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華珠明知故問。流風的病是一個比較敏感的話題,直接問淑雲,淑雲未必會回答,但倘若給他一個錯誤的定義,出於一種本能,淑雲可能會忍不住要糾正。
淑雲低下頭,露出了糾結的神色,半響後,眼睛盯著自己反射了燭光的地面,緩緩說道:「流風是被人害成這樣的,他十歲那年,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個月,等我找到他時,他就變了。我帶他訪遍了名醫,全都說他沒有生病,但他突然性情大變,又暴躁又膽小又愛做噩夢。一開始,他只是晚上會發作,後面漸漸的,他每天醒來都會忘記一些事,心智也一天天退步,大夫給開了很多方子,吃了都不管用。後面,就跟現在一樣了。」
這麼說,他被虐待的時候不是四、五歲,而是十歲,可由於某些特殊原因,使他的智力與心智急劇退化了。赫連笙的情況與流風的越來越吻合了。
華珠看向廖子承,見他緊鎖著眉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淑雲告退後,就問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廖子承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幾下,竭力平靜地說道:「我娘,曾經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她與餘二老爺吵著和離時,就情緒極不穩定,聽染千樺說,好幾度自殘和上吊。」
華珠知道染如煙與餘二老爺的和離是由染如煙主動提出來的,只是沒料到其中還有如此駭人的內幕,聽起來,似乎餘二老爺並不樂意和離,是怕染如煙做傻事才迫不得已簽了字。
「娘的病狀與流風的完全一樣嗎?」華珠問。
「不清楚,我爹從沒跟我提過我娘的病症,都是染千樺告訴我的,但她知道的也不多。」
目前最清楚娘狀況的人,應該是餘二老爺。可廖子承與余家的關係僵得不行,尤其自己的妻子抵死和離,和離後又與別的男人生了兒子,若華珠是餘二老爺,巴不得一輩子不見廖子承。華珠拿出小冊子,記下了這條線索。以後若有機會,再問。
沒吃晚飯,回到房間後華珠有些肚餓,廖子承親自下廚煮了一碗三鮮面,又做了一份涼拌木耳與茄汁蘑菇。華珠沒說什麼,拿起筷子,面無表情地吃了一半。
她吃完時,廖子承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了。
「吃這麼少?」廖子承將毛巾放下後,問。
華珠淡淡起身,朝浴室走去:「飽了。」
從浴室出來時,廖子承正坐在小書桌旁批閱文件,抬眸看了看她濕漉漉的長髮,停下手裡的動作,走到她身後,從她手中拿過毛巾:「我來。」
華珠放開手,脫了鞋子坐在床頭,由著他輕柔地擦拭著她的濕發。
「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華珠儘量忽略他身上迷人的蘭香以及他指尖觸碰她頭皮帶來的舒適清爽,語氣如常地說道。
「什麼事?」廖子承一邊認真地擦著她烏髮,一邊問。
「我在王帝師的背上發現了一個鴿子血紋身,像是阿拉伯數字『2』,如果他的是『2』,顏博的,我猜應該是阿拉伯數字『1』。」
廖子承的動作稍稍一頓,隨即凝眸道:「他們兩個都曾經失蹤過,有可能是失蹤的時候,兇手剛好就在附近,趁機給他們紋了身。王帝師,是兇手給我們的第二個密碼。」
華珠的心底湧上一層惡寒:「照這麼說,還有第『3』個,甚至第『4』個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
華珠不說話了,不是不想說,而是今天哭得太厲害,幾乎抽空了她所有力氣,到現在都有些大腦缺氧,額頭悶悶發痛。他的手又太溫柔,弄得她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又強行撐了一會兒,實在撐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了迎枕上。
這一覺,華珠睡得挺久,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北齊的幾代皇帝都算嚴明,卯正(早上五點)上朝,文武百官則於寅時在午門等候,廖子承每日的寅正(凌晨三點)準時起床,花兩刻鐘鍛鍊身體,一刻鐘冥想,一刻鐘吃早膳,寅時四刻騎馬去皇宮。昨晚他們回到院子時已是子時整,廖子承又花了半個時辰給她做吃宵夜和做其它,滿打滿算,他只睡了一個半時辰。
「夫人,醒了?」巧兒打了帘子進來,笑眯眯地掛起帳幔,「睡得好不好?」
華珠抬手擋了擋刺目的光線,被巧兒扶坐了起來:「睡到自然醒,當然好。」
華珠洗漱完畢,換了衣裳,坐在梳妝檯前,讓巧兒為她梳了一個簡單的婦人髮髻,爾後行至小圓桌旁吃早膳。
巧兒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眸光幾度自華珠臉上掃過,卻又在華珠看過來時迅速移開。
華珠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嘴:「糾結了一早上,到底要說什麼?」
巧兒訕訕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淑雲小姐求見,說是來給你致歉的,我讓她在外頭等,她等了有一個多時辰了。」語畢,心裡一陣打鼓,夫人會不會覺得她擅作主張怠慢了客人?雖然是一個很討厭的客人。
華珠漫不經心道:「叫她進來吧。」
淑雲入內,巧兒識趣地退至門外。
淑雲端著一小罐新出的蜂蜜進來,笑道:「夫人。」
儘管華珠不喜歡她這個人,卻非常喜歡她的蜂蜜,眼神閃了閃,說道:「淑雲小姐請坐。」
淑雲把蜂蜜放好,坐在華珠對面的凳子上,輕言細語道:「我來,是想跟夫人道歉的,流風的事是我考慮不周,害得夫人與侯爺有了間隙。我只是顧忌佛龕詛咒,不願夫人與侯爺過早地親密。」
華珠把玩著手中的蘭花簪,淡淡一笑:「你現在來馬後炮,不覺得太虛偽了嗎?你想拆散我們就直說,何必繞那麼大彎子?反正我又不是侯爺,你怎麼在我面前扮可憐我都不會有絲毫疼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