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背城

  一千刀斧手的殺傷力畢竟有限,隨著更多的屍魃的湧入,雖然遭到迎頭痛擊,但還是有很多漏網之魚散開,反過來包抄刀斧手。

  即便地面油滑,屍魃的適應能力卻極強,順勢打滾前進,滾的速度當然不如跑,但隨著蜂擁而入的屍魃摸爬滾打,地面上的油脂很快被蹭得差不多了,尤其屍暴的形態就是一種集群裹挾的移動,手腳並用,甚至屍魃的身體和頭臉都能作為移動支撐,反正他們幾無痛感。

  而且大量的魃屍也起到了防滑的作用,隨著被殺的屍魃越來越多,散布在地面的屍骸也越來越廣,油脂對他們的阻礙終於徹底消除。

  一幕嚇人的景象出現了,一大波更多的屍魃仿佛吹脹的魚泡一般,從城門口膨脹出來,越吹越鼓,直至猛地爆開,密密麻麻,踩著同伴的屍體,連蹦帶跳,衝擊著刀斧手的陣型。

  很快,南門口已經完全被屍魃所淹沒,到處是黑壓壓、血目猙獰的面孔,無數排雪白的尖牙和無數雙鋒利的手爪迎面而來,以至於刀斧手們連抬刀提斧的速度都趕不上了。

  那些被刀砍斧劈未死的屍魃,壓根不在乎身上的傷勢,有的拖著腸子,有的露出骨頭,不知死活地繼續沖……

  而刀斧手們也好不到哪裡去,盔甲都被屍魃抓咬破損,個個帶傷,人如血人,只能從兵器和雙眼分辨是人是魃。

  到處是殘肢斷頭,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從地面看,連灰藍的天空都被染紅了。

  可想而知,北門戰事也是同樣的慘烈。

  即便刀斧手們都很英勇,但好漢架不住人多,原本共進退的陣型很快被瘋狂的魃群衝散,只能各自為戰,包括破曉。

  他一邊殺敵,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旦發現有袍澤陷入險境,就衝過去相救,也因為他的存在,至少幾十個刀斧手被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但破曉畢竟只有一個人,一雙手,一把刀,為了救人,自己也全身掛彩,好在都是輕傷。

  距他不遠的一個刀斧手,一刀嵌入一個屍魃的頭蓋骨上,沒想到刀口都砍鈍了,竟無法拔出,被這個未死的屍魃往後一帶,一下子拖出了同袍的側翼,頓時一群屍魃圍上來,覆蓋上去,大快朵頤,只看到那一雙綁著草繩的腳還露在外面,不停地抽搐。

  破曉正在替另一個刀斧手解圍,剛救下這邊,再衝到那邊,已然來不及,只來得及補上一刀,解決這個袍澤的痛苦。

  又是一大波屍魃從城門口噴了出來,鋪天蓋地,遮蔽了天空,在死亡的陰影下,破曉激發龍步,沖天而起,帶起一潑腥風血雨。

  他一衝數丈之高,雙臂伸展,在空中停滯了一息,觀察了南門外的情形,但見屍暴洶湧如潮,一浪高過一浪地打來。

  他在落下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主街的防線,第二道防線的長槍隊正和滿地的拒馬交錯,擺出了一個刺蝟陣,靜待敵來。

  主街兩側的小巷小徑,皆被各種障礙物堵死,使得進入莊園的魃潮,只能涌往主街的方向,同時也保護了百幢樓宇中的十萬老弱婦孺。

  當然,前提是守軍要一直戰鬥,吸引魃潮的注意力,否則,那些女人味就是屍魃最好的路引。

  破曉的第三眼才看向腳下,刀光斧影幾乎淹沒在屍暴的潮水中,一千刀斧手至少折損了三分之二。

  沒有增援,因為十五萬大軍各有各的陣地,這一場決戰,打的就是消耗戰,一千個刀斧手,殺死一萬個屍魃,哪怕全體戰死,也是勝利。

  破曉踩著魃潮如飛,春意每一刀落下,就插進一個屍魃的腦門,儘可能地多殺敵人。

  自己殺了多少屍魃了?上百總有了,按這個比率,南門的刀斧手應該超額完成了任務,可以撤退了。

  破曉是可以下令撤退的人,樊刺史戰前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是,只有他和破曉兩人,才有資格下令撤退,其餘敢退者,殺無赦!

  這便是破曉必須戰鬥在南門一線的理由。

  而樊刺史則在北門的城頭督戰。

  至於星辰,率領五千破曉軍,鎮守莊園地面陣地的心臟——錦晝堂,也就是官衙所在地,它位於主街正中,向東橫貫,官衙正門也是城牆東門,已被封死。

  「刀斧手後撤!即刻後撤!」破曉的聲音終於響徹南門,剩下的刀斧手鼓起餘勇,匯在一起,向南門內側的漫坡道撤退,他們將登上城頭休整,一旦地面失守,城頭將成為最後的陣地。

  破曉一個猛子紮下去,擋在了魃潮最密集的方位,為完成任務的刀斧手斷後,為城頭陣地保存有生力量,他刀光所至,斷肢飛揚,間或沖天而起,血潑如雨。

  饒是如此,還是有幾個刀斧手腳下慢了一點,立刻被屍魃包了餃子,成了餡子。

  近三百刀斧手且戰且退,上了漫坡道,魃潮隨後翻湧跟至,想趁機上城,自然不會得逞,早有準備的弓弩隊一陣箭雨射住陣腳,掩護同袍登城,同時放下滾石檑木,封死了這處漫坡道。

  北門亦是如此,當兩門刀斧手撤退後,地面只剩錦晝堂內還有一處上城通道,由破曉軍鎮守,沒有樊刺史和破曉的命令,任何人休想上城,這便是破釜沉舟,背城一戰。

  看到殘餘的刀斧手已然登城,破曉再度沖天而起,踩著城牆上了城頭,他也需要喘息片刻,畢竟是肉體凡胎。

  在城頭守軍敬畏的注視下,破曉就地打坐,一口氣行氣了三十息,隨即精神抖擻地站起,默運靈犀訣,激發春意的靈器之效,讓屍魃們嘗嘗烤肉的滋味。

  他站上垛口,居高俯視,但見魃潮已經和長槍隊撼上了,密密麻麻的,如同釘著美食的螞蟻,在刺蝟陣中蠕動……

  破曉牢記自己的責任,只要自己戰鬥在最前線,就是對袍澤最大的鼓舞,也是給各陣地的一劑定心丸,只要完成殺敵任務,就可以撤退。

  他不敢怠慢,又是縱身而下,同時大吼一聲:「破曉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