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馬三的報復(二)

  裴煜的會長接任儀式被宮羽田定在了十天後,打算廣邀各界武人前來參加,也算是一個見證。

  雖然對裴煜來說,這接任儀式實在是沒什麼必要,他本人也無數次表示無心參與武士會運營,可惜宮羽田不聽,也只得做罷。

  這幾日,裴煜也是每日跟宮若梅在學習八卦掌。

  八卦掌,又稱之為八卦游身掌,由董海川創造。取法於刀術,又分為單換掌與雙換掌。單換掌是單刀,雙換掌是雙刀,步法一掰一扣,擅長搶攻偏門。

  用今天的話來說,那就是專打你腰子眼睛喉嚨下體,一般來說跟八卦掌高手交手落敗的,基本也就是個公公了,再次也得少個腎。

  數天時間,宮若梅也是沒有保留,將八卦掌的精要盡皆傳授給了裴煜。

  正當二人交流之時,老薑則是突然來到了小院,這個院子是宮若梅教授裴煜的地方,一般情況是不允許外人踏入的,否則就是偷師,這在民國是要斷手斷腳的。

  「大事不好了,二小姐,裴先生,宮老爺請您二位過去一趟呢。」老薑一來,便急匆匆的說道,神情緊張,好似有什麼大事發生。

  察覺到老薑神情不對,宮若梅上前一步,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老薑只是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宮老爺一回來就讓我帶你們二人過去,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見老薑也不知道詳情,宮若梅也不耽擱,肯定是有什麼大事,否則宮羽田不可能著急要見他們。轉身對裴煜說道:「我們走吧。」

  裴煜也是一點頭,一臉懵逼的跟著宮若梅走去。

  客廳之中,宮羽田滿臉愁容的背著手,走來走去,見宮若梅和裴煜進來,揮手讓老薑出去。

  一進門,宮若梅便問道:「怎麼了?爹?」

  裴煜也是好奇的問道:「宮老爺子,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急匆匆的叫我們?」

  宮羽田回頭看著裴煜,眼神凝重,語氣有些沉重的問道:「裴煜,當初進城的時候,有沒有殺一個日本人?」

  面對著宮羽田的眼神,裴煜回想了一下,自個當初進城的時候好像是打死了個日本人,便點頭回道「有,順手殺了個日本人,搶了些錢。」

  這個回復,讓宮羽田一時之間有些無話可說,身體有些顫抖,哆哆嗦嗦的指著裴煜,怒罵道:「你怎麼這麼魯莽啊!」

  「你知不知道?你殺的那個日本人是山本少佐的遠房親戚啊?」

  「我得到消息,馬三已經投靠了日本人,捅出了這事,你...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啊!」

  宮羽田怒從心起,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

  「你就算要做,為何不把屍體掩埋起來?你知不知道?現在日本人認定你是兇手,已經打算抓捕你了!」

  宮若梅也是一臉震驚,急忙上前詢問道:「爹,他們又沒證據,而且,咱宮家也不怕他山本啊。」

  「誒...」嘆息了一聲,宮羽田後退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仿佛老了十幾歲一樣。

  「那日本軍官死於八極劈拳之下,裴煜的進城日期,時間,全部都吻合。哪還需要什麼證據?」

  裴煜上前一步,開口道:「我自去認罪,區區幾人留不得我,事不可為,我便逃出奉天,宮老爺子你們莫要與我牽扯進來。我裴煜,一人做事一人當。」

  這並非是裴煜自大,自己實力在這,而且還有餘火和溫暖的火兩大神器在手,縱使被人包圍,也可以憑藉這兩樣東西逃出生天。

  裴煜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口,宮羽田猶如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從椅子上站起來,劈頭蓋臉的怒罵道

  「放你娘的屁,你個兔崽子長本事了啊?」

  「你是覺得我宮羽田要拋棄你?」

  裴煜當然沒有這麼想,雖然相處時間短,但是宮羽田此人宗師氣度,以及對他的關懷,教授等,也讓裴煜覺得仿佛在面對自己的師父一般,早已將宮羽田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師父。

  當即搖頭,裴煜語氣凝重的說道:「並非如此,我早已將您當成半個師傅,又怎會這麼覺得?」

  「我若不走,那日本人定會找您的麻煩。」

  宮羽田一臉愁眉苦臉的苦笑,擺手道:「他就是衝著我來的,用你當餌,吊我上鉤啊。」

  裴煜聽懂了這話的意思,疑問道:「莫非,他們的目的是中華武士會?」

  宮羽田點了點頭,道:「你這中華武士會的新會長,暗地裡擊殺了日本軍官,說不得是我指示。」

  宮羽田痛心疾首的說道:「馬三......居然投靠了日本人,還里通外合了形意門副會長。」

  言及此處,宮若梅也是一臉憤怒,嬌聲喝到:「馬三居然投靠日本人,而且還要對付您?他當真是打算欺師滅祖?」

  馬三,宮羽田傳授他形意拳,撫養他長大,甚至差一步便將武士會交到了他的手中,誰料到居然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兩面三刀,背信棄義之輩?

  「如今之計,唯有你躲起來,千萬不要露頭。」宮羽田思索良久,語氣沉重的說道:「只要你不露頭,他日本人便不敢動我們宮家,而你也無事,待我找找老哥們,從中調和一翻。」

  「雖說那日本軍官死於八極拳之下,但是又沒有確鑿證據是你乾的,這只不過是他們猜測,一個發難的由頭而已。」

  「所以,只要你不露面,此事還有機會。」

  裴煜的想法不同,反駁道:「我莫非還得躲一輩子?不如我去殺了他們。」

  「不行!」宮若梅和宮羽田同時出聲阻止,對視一眼,宮若梅說道:「那山本少佐,身邊至少有幾十位日本士兵隨行,更別提那總部了,你一個人就算在能打,能扛得住幾隻槍?」

  「不錯,那薛顛、程廷華都是死於槍下,我不允許你去。」宮羽田表示同意他女兒的話,功夫再高,還能擋得住機槍掃射嗎?

  宮羽田伸手抓住裴煜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只管躲著,我讓老薑帶你去一個地方,這事我來辦。」

  「可是......」裴煜擔心馬三和日本人找不到他,會對宮家做些什麼事。

  卻看宮羽田擺手示意,「放心,找不到你,他們不會對我宮家做什麼事的,我宮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沒想到,宮羽田的選擇竟是死保他,裴煜心中感動,抱拳謝道:「好,此事我就聽從宮老爺子您的安排。」

  「老薑。」宮羽田衝著門外喊了一聲,呼喚老薑進來,然後指著裴煜,說道:「動用咱們江湖中的人,把他帶出奉天,懂嗎?」

  隨後,又轉身對著宮若梅說道:「若梅,你陪著裴煜一起去,給我看緊他。」

  宮若梅驚道:「爹,我若走了,豈不就剩下你一人了?」

  「若梅,聽爹的話,你若不走,爹不放心,若那馬三與日本人拿你要挾我,我該作何選擇?」宮羽田語氣凝重的說道。

  「快走,我也不知他們何時會來,你二人趕緊南下,逃到佛山去,那裡有我老朋友照料你們。」

  安排好了一切,宮羽田一把將宮若梅推開,吼道:「快走!」

  宮若梅眼中含淚,不舍的看著宮羽田,卻也知道事情大小,不能耽擱。一咬牙,然後堅決的轉身,拉著裴煜的手朝門外走去。

  這一走,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送走了宮若梅與裴煜的宮羽田,此刻靜靜地坐在了椅子上,面色如常。

  只有他知道,事情並不像說的那麼簡單。日本人這個局,避無可避,就算主犯逃走了,此事也不是可以輕易擺平的。

  「裴煜...若梅...」喃喃的念著二人名字的宮羽田,輕笑一聲:「留下來等死容易,可若是振興門派,那就難咯。」

  宮羽田打算做的事,與二十年前他的師哥丁連山一樣,成為了里子,將希望留給了離開的兩人。

  裴煜與宮若梅,從府邸後宅出來,老薑帶著二人七拐八拐的穿過巷子,然後來到了火車站,將手中的兩張票遞給了他們。

  老薑死死地看著裴煜,說道:「裴先生,二小姐就交給你了,若是二小姐出了什麼事,我老薑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轉身看著宮若梅,道:「二小姐,一路小心。」

  然後將兩張車票塞到了它們手中,催促道:「你們快走吧,我回去陪著老爺。」

  捏了捏手裡的車票,宮若梅說道:「老薑,我爹他...就拜託你了。」

  一番之後,二人急忙乘上了前往佛山的火車。

  事情果然不出宮羽田所料,僅是一天時間,山本太郎和馬三帶著幾十名日本士兵包圍了宮家。

  宮羽田靜坐客廳之中,聽著外邊的喧鬧聲,對著老薑說道:「惡客臨門,老薑,讓他們進來吧。」

  老薑點頭答應,然後帶著肩膀上的猴子出門,對著門外的山本太郎和馬三喊道:「宮老爺讓你們進來說話。」

  山本太郎看向了馬三,他知道武人的實力,若是進去,萬一宮羽田和裴煜還有宮二三名宗師發飆,他山本太郎怕不是要被錘成餅餅。

  「你滴,進去,我在門外等你。」

  「是,山本閣下。」馬三低頭應到,雙眼之中儘是掩飾不住的欣喜。他終於可以報仇了,裴煜、宮羽田、還有宮二,你們可曾想到我馬三還有今日?

  門口老薑眼神兇惡的看著馬三,咬牙切齒的道:「馬三,你這個叛徒!」

  「一條老狗也想擋道?給我滾開。」馬三不屑的說道。

  一步跨入門內,一樣的風景,然而此時馬三已經是不同的心情了。

  客廳之中,宮羽田還是老樣子,披著狐裘坐在椅子上,桌子邊放著一杯熱茶。

  看見馬三進來,宮羽田凝視了許久,這個自己以前認為是那麼出色的弟子。完美的繼承了自己的形意拳,壯年宗師,雖然鋒芒畢露,行事張狂,但也是自己的半個兒子。

  如今,卻帶著日本人來了自己的宅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悶聲道:「馬三,你走錯路了。」

  聽到宮羽田的話,仿佛是點燃了炸藥桶一般,馬三面目猙獰的看著宮羽田,怒吼道:「你閉嘴,老傢伙!」

  說著轉身看向四周,狂笑道:「你不給我的,我自己來取了。」

  宮羽田不忍道:「馬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馬三仰天大笑:「我當然知道了,老爺子,您把武士會位置給裴煜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他裴煜算個什麼東西?啊?」

  「我跟了您二十年,我得到了什麼?啊?」

  「他只不過跟了你一個月,你就把武士會會長的位置給他?」

  看著面前的馬三,面目猙獰,雙眼圓瞪,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的弟子。

  良久,宮羽田失望的嘆氣,:「你可知道我為何給你取名馬三麼?」

  「是因為,言必稱三,手必稱拳,是武林的一句老話。意思是能人背後有能人,凡事讓人三分,意為提醒你謙虛本分。」

  「嗤。」馬三不屑的笑道:「老爺子,這話如今就不用說了吧。」

  宮羽田斜眼看著馬三,心中嘆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你也算是為我這一門爭名氣的,今天我想給你說說我的一手絕活。」

  說著,宮羽田低頭喝了一口茶,繼續道:「老猿掛印,練過麼?」

  「練過。」馬三歪著頭,眼神中凶光閃爍。

  宮羽田繼續問道:「知道這活兒的關隘是什麼嗎?」

  「沒聽您說過。」馬三雙眼眯成一道縫,他不急,今日之事,誰都沒有告訴過,反正有時間,慢慢玩。他恨不得看到裴煜跪下來求他。

  宮羽田望著窗外,意有所指的說道:「老猿掛印回首望,關隘不在掛印,而是回頭。懂我跟你說的意思嗎?」

  馬三陰狠的看著宮羽田,說道「呵呵,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老爺子,你今日不交出裴煜,就莫要怪我不念及師徒之情了。」

  「他不在這裡,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宮羽田放下茶杯,淡淡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馬三瞬間暴怒,吼道:「這不可能!我的人已經盯緊了宮家,他明明就在宮家!」

  宮羽田笑呵呵的看著馬三,戲謔道:「馬三,我好歹也在奉天有點勢力,你以為你的人能看緊我?」

  知道裴煜不在,馬三好像一個暴怒的獅子一樣,陰狠的說道:「老爺子,裴煜去哪了?你要是不說,休怪我不念及師徒情,那宮若梅和你都得倒霉!」

  「哈哈哈...」宮羽田放聲大笑,「馬三,你以為我沒料到?」

  辛辛苦苦一番忙活,結果卻帶著日本人撲了個空?馬三怒從心起,一字一句的蹦出幾個字「那您就在宅子裡呆著吧,您的武士會,我會替您好好打理的。」

  正準備走出去,誰知宮羽田身子一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要走,把我宮家的東西留下來!」

  宮羽田一掌按向馬三後背,誰料,馬三早有防備之意,轉身躲開。

  同時,馬三雙拳自腰間發出,宮羽田眼見偷襲失敗,腳踩八卦,身體好似一條泥鰍一樣趟了過去。

  這馬三也不是省油的燈,雙拳收回,同樣以形意蛇形應對,猶如巨蟒轉身一般,擦著宮羽田閃了過去。

  二人同時轉身,馬三雙掌擋開宮羽田的兩臂,一個進步欺身近前,一膝頂向宮羽田。眼見不妙,宮羽田回身雙掌呈現蓮花狀,一招天王托塔,兩手托住馬三的下巴,渾身勁力勃發而出,馬三的膝蓋和宮羽田的掌同時擊中了對方。

  這一式老猿掛印,勁力之猛,讓馬三被打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雪地之上,口吐鮮血,雙眼怨毒的看著裡邊。

  宮羽田扶著胸口,緩緩癱倒在了椅子上,強行壓下胸中翻滾的氣血,怒吼道:「你給我滾!」

  「噗...」

  馬三又吐了一口鮮血,忽然笑了起來:「老爺子,你慢了!我就在這等著,裴煜遲早會回來的,我遲早送他們下去陪您。」

  說罷,馬三讓人攙扶著慢慢走了出去。

  老薑見不妙,立馬沖了進去,正看見了口角淤血的宮羽田,已經暈倒在了椅子上。

  「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