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墩兒得勝而歸,幾個提桶的保丁小跑上台,快速清理完畢,還灑下了祛味的藥粉,一反前擂善後的草草了事,跟初擂時一般仔細。
破曉很快明白了原委,但見四周的火把忽地點亮,絲竹聲纏綿而起,四個穿著薄透紗裙的妙齡女子婀娜登台,來了一段艷舞助興,將原本血腥的擂台變成了舞榭歌台,舉手投足,盪人心魂。
這就是林清兒管擂的好處了,除了親身獻藝,還夾帶了私貨,為蘭桂坊招攬生意,而看客們也趁機飽了眼福,兩全其美。
既然蘭桂坊誘人以色,可想而知,若是賭坊管擂,將誘人以賭,食肆管擂,則誘人以食。
而看客們的押注賭擂,顯然也是鬼社所樂見的,增加打擂的吸引力,讓看客欲罷不能。
人生碌碌一世,吃喝嫖賭四字,不外如是。
這邊廂,破曉一看大都是認識的姐兒,忙低下頭,不敢多看,仿佛不經意地碰碰少女的胳膊問:「打擂精彩不?」
少女對台上的艷舞自是不感興趣,伸個懶腰,淡淡道:「殺來殺去,沒啥精彩的,我也不喜歡。」
破曉心裡奇怪:既然你不喜歡,幹嘛哭著喊著要進來,還害得我去借了利錢。
少女的心思難猜,他只好轉移話題:「要不要喝口水漱漱嘴?」
「我不是說了,不准多言,專心看打擂!」少女不耐煩了,呵斥一聲。
破曉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心道這不是沒打擂嘛?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
破曉賭氣地不再理少女,把視線轉到台上,專心觀看姐兒的艷舞。
老實說,雖然破曉跟姐兒都很熟,卻是第一次看到她們這樣的表演,好色之心人皆有之,看著看著就有點入神了。
少女倒先沉不住氣了,也碰了碰他的胳膊:「好看不?」
破曉沒有吱聲,故意半眯雙眼,一副沉醉的樣子。
少女看不慣他這副德性,踢了他一腳:「啞巴啦,說話!」
破曉疼得倒抽一口氣,忿忿地抗議:「讓我不說話的是你,讓我說話的也是你,小的都不知道怎麼伺候你了。」
這一聲「小的」說的少女忍俊不禁,用命令的語氣說了一個字:「水!」
破曉如同中了魔咒,忙將一袋沒喝過的水囊遞上,還殷勤地拔下塞子,又覺得自己有點賤骨頭了,頗感慚愧。
其實也怪不得破曉,十六歲的他,正是少年鍾情的年紀,又生逢災世,幾乎沒接觸過正常的女子,忽然遇上這麼一個年歲相當、美麗善良的少女,不怦然心動才怪,尤其是她還救了他兩次命。
少女仿佛破曉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接過水囊,連聲謝謝也懶得說,撩起面巾,仰著脖子,喝了幾口水。
破曉斜眼看著她優美蠕動的頸部曲線,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她聽到了破曉咽口水的聲音,一口水差點嗆出來,邊咳嗽邊罵:「小色胚!不准偷看!」
小色胚?破曉被這個稱謂弄得莫名其妙,更被少女一會兒一變的態度弄得暈暈乎乎,直覺她不是真的跟自己生氣,可不是生氣又是什麼?再說,看她喝水又怎麼了?
破曉被心中一連串的疑問折磨得苦惱萬分,又不敢向她問個究竟,還好,及時的鑼響將他從走火入魔中拯救出來。
林清兒再次粉墨登場:「列位看官,剛剛姑娘們舞美麼?人俏麼?歡迎完擂之後到蘭桂坊捧場呀……」
她說著擰腰挺胸,擺出一個妖嬈無比的姿勢,台下一片熱烈的歡呼:「美、美……俏、俏……好!好……」
「不知羞!」少女小聲地給了林清兒一個評語。
「是、是……」破曉連連點頭附和,頗有「年少不知姐姐好,卻把少女當作寶」的精神。
「你也不知羞。」少女還是把他也捎帶上了。
「是是……」破曉雖然依舊不懂她的心思,卻有些琢磨出應對之道,便是逆來順受。
林清兒一番逗趣之後,請出了丙號擂手,也是今晚的最後一名擂手,一個二十多歲的精壯漢子,一襲勁裝,相貌堂堂。
破曉認得此人,正是上次初擂的擂手,只用了二十多息便夾斷了屍魃的脖子。
在林清兒的暗示下,看客們給丙號擂手挑選了他擅長的斧頭,今晚的勝者將在他和胖墩兒之間誕生。
接著是挑選對手,在剩下的十個屍魃中選擇其一,第一輪存活的屍魃在第二輪可以上場,如果有第二輪的話。
少女先按出了一個琴音,破曉則看著白牆上的編號和對應的屍魃,一時不知如何選擇,忽然感覺自己的右手被她的左手抓住了,柔滑細膩,心中痒痒的。
此時坐席區琴音四起,少女在他耳邊急急道:「按卯。」
破曉的左手毫不猶豫地按下了自己座位上的「卯」,然後才注意到卯號屍魃是月擂對手中唯一的女屍魃,沒有過往戰績,說明也是初上擂台,應是除剛才那個小個子屍魃外最弱的一個。
破曉和少女的兩側都是空的,但空座位的編號卻按不動,他剛才試過,愈發說明其設計的巧妙。
塵埃落定,女屍魃對應的音律最多,看來賭丙號擂手贏的看客也不少。
破曉愈發肯定了少女下注了,押的就是丙號擂手,所以才如此上心。
少女似乎忘記了放手,一直抓著破曉的手,或許是內心緊張的下意識舉動。
破曉心中嘀咕,難不成她下了很多注?又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相遇時的牽手,當然那不算真正的牽手,還被她狠狠地鉗了一下。
當然這一次也不算真正的牽手,但令破曉很開心,不敢亂動,生怕她縮回去,雙眼雖然看著台上,一腔的心思卻全落在她的小手上,一種血脈相連的親密感覺逐漸涌遍全身,那種美妙的滋味,簡直前所未有……直到女屍魃的出現。
破曉吃了一驚,一直以來見到的屍魃,都是皮包骨頭,形同骷髏,頭髮稀鬆。
而這個站在台中的女屍魃雖然衣不蔽體,個頭嬌小,卻皮肉飽滿,長發披散,除了肌膚如墨之外,依稀保持了人類的模樣,年紀看起來也不大。
這可以說明,這個女屍魃從不缺少食物,畢竟最初的屍魃都是跟人相近,只是隨著食物匱乏才變成如今的鬼樣子。
一個不缺食物的女屍魃,又說明她的獵殺能力很強,豈不是為丙號擂手挑選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場內看客們皆知此理,有唉聲嘆氣的,也有幸災樂禍的,這些自然是賭客,至於那些沒下注的則顯得很興奮,今晚的最後一擂一定異常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