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剛貼完門口的對聯,回頭瞧見華珠,笑眯眯地跳下梯子跑過來:「年小姐!」
「七寶。」華珠笑著打了招呼,又把吳氏介紹了一遍,「吳媽媽今兒要幫我一起準備晚膳,膳房在哪兒?」
府里有一個公中的膳房,提督大人的院子裡又有一個小廚房,年小姐問的想必是公中的。七寶就喚來一名正在刷漿糊的。穿淡紫色褙子,梳雙螺髻,扎紫色髮帶的嬌俏丫鬟:「你帶吳媽媽去膳房,告訴膳房的人,今兒做什麼全都聽吳媽媽的,明白嗎?」
很威嚴的口吻。
丫鬟美麗的鳳眸斜睨了他一眼,輕笑著一哼,絲毫沒被他的威嚴懾住。
七寶挺起胸脯,昂起頭顱,高姿態地哼道:「趕緊的!小爺說的話你聽見還是沒聽見啦?」
丫鬟將手裡的一塊碎紙片丟在了他身上:「拿了雞毛當令箭,我才不怕你。」
語畢,在七寶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里,挽起吳氏的胳膊,柔聲道:「媽媽隨我來。」
七寶氣得火氣上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給不給他面子啦?嘴角抽了抽,又呵斥道:「臭芸丫!惹了小爺,後果很嚴重的,知不知道?」
被喚作「芸丫」的清秀女子回頭瞟了他一眼,嘴角那抹恣意的笑忽而望向他處時凝住:「提督大人。」
七寶和吳氏登時一驚。
七寶轉過身,福低了身子。
誰料,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腳步聲,七寶抬眸一看,空蕩蕩的哪兒人影?再轉過身,就見芸丫笑得前俯後仰。
七寶的肺都要氣炸了!
就在此時,一片沒貼緊的春聯飄了下來,帶著漿糊,一翻,貼了他一臉。
「哈哈哈哈……」芸丫笑得肚子疼。
華珠也笑了。
吳氏想笑不敢笑,三步並作兩步,麻利地拿開七寶臉上的春聯兒,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執起小木刷,從下往上將門框又刷了一遍,把春聯兒貼上。
「哼!吳媽媽都比你有眼力勁兒!」七寶噴了芸丫一句,芸丫撇嘴兒不理他,七寶又拿過架子第二層的點心盒子,對吳氏說道,「這是盧夫人從京城帶來的糖,軟軟的,不糊牙,你嘗嘗。某些人想吃,我都沒捨得給呢!」
吳氏看了華珠一眼,等待華珠的指示。
華珠上前,抓了一把五彩糖果塞進吳氏手裡,又抓了一把塞進芸丫手裡:「吳媽媽剛來不大懂得提督府規矩,芸丫姑娘多提點些。」
芸丫眼饞那盒糖很久了,剛剛看盧大人與盧夫人吃,口水差點兒沒留下來,就笑著應了華珠,與吳氏轉身離去。
吳氏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見過如此精緻的糖衣,捧在手心都像珍珠寶貝似的。但她看出芸丫似乎愛極了這東西,便忍痛割愛地將糖果遞給了芸丫:「姑娘吃。」
芸丫很大方地推開她的手:「府里還有很多,吳媽媽自己吃吧。」
「我鄉下人,沒見過好東西,姑娘不同,這玩意兒天天吃,怪得不稀罕了。」吳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進荷包,「聽姑娘口音,不像是琅琊人。」
「我京里來的。」芸丫有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了,琅琊再好,可終究比不得京城。換句話說,京里人看琅琊人,就跟城裡人看鄉下人一樣,即便是富甲一方的權貴,在他們眼裡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暴發戶。
聽到京城,吳氏想起被惡報打死的丈夫,心頭一陣扯痛,勉力擠出一副笑容道:「姑娘長得美、心眼兒好、又聰明,一看,跟大戶千金沒兩樣的。」
芸丫被逗樂了:「媽媽抬舉了。我原先是貼身伺候我們家小姐的,就是剛剛盧大人和盧夫人的千金。不湊巧,你來的時候他們正好走掉了。」
走掉了才好呢,那個盧夫人跋扈得很,萬一再衝撞她,又被踩一腳可就不妙了。吳氏拿出一顆剝了糖紙,塞進嘴裡。然後四下看了看,沒找到垃圾簍,便將被捏成小小一團的糖紙丟進了草叢。
芸丫眉頭一皺:「吳媽媽,府里不許隨便丟東西的。」
「對不住對不住!」吳氏一窘,紅了臉,忙又扒開草叢將糖紙團找了出來。
另一邊,七寶領著華珠去了流音閣。
流音閣是廖子承的居所,位於提督府的中軸線上,三進院落,寬敞明亮。前院種了幾株西府海棠,中院栽了幾盆蘭花,後院據說是流風的小天地,有魚池、鞦韆、箭靶、木人陣……
華珠一路途徑穿堂,繞過迴廊來到後院時,就看見一襲黑袍的少年坐在小板凳上,用一個迷你魚竿釣魚。在他身旁有一個黃色藤椅,優雅地坐著傳說中的提督大人。
廖子承依舊是內襯白色錦衣,外著墨蘭輕紗,精壯的腰身被金色麒麟腰帶束緊,下擺微微蓬開,看起來張揚,卻又散發著一絲嚴謹。
流風釣了一條小金魚兒,拿給廖子承看。
廖子承微微一笑,摸了摸他腦袋:「很棒。」
流風將小金魚兒丟進小魚池,再釣。
廖子承翻了一頁,指了指一旁的另一張藤椅:「坐。」
華珠挑了挑眉,你都沒看怎麼知道我來了?
華珠坐下,看了他一眼,夕陽的最後一點餘輝落在他頭頂,將青絲打出一圈朦朧的光暈,他的氣質,清冷中便又悄無聲息地染了一絲神秘。
心臟又開始不規矩地跳動了起來,華珠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蹙了蹙眉,站起身道:「我去膳房。」
走了兩步,陳嬌喜滋滋地迎了上來,看見華珠,笑意更甚:「年小姐來了?怎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門口接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