼啦啦冒出一大波的黑影,伴隨著密集的咻咻聲,他不由頭皮發麻,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屍魃!
誰都知道,屍魃不能見血、屍魃不能成群!
破曉再罵也無濟於事,唯一的出口已被屍魃包圍,廟內無窗,小娘皮說在廟外等他,但也不會見死不救,這是他聊以安心的倚仗。
他最多同時斗過四個屍魃,被咬的半死不活,差點魂飛魄散,還是被小娘皮的師尊所救。
而現在是幾十個屍魃,一個咬上一口,他也成骨頭架子了,即便有肉骨丸可以治癒,但那種凌遲般的痛苦滋味,只能自己承受……
身為男人,必須面對自己必須面對的,承受自己必須承受的,這才是鐵骨錚錚少年郎,捨生忘死英雄漢。
一念及此,破曉反而冷靜下來,默默地抽出了短刀,小爺已今非昔比,也算半個修仙者,那鴻鵠之志、不屈之心,就從這一刻正式展開吧!
眼看那些黑影最前的已經接近了廟門,他一不做、二不休,大吼一聲,迎敵而上,連縱帶跳地衝上前。
兵貴神速,破曉首先抵達了廟門,占據了地利,面對烏雲般迫近的屍魃前鋒,手中短刀切瓜一般地亂劈亂砍,伴隨著一連串的砍肉斬骨的悶聲,飛濺的血肉撲面而來,腥臭撲鼻。
對付屍魃,斬首是最有效的方法,但破曉只有一個人、一把刀,要應付四面八方的尖牙利爪,竟連一個屍魃的頭也沒砍掉。
事實證明,他雖有一夫當關的勇氣,卻沒有萬夫莫開的實力,在屍魃潮水般的衝擊下,節節後退,握刀的右手臂被抓咬的已無完膚。
破曉的視線幾乎被屍魃的污血碎肉糊住,用左手抹一下眼皮,倒吸一口冷氣,視線所及的廟外,正有更多的屍魃湧來,看來這場歷練,註定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