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落在錦晝堂的門頭之上,俯視周圍,主街上的九道防線只剩人數最多的第八道防線,以及第九道防線——錦晝堂內的五千破曉軍。
此時,北門城頭忽然響起了密集的鑼聲,這是第八道防線啟動的信號,也是前面防線的所有殘兵撤退的信號。
第八道防線是三萬重甲兵,軍器坊耗盡莊園內的銅鐵料,針對屍魃專門打造的特殊重甲,包括鐵盔、鐵靴和鐵手,全身遍布尖銳鐵刺,止露雙目,不懼抓咬,每個重甲兵全身皆是武器,不需其他武器,直接衝撞便能將屍魃撞成肉泥,將樊刺史的刺蝟戰術推至極致。
而且考慮到魃潮的高度會越來越高,一旦到了第八道防線,說明地面陣地幾乎全部淪陷,是以,廣大軍民提前挖空了莊園內的一座乾涸池塘,用泥土堆高主街中央的地勢,坡如丘陵,最高及屋頂,只在中間留下通道,直達錦晝堂大門。
決戰一起,三萬重甲兵便如丘陵上的鐵樹一般,層層疊疊地紮根,守護著主街核心。
破曉趕緊又掏出了錦袋,在里一摸,發現還剩五顆靈石,不由暗罵自己是個敗家子,事已至此,也停不下來。
他摳摳搜搜地摸了一顆小點的,握在手心,再次打坐行氣,三十息一晃而過,右手春意再現光芒。
但見腳下的大門,一個個撤退下來的士卒快速地通過,人人掛彩帶傷,他們將登上城頭,休整再戰
破曉注意到,涌過南門缺口的魃潮似乎比剛才低了一點,這說明魃潮的最高峰已過,百萬屍魃至少消滅了一半。
如此推算,主街的守軍打的不錯,基本上是以一抵十了。
「師傅,徒兒來助你!」一個頭戴銀盔、配著護心甲的輕盈身影踩著錦晝堂的屋頂飛奔而來,人未至,聲先到。
破曉微微皺眉,毫不客氣道:「你老實呆著,守好錦晝堂,就是對為師最大的幫助了!」
星辰落在他的身邊,背弓負囊,手執銀劍,一臉嚴肅:「破曉軍早已層層設防,我守在此處為師傅掠陣。」
破曉見魃潮正在狂卷第八道防線的外圍,彈身而起,撂下一句話:「不可離開錦晝堂半步!」
「喏!」星辰乾脆地應了一聲,站在高高的門頭,兩眼發亮地看著師傅踩著無數重甲兵的頭盔、順滑而下的身影,終於可以親眼目睹師傅的戰場雄姿了,那個小太陽不知何時再來一擊?
可惜,她只看到了師傅一頭扎進了魃潮之中,足足一炷香之後,才破空而出,一溜煙跑了回來,真正的一溜煙,因為他拖著一條長長的煙尾。
就這工夫,重甲兵的陣地已然縮水了三分之一,不是重甲兵不濟,而是屍魃以絕對的數量優勢,將每一個重甲兵的小刺蝟包裹成球,生生地將他們憋死、擠死。
破曉環顧左右,也急眼了,左右上品靈石是剩不下了,索性玩把大的。
「徒兒,為我護法。」他從錦袋中一口氣掏出了三顆靈石,握在手心,只留下最大的一顆,在女徒弟的瞠目結舌中,打坐行氣。
師傅竟然如此糟蹋阿爹千辛萬苦才收集到的上品靈石?無仙根者即便吸收了靈石靈氣,也無法儲存,破師傅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過,星辰馬上就明白了原委,只見師傅右手的短刀忽地大放光明,如同小太陽一般,她轉即變得興奮,破師傅要放大招了!
破曉的耳邊響起小孩子的狂笑聲,從沒有笑得這麼大聲,他都懷疑其他人都能聽見,不過從身邊女徒弟的反應看,她並沒有聽到。
星辰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轉過身去,因為小太陽太刺眼了,那光芒甚至穿透了師傅的身體,整個血肉如同透明,只剩一副晶瑩亮白的骨頭架子,嚇得她一邊轉身一邊尖叫:「師傅,你沒事吧?」
破曉尚不知自己身上的異象,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充沛靈氣從左手湧入經脈,匯經丹田,一息周天后,再流向右手的春意。
他感覺全身經脈和丹田都處於將撐破未撐破的邊緣,如同在萬丈懸崖邊走路,只要一個失足便是粉身碎骨,但他偏偏信心很足,自知絕不會走錯一步,那種將破未破的感覺刺激無比,又愜意無比。
全身的熱度已然超過了人體的臨界點,但他卻感覺自己經過上幾次的臨界鍛鍊之後,那臨界點明顯上移,而且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放大,釋放熱量,包括那剛長出寸余的頭髮根。
這一次他沒有冒汗、沒有蒸發,因為體內的熱量直接以光的形式向外發散了。
他的大腦無比清醒,聽到徒弟擔心的尖叫,立刻回道:「我很好!為師很好!」
之前破曉的每次小太陽,除了刺眼,周圍的人並無其他不適。
但這一次,由於他體內的熱量如光釋放,最近的星辰感覺自己如在火爐邊,被烤得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門頭的邊緣,才堪堪可以承受。
雖然破曉已是第五次發出太陽之光,但這一次的光亮實在太強,幾乎照亮了整個莊園,重甲兵一片振奮,城頭再次沸騰,無不期待仙師的再顯神通。
北門角樓的樊刺史,正憂心忡忡地看著被魃潮包圍的錦晝堂和百幢高樓,那裡有他的獨生愛女和揚州子民,忽然眼前光芒萬丈,此前未有,令他的心頭升起一絲希望:「小友,老夫這條命和十萬婦孺之命,就看你了!」
破曉也知自己這一擊非同小可,有點孤注一擲的意思,忽然喝令:「徒兒,我騰空之時,射我一箭!」
「好!」星辰雖然不解,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當即收劍入鞘,擎弓搭箭。
破曉感覺小孩子的笑聲也到了一個臨界點,便猛地一跺腳,一飛沖天,伴隨著一聲大吼:「殺!」
萬眾期待的小太陽再次升起,星辰牢記師傅的吩咐,用眼角的餘光捕捉著師傅如日初升的耀眼身形,抬手就是一箭。
破曉聽到了弓弦的嘣響,在變慢的世界中,看著徒弟射出的那支箭後發先至,抵近自己的身下,他的右腳尖在高速上升的箭杆上一點,得到新的借力,再次扶搖直上。
正是:少年自當扶搖上,攬星銜月逐日光。
此刻的少年何須逐光,他就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