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縱然這離間之謠言,不能使晉國朝廷上下,對趙戩猜忌,起碼對進兵入中州,有所遲疑……況前後損失多達十餘萬大軍,是繼續增兵,還是退兵,晉國朝廷也是要重作決斷。」蘇照面色沉凝,思忖著。
說白了,這等離間之計,成則喜之,不成倒也不惱。
「爭霸逐鹿,終究還是要於戰場之上決勝。」
蘇照如是想道。
「君上,申屠國尉已至縣衙外。」就在這時,彭紀來到廊檐下,拱手道。
蘇照面上現出喜色,道:「孤去迎迎。」
前天,在宗營縣城破的當天,就著人知會了申屠樊,讓其至此地商議軍務。
隨著,韓、趙兩路晉軍的覆滅,原本處於下風的局勢,進入相持階段。
晉國前前後後,一共動員高達三十萬大軍,與齊魯衛三國聯軍交戰,以及隨後的作戰行動,折損近三四萬人,剛剛又被蘇衛聯軍前後聚殲十萬。
尤其是韓、趙二部,十萬精銳晉軍的覆滅,可以說徹底讓南征晉軍傷筋動骨。
如果不算在甘原、長樂與齊國公子桓相持的晉國左將軍魏符部五萬人,此刻的晉軍在固安郡城下,由趙戩率領的晉軍,還有十一二萬眾。
從兵力上看,除卻增兵,已無橫掃中州之勢。
甚至,蘇衛聯軍申屠樊部六萬,蘇照這邊尚有十萬,再加上固安君的十一二萬大軍,在兵力上還要占據優勢。
正是如此拱手易勢之局面,如何不令趙戩為之急火攻心?
縣衙之外
申屠樊在兩名青年軍將的陪伴下,一襲常服,負手打量著整個宗營城的布局,感慨道:「已過三天,此城血腥之氣尚存,足見前日之戰慘烈啊。」
一旁身材魁梧,氣度偉毅的青年將領,沈鈞開口接話道:「經此一戰,晉軍兵力不足,業已無力東向,衛國滅國之危算是暫解了。」
申屠樊笑了笑,道:「此刻尚言之過早,還要看晉國君臣的決心,如其全力增兵,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晉國家大業大,如果不計一切,再發二十萬大軍出河朔並不難。
「申屠公,許久不見。」就在這時,蘇照站在廊檐之下,笑著招呼道。
「臣見過君上。」一見蘇照當面,申屠樊面色微頓,連忙行禮道。
沈鈞以及申屠奇,同樣是抱拳見禮。
蘇照連忙上前扶起,笑道:「申屠公,讓孤好等,我們裡面敘話。」
申屠樊隨著蘇照進入衙堂,君臣二人落座,就有僕役奉上香茗。
蘇照道:「這次讓申屠公來,是商議進兵事宜,而今晉軍和衛國四郡叛軍,近二十餘萬人,尚在固安郡下窺伺,我軍當如何應對?是繼續相持,還是主動出兵決戰?」
說著,將一雙期待的目光投向申屠樊。
申屠樊沉吟道:「按說,如今天氣嚴寒,我軍方歷兩次戰事,似乎不宜在主動進兵。」
蘇照點了點頭,道:「孤以為,我軍雖艱難,晉軍比我們還要艱難。」
申屠樊道:「晉軍如今的確是愁雲慘澹,彼以無力攻我,只能等待國中援兵。」
蘇照見申屠樊神色,就知道還有下文。
果然,就聽申屠樊道:「晉軍征戰數月,原已師老疲,而又損兵折將,想來士氣已經萬分低落,臣以為,當截斷其後路,再與其決戰。」
蘇照道:「如何截斷後路?」
「君上且看。」申屠樊這時起得身來,踱步至屏風前,指著輿圖之上道:「晉衛聯軍,兵力高達二十餘萬人,深入衛境,每日糧秣耗費不知幾何,晉軍之軍需,主要由轉運國內邊郡轉運,再由衛國叛亂四郡輸送一部,這一切構成了晉軍的軍需耗費。」
蘇照聽著申屠樊之言,目光閃爍,面上也不由現出若有所思。
在這麼個冷兵器時代,軍需後勤對於交戰雙方是個巨大的包袱。
晉國這樣發兵二三十萬,人馬對於糧秣的消耗,日費糜巨。
其實,就算衛國,因為前前後後的戰事,府庫中的錢糧也已消耗殆盡,再這樣打下去,國家財政都要破產。
蘇照道:「申屠公的意思,孤明白了。只是趙戩非無謀之人,這等繞於其後,斷其糧道的策略,可否能行?」
前世,他縱觀戰史,發現古代戰爭大半都是斷其糧道。
這要和從古代的運輸交通條件落後有關。
哪怕在科技發達的後世,後勤都關乎戰事之勝敗。
指揮,通信,情報,後勤,士氣,可以說都是決定戰爭勝負的緣由。
申屠樊道:「如果十萬晉軍沒有為君上所滅,趙戩無論是縮防向西,還是另調重兵護持糧道,都會遊刃有餘,而今以其麾下十萬卒,想要護持糧道,豈非易事?」
「然其兵力不足,又連吃敗仗,正是士氣低落之時,君上隨行的還有萬餘騎,以之襲擾晉軍糧道,縱十得之一二,也可收得奇效!」
「蓋因,此刻正是數九凜冬,一旦趙戩麾下軍卒不得飽食,取暖之炭不能供應,軍勢必不能久持,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以臣觀之,不出半個月,就可覓得決戰之機。」
蘇照眼前一亮,沉吟道:「此策或可成,只是,一旦衛國四郡叛軍回援……」
申屠樊笑道:「事到如今,君上還認為,前衛君衛磐還會買趙戩的帳嗎?就算趙戩能得衛國四郡叛軍相助,彼等糧道轉運綿長,回護糧道,也非易事,哪怕燒毀其一二成,足以使兩軍焦頭爛額。」
蘇照點了點頭,也覺得有理,道:「不過,這萬餘騎兵需要一智勇雙全之將統率,臨機應變。」
派出萬餘騎,孤軍深入,襲擾糧道,風險還是有著一些。
蘇照思索著統兵人選,覺得讓自己去最好,但他還要統御諸軍,主持大局,尤其要前往固安郡,謹防鄔壽所部再被趙戩這頭老狐狸施以詭計,同時也有藉機收攏衛將之意。
申屠樊道:「臣,已為君上帶來了率兵之將。」
說著,看向其子申屠奇以及沈鈞。
蘇照聞言,也不由打量著沈鈞,面上現出遲疑之色。
申屠樊道:「沈參軍心思縝密,驍勇敏捷,有臨機決斷之能,犬子雖勇而無謀,但也算弓馬嫻熟,多歷戎事,還請君上信重。」
沈鈞此刻面上難掩驚訝,顯然沒有想到申屠樊讓他隨行面君,竟是為了求得這樣重要的差事。
至於申屠奇,則是一臉懵逼,只在心頭回想著老爹的四個字,「勇而無謀?」
蘇照看著申屠奇和沈鈞二將,在申屠樊的期待目光中,沉吟了下,道:「可,就由二將統兵萬騎,襲擾晉軍糧道。」
主要他手邊也沒有這樣獨當一面的將領,在敵後地區隨機應變。
既然申屠樊說二將得用……
他還是比較相信申屠樊的判斷,畢竟這沈鈞,怎麼也算在關於未來的推演中,闖下「南衛北沈」的名頭。
最重要的一點,申屠樊分明以自家兒子安危,來為舉薦背書。
如沈鈞難堪大任,其子申屠奇,也必然置於死地。
「君上英明。」申屠樊起身,拱手一禮。
而後對著沈鈞和申屠奇,鄭重道:「你二人,還不謝過君上?」
即將統領萬騎,獨當一面,沈鈞也不禁覺得心緒激盪,就是上前,拱手道:「末將,必不辱使命!」
申屠奇則是麵皮有些漲紅,道:「還請君上放心。」
蘇照同樣出言勉勵了幾句,又叮囑道:「以騎兵之來去如風,襲擾敵軍、保全自身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