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擂

  破曉被少女下了封口令,一肚子的疑問問不出來,只好把注意力轉移到場內。

  現在已經入夜,外面氣溫驟降,擂場為露天,按說也應該挺冷的,但坐在其中,渾身卻暖洋洋的,單憑三面牆上的上百根火把也沒有如此熱力。

  破曉抬頭看了一下,那幅巨大的白紗隱於夜空,繁星點點,此物白天防曬,夜間防寒,果然神奇,鬼社真有仙師坐鎮嗎?

  再看對面的擂台三面掛網依稀可辨,背靠的高牆白得發亮,尚未到開場之時。

  雖然坐席區沒有滿座,但身後站立區的看客濟濟一堂,氣氛並不差。

  陣陣喧譁中,破曉聽到了站立區和長凳席的一些議論,好像看客們在不同的擂手的身上下了賭注,爭論其輸贏。

  經過初擂決出的擂手自然是佼佼者,似乎月擂的另一看點在於押注。

  破曉不由瞥了身邊的少女一眼,心中嘀咕,她不會也是個賭徒吧?

  少女卻顯得很平靜,跟周圍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

  破曉又好奇地打量著身下的長凳,這個長凳很長,每凳可坐十人,間以豎條紋路劃分座位,他這才注意到,條紋中竟然刻著有兩列編號「子丑寅卯辰……」,回憶起上次初擂的情形,差不多明白了編號的用處,不由手賤地按了其一編號,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顯然有機關控制。

  倒是每個座位的下面放著一個黑瓷唾壺,看著有點奇怪,誰有那麼多痰要吐呀,富人就是矯情。

  就在破曉好奇地左顧右盼之際,周遭的火把忽地同時熄滅,只留下亮如白晝的擂台,原本喧譁的看客們隨之安靜下來。

  破曉的心中一跳,竟也有所期待,看這樣的打擂,似乎真有點令人上癮呢。

  在全場目光的匯聚中,擂台的側梯上隱隱可見一個婀娜的身影,人未現而歌已起:「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那歌聲清淡悠遠,婉轉哀怨,唱盡了男女離別後夢中相見之情苦。

  情竇初開的破曉聽得微微心動,不由瞥向身邊的少女,她卻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毫無所動。

  又是一聲清脆的鑼響,歌者已然站到了台上,千人矚目的花魁娘子林清兒,一襲絳紅長裙,低挽雲鬢,素麵朝天,月眉明眸,煙視媚行,似嗔似喜地掃視一圈,曲身拱手,道了一聲:「列位看官萬福,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來明日愁。奴家受鬼社委託,掌管本次月擂,列位多多捧場。」

  「好也……最好一直是林姑娘……」滿場看客熱情回應,畢竟單是聽花魁娘子一曲,就值回擂劵了。

  破曉和少女仿佛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唯二兩人,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而破曉之所以沒有隨大溜,因為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邊上的少女身上,猜測她為啥非看這打擂不可?

  鼓點響起,林清兒做了優雅的手勢:「有請甲號擂手登台。」

  月擂擂手的出場是按時間順序排的,甲號擂手就是上旬的擂手,這是一個穿著白色武士袍的大漢,從另一側跳上了數丈高的擂台,是真的跳,沒有走木梯,平地縱起,一躍而上,一看是個江湖高手,激起了滿堂彩。

  破曉看得眼前一亮,什麼神仙、仙師對他而言未免虛無縹緲,而這種高來高去的江湖俠客才是他看得見、摸得著的存在。

  每個少年的心中都有一個江湖夢,志在四方,策馬天涯,快意恩仇。

  破曉也不例外,心想若是有一個俠侶陪自己行走江湖就更好了,他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少女,見她神態放鬆,還喝了一聲彩,也跟著喝彩起來。

  鼓點戛然而止,林清兒先介紹了一番甲號擂手在初擂上的精彩表現,然後道:「列位看官,請為甲號擂手選擇武器!」

  「武器?」破曉一呆,斗魃打擂不是一直白打肉搏嗎?似乎規則有變,難怪甲號穿著武士袍出場,只有白打才要光著上身。

  但見擂台後的白牆有如皮影戲一般,映出「子丑寅卯辰巳」六個編號,分別對應六組文字:匕首、菜刀、斧頭、鐵棍、長劍、拳頭。

  而下了擂台的林清兒,在台側做了規則改變的解釋:「為了增加斗魃打擂的觀賞性,鬼社決定從下場開始,引入女擂手。考慮女子赤身白打不雅,故增設武器選項,若是看官們想看白打,挑選拳頭即可……」

  破曉釋然,場內的看客則沒啥反應,顯然早知規則改變,不過身邊的少女身子微微一震,似乎也是才知此事。

  看到周圍坐席區的看客都低頭用手按著什麼,密集的琴音響起,破曉才想起自己今晚也有這樣的權利,順手按了一下「丑」,發出一聲清越之音,再按就沒響了,設計甚是精妙。

  武器的選擇和屍魃的選擇一樣,都是以對應的音律數最多者為準。

  隨著琴音終止,看客們的選擇水落石出,擂台的前端彈出一把匕首,甲號選手一愣,眉頭大皺,顯然匕首非其所長。

  林清兒的聲音又起:「列位看官,現在由你們決定甲號擂手的對手了。」

  此時,白牆上又映出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編號,對應的文字跟初擂略有不同,除了標出屍魃的性別、身長、身重,還多了一項戰績。

  雖然月擂的擂手只有三個,但不知要打幾輪,所以屍魃的數量足夠,滿打滿算夠打四輪。

  但在月擂的歷史上,從沒有擂手打到第三輪,因為對手都是見血的屍魃。

  不過以前是徒手白打,現在有了武器選項,自是添了變數。

  破曉忽然意識到,如今賭客可以通過武器和對手的選擇,左右擂手的勝負即生死,讓結果有利於賭局。

  這對擂手未免有失公平,可是這世間哪有什麼公平,人生就不是一場大賭局嗎?

  琴音再起,甲號擂手的對手塵埃落定,竟然是上次初擂中脫穎而出的那個屍魃,這是個相當強的對手了。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看客們賭甲號擂手贏的不多,先是選了不趁手的兵器,又選了很強的對手,這是要他輸、要他死啊!

  破曉忽然感覺,少女的身子微微顫抖,似乎有點激動,心中嘀咕,難不成她真的押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