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林黛玉,與寶玉生氣,
也自覺後悔,但又無雅量,
遷就他之理,因此日夜間,
悶悶若有失,紫鵑度其意,
乃勸黛玉道:論前日之事,
竟是林姑娘,太浮躁了些。
別人不知道,寶玉那脾氣,
難道不知道,竟為那個玉,
鬧了一兩遭,黛玉便啐道:
你倒來替人,說我的不是。
我怎浮躁了?紫鵑便笑道:
你說好好的,為什麼要去,
剪了那穗子?豈不是寶玉,
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是有,
七分的不是。我看他素日,
在姑娘身上,就做的不錯,
皆因林姑娘,他小心眼兒,
常要歪曲他,才會這麼樣。
黛玉欲答話,聽院外叫門。
紫鵑聽了聽,便笑著回道:
是寶玉聲音,想必是他來,
賠姑娘不是,林黛玉說道:
不許你開門!紫鵑又回道:
姑娘真任性,竟又不是了。
你看這熱天,毒日頭地下,
曬壞了寶玉,如何使得呢!
口裡說著話,便出去開門,
果然是寶玉,一面讓進來,
紫鵑面笑道:我當是二爺,
再不上我們,這個大門了,
誰知這會子,你又過來了。
寶玉笑答道:你們倒是把,
小事說大了,好好的我們,
為什麼不來?我便是死了,
魂也要一日,來他一百遭。
妹妹他好了?紫鵑微笑道:
身上病好了,只是這心裡,
氣還沒消掉,寶玉笑答道:
我倒是曉得,他有什麼氣。
一面說著話,一面走進來,
只見林黛玉,又在床上哭。
那個林黛玉,本不曾哭泣,
聽見寶玉來,由不得傷心,
眼中止不住,滾下熱淚來。
寶玉便笑著,走近他床來,
近身低語道:妹妹的身體,
可是大好了?林黛玉聽了,
只顧著拭淚,並不答應他。
寶玉因方便,挨床沿坐了,
一面仍笑道:我知道妹妹,
他不會惱我。但是我不來,
叫旁人看著,倒像是咱們,
像似拌了嘴,若等著他們,
來勸了咱們,到了那時節,
豈不覺生分?不如這會子,
你要打要罵,憑你怎麼樣,
妹妹你千萬,別要不理我。
說著又把那,好妹妹喊著。
林黛玉心裡,原是有計劃,
不理寶玉的,這會子見他,
說的這懇切,拌嘴生分的,
就這一句話,可見多親近,
因又撐不住,大聲的哭道:
你不用哄我。從今以後的,
我也不敢去,親近二爺了,
二爺也全當,我不在這了。
寶玉便笑道:你往哪去呢?
林黛玉答道:我便回家去。
寶玉乃笑道:我跟了你去。
林黛玉回道:我若是死了。
寶玉便答道:你若是死了,
我就出家去,做一世和尚!
林黛玉此時,聞他說此言,
登時臉變色,竟弱弱問道:
想是你要死,胡說的什麼!
你家有幾個,親姐姐妹妹,
明兒都死了,你有幾肉身,
去作那和尚?明兒我倒是,
把這話說說,讓人去評評。
寶玉也自知,這話說錯了,
又是造次了,乃後悔不迭,
登時他臉上,便紅脹起來,
低著一個頭,不敢則一聲。
幸而這屋裡,沒有其他人。
林黛玉眼睛,直瞪瞪瞅他,
好個半天的,氣的一聲兒,
竟也說不出,見寶玉憋的,
臉上紫脹的,便咬著牙齒,
用指頭狠命,在他額顱上,
戳了一下子,又哼了一聲,
咬牙的說道:「你這----「,
剛說兩個字,又嘆一口氣,
拿起手帕子,來檫了眼淚。
寶玉他心裡,有無限心事,
兼說錯了話,正在自後悔,
又見這黛玉,竟戳他一下,
要說又說樣,便自嘆自泣,
因此他自己,也有所感覺,
黛玉雖哭著,卻一眼看見,
見他穿一件,簇新藕合衫,
竟要去拭淚,便將他枕邊,
一方綃帕子,拿起帕子來,
向寶玉懷裡,狠命的一摔,
竟一語不發,仍掩面自泣。
寶玉忙接住,拭了眼中淚,
又挨近前些,伸手便拉了,
黛玉一隻手,對他又笑道:
五臟都碎了,你還只是哭。
你起來和我,同往老太太,
跟前說一句,林黛玉將手,
輕輕一摔道:誰同你親熱,
拉拉扯扯的。一天一天的,
你還是這麼,涎皮賴臉的,
連這個道理,也還不知道。
一句沒說完,只聽喊聲道:
二位可好了!寶林他二人,
都唬了一跳,待回頭看時,
只見鳳姐兒,跳進門來了,
大聲的笑道:老太太那裡。
怨天怨地的,只是叫我來,
瞧一瞧你們,和好了沒有。
我說不用瞧,過不了三天,
他們就好了,果然應驗了,
我說的話了,有這一會子,
拉著手哭的,昨兒為什麼,
成烏眼雞呢!還不跟我走,
到老太太前,叫他老人家,
也放下掛心,說著便拉了,
林黛玉就走,林黛玉回頭,
叫了丫頭們,一個也沒有。
鳳姐笑答道:不用叫他們,
有我服侍你。一面說著話,
一面拉了走,到賈母跟前,
鳳姐說笑道:我說他們倆,
不用人費心,自己就會好。
老祖宗不信,一定叫我去,
及至到那裡,剛要去說合,
誰知兩個人,倒在一處了,
互賠不是了,倒像是黃鷹,
抓住鷂子腳,兩個扣環了,
那還要說合,眾人都笑了。
寶釵和黛玉,只一言不發,
挨賈母坐下,寶玉沒甚說,
向寶釵笑道:你家大哥哥,
他的好日子,偏生我不好,
沒別的禮送,連頭也沒磕。
真是不應該,大哥哥他人,
不知我病了,倒像是我懶,
推故不去的,倘或他生氣,
望姐姐替我,分辨分辨些。
寶釵便笑道:這也是多事。
你便要去的,也不敢驚動,
況身體不好,弟兄們天天,
日日相一處,若要存這心,
倒也生分了,寶玉又笑道:
姐姐知道我,體諒我就好。
又對寶釵道:姐姐你怎麼,
不去看戲去?寶釵回答道:
我真是怕熱,就看了兩齣,
熱的受不了,便要走出來,
客又不散去,少不得推出,
稱身上不好,這就過來了。
寶玉聽此說,自己由不得,
臉上沒意思,只得搭訕道:
怪不得他們,拿你比楊妃,
體豐怕熱的,寶釵聽他說,
不由的大怒,待要是怎樣,
又不好怎樣,回思了一回,
便臉紅起來,冷笑了兩聲,
說寶玉說道:我倒像楊妃,
只是沒一個,或是好哥哥,
或是好兄弟,作那楊國忠!
寶玉又自知,話說造次了,
黛玉聽寶玉,奚落這寶釵,
心中實得意,才要去搭言,
也是趁勢兒,拿他取個笑,
不想這靛兒,因要找扇子,
寶釵便說了,兩句無關話,
黛玉改口道:寶釵好姐姐,
你聽了兩齣,什麼樣的戲?
寶釵又因見,林黛玉面上,
有得意之態,一定是聽了,
寶玉方才的,奚落之言語,
遂了他心愿,忽見問這話,
便笑著答道:我看的倒是,
李逵罵宋江,後又賠不是。
寶玉便笑道:姐姐也是個,
通今博古的,色色都知道,
怎麼連這個,這一齣戲的,
名字不知道,說這一串子。
其實這名字,叫負荊請罪,
寶釵笑答道:原來這叫作,
負荊請罪的!你通今博古,
才知道這是,負荊請罪的,
我竟不知道,是負荊請罪!
一話未說完,寶玉林黛玉,
二人心有病,聽了這話了,
早把臉羞紅,鳳姐於這些,
雖不是通達,但見他三人,
現在的形景,便知其含意,
也笑著問人:你們大暑天,
誰吃生薑呢?眾人不解意,
便繼續說道:沒吃生薑的。
風姐兒故意,用手摸著腮,
故作詫異道:既沒人吃薑,
怎麼辣辣的?寶玉與黛玉,
二人聽這話,越發不自在。
寶釵再要說,見寶玉他人,
十分的討愧,其形景改變,
就不好再說,只一笑收住。
別人總未解,四個人言語,
因此也不管,如那桃花去,
付之東流水。一時這寶釵,
還有鳳姐去,林黛玉笑著,
向寶玉問道:你也試著了,
比我厲害的。誰都是像我,
心拙口笨的,由著人說呢。
寶玉正因為,寶釵多了心,
自己討沒趣,又見林黛玉,
來問著這個,越發沒心情,
沒好氣起來,待要說兩句,
又恐林黛玉,多心心情差,
說他不得的,便忍著這氣,
無精打采的,一直走出來。
誰知今夏季,盛暑之時刻,
早飯已吃過,各處主僕人,
多半因日長,神倦之時刻,
寶玉背著手,到一處走走,
鴉雀無聲的,從賈母這裡,
出來往西走,過來那穿堂,
便是那鳳姐,他的院落了。
到他院門前,見院門掩著。
知道這鳳姐,素日的規矩,
每到天熱時,午間要休息,
歇一個時辰,進去不方便,
遂進了角門,來到王夫人,
他的上房內,只見丫頭子,
手裡拿針線,卻打盹兒呢。
王夫人他人,在裡間涼榻,
睡著午休覺,金釧兒他們,
坐旁邊捶腿,也乜斜著眼,
無事亂恍恍。寶玉輕輕的,
走到他跟前,把他耳上面,
帶的那墜子,摘了下來了,
金釧兒他人,睜開眼看見,
竟然是寶玉,寶玉悄悄的,
對他笑說道:眼睛一條縫,
你困的很嗎?金釧抿嘴笑,
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出去,
仍舊合上眼,寶玉見了他,
就有些糾結,戀戀不捨的,
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
合著眼休息,從自己荷包,
掏出一小粒,香雪潤津丹,
向金釧口裡,輕輕的一送。
金釧兒這時,竟並不睜眼,
只管噙住了,寶玉便上來,
拉著他香手,悄悄的笑道:
我明日就去,和太太討你,
咱們在一處,金釧兒不答。
寶玉又答道:如果不這樣,
等太太醒了,我就說討你。
金釧兒這時,忽然睜開眼,
將寶玉一推,輕輕的笑道:
你急什麼呢!俗話說得好,
金簪掉井裡,若要是你的,
便還是你的,你連這句話,
難道不明白?只見王夫人,
翻身起來了,照金釧臉上,
打個嘴巴子,指著他罵道:
好好的爺們,叫你教壞了。
寶玉見不妙,一溜煙去了。
這裡金釧兒,半邊臉火熱,
一聲不言語。王夫人生氣,
便叫玉釧兒:把你媽叫來,
帶出你姐去,金釧兒聽說,
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
太太要打罵,只管去發落,
別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
我跟了太太,已經十來年,
這會攆出去,我也沒臉了,
人不得人呢!王夫人固然,
寬仁慈厚人,從來也不曾,
打丫頭一下,忽見金釧兒,
今日的言語,行無恥之事,
此乃他平生,最恨最氣的,
故氣忿不過,打了他一下,
罵了幾句話,雖金釧苦求,
亦不肯收留,喚金釧之母,
白老媳婦來,領他出去了。
那個金釧兒,含羞忍辱的,
出了這園子,不在此多話。
且說那寶玉,見那王夫人,
午休已醒來,自己討沒趣,
忙進了一處,大觀園裡來。
只見這赤日,當空射大地,
樹陰合地處,滿耳的蟬聲,
靜無人鳥語,剛到了一處,
薔薇花架下,只聽似有人,
哽噎之聲音,寶玉心疑惑,
便站住細聽,果然那架下,
那邊有個人,今五月之際,
那薔薇正是,花葉茂盛際,
寶玉便悄悄。隔籬笆洞兒,
向裡面一看,見一女孩子,
蹲在那花下,手裡拿著根,
綰頭的簪子,在地下摳土,
一面卻悄悄,一人在流淚。
寶玉心想道:難道這也是,
一個痴丫頭,又像那顰兒,
來葬花不成?因又自嘆道:
若真也葬花,這風景可謂,
東施效顰了,不但不新特,
且更可厭了,想畢此主意,
便叫那女子,對他說一聲:
你不用跟著,那林姑娘學。
話未說出口,幸而再看時,
女孩子面生,不是個侍兒,
倒像是那個,十二學戲的,
女孩之內的,辨不出他是,
生旦淨丑的,那個角色來。
寶玉便忙把,舌頭一伸到,
將口掩住了,自己又想道:
幸不曾造次,上兩次皆是,
因自己造次,顰兒也生氣,
寶兒也多心,如今若再去,
得罪了他們,越發沒意思。
於是一面想,一面恨自己,
認不得這個,他究竟是誰。
再留神細看,見這女孩子,
眉蹙如春山,眼顰似秋水,
面薄腰纖細,裊裊婷婷的,
大有林黛玉,他之神態也。
寶玉早又是,不忍棄他去,
只管痴看他,只見他雖然,
用金簪劃地,似掘土埋花,
再細看動作,並不是埋花,
竟是向土上,在一筆筆寫,
寶玉便用眼,隨簪子起落,
一直一畫兒,一點一勾兒,
一直看了去,他便數一數,
一共十八筆,自己在手心,
模仿他筆劃,他的規矩寫,
猜是什麼字,待寫成一想,
原來就是那,薔薇花薔字。
寶玉心想道:必定他是要,
作詩填詞的,這會見這花,
因其有所感,或偶成兩句,
一時乃興至,恐忘了場景,
在地下畫著,再一一推敲,
也未可知的,且看他底下,
還會寫什麼,一面想這事,
一面又看他,只見那女孩,
還在那畫呢,畫來畫去的,
還是個薔字,再看他寫時,
還是個薔字,這裡面的人。
恐早已痴了,畫完一個後,
又畫了一個,已經畫了有,
有幾千個薔,寶玉心裡想:
這個女孩子,一定有什麼,
很大的心事,才這樣形景。
外面既這樣,心裡也不知,
怎麼熬煎的,看他模樣兒,
竟這般單薄,他心裡那裡,
還能承受住,這樣的煎熬,
可恨我不能,替你分擔些。
夏伏天當中,天陰晴不定,
片雲可致雨,忽一陣涼風,
唰唰的落下,下一陣雨來。
寶玉看那邊,那女子頭上,
滴下雨水來,紗衣裳濕了。
寶玉心想道:這時下大雨。
他這個身子,如何禁得了,
驟雨一激靈!禁不住說道:
不用再寫了,你看下大雨,
身上都濕了,女孩子聽說,
倒唬了一跳,抬頭去一看,
只見那花外,一人呆站立,
一則是寶玉,臉面俊秀的,
二則是因為,花葉枝繁茂,
上下俱被那,枝葉隱住了,
剛好露出格,半邊的臉蛋,
那個女孩子,只當是丫頭,
不想是寶玉,因而笑答道:
多謝好姐姐,現在提醒我。
難道好姐姐,在外頭地方,
有好遮雨的?這句倒提醒,
發呆的寶玉,噯喲了一聲,
才覺得自己,渾身已冰涼。
低頭去一看,身上全濕了。
大聲說不好,只得一氣下,
跑回怡紅院,心裡卻記掛,
那個女孩子,沒處去避雨。
原來那明日,原是端陽節,
那文官等人,十二個女子,
皆都放了學,進園來頑耍。
可巧演小生,演正旦角色,
寶官與玉官,兩個女孩子,
正在怡紅院,和襲人玩笑,
被大雨阻住,水溝被堵了,
水積在院內,把些綠頭鴨,
花鸂鶒什麼,彩鴛鴦什麼,
便是捉的捉,還有趕的趕,
縫了他翅膀,放院內頑耍,
將院門關了,襲人等眾人,
在遊廊嘻笑,寶玉見關門,
便以手扣門,裡面諸多人,
一味只顧笑,那裡聽得見。
竟叫了半日,拍的門山響,
裡面方聽見,估諒著寶玉,
這會子他人,再不回來的。
襲人便笑道:誰這會叫門,
寶玉便回道:是我在外面。
麝月回答道:應是寶姑娘,
他的聲音來。晴雯笑回道:
你在胡說話!寶姑娘這會,
怎麼會來這。襲人便回道:
讓我隔門縫,細細瞧一瞧,
可開就開門,要是不可開,
叫他淋著去,便順著遊廊,
到門前一瞧,只見那寶玉,
淋的雨打雞,一般的慘樣。
襲人忙開門,笑的彎著腰,
拍手便說道:這麼大雨天,
地里跑什麼?那知爺回來。
寶玉一肚子,也沒有好氣,
滿心裡生氣,想開門踢人,
及打開了門,看不真是誰,
還只當那些,小丫頭子們,
便抬起一腿,踢在他肋上。
襲人便噯喲,叫了這一聲。
寶玉還罵道:下流東西們!
我素日擔待,你們得了意,
一點兒不怕,越發便拿我,
作取笑兒了,口裡面說著,
一低頭看見,是襲人哭了,
方知踢錯了,寶玉忙笑道:
噯喲你來了!踢在哪裡了?
襲人也從來,不曾受這話,
今兒忽見他,生氣踢了他,
當著許多人,又是臉面羞,
又是心中氣,又是身上疼,
真是一時候,置身竟無地。
待要怎麼樣,料著這寶玉,
未必是安心,誠心要踢他,
少不得忍著,對寶玉說道:
沒有踢著了,還不換衣裳。
寶玉便一面,進房來解衣,
一面又笑道:我長這麼大,
今日頭一遭,生氣打了人,
不想就偏是,遇見了你了!
襲人他一面,忍痛換衣裳,
一面仍笑道:我是你那個,
起頭兒的人,
不論事大小,事好事歹的,
自然也該是,從我做起了。
但只是別說,今日打了我,
明兒順了手,也打別人來。
寶玉便回道:我剛才一腳,
也不是安心。襲人便答道:
誰說寶二爺,你是安心的!
素日開關門,都是小丫頭,
他們的事情,他們也倒是,
憨皮慣了的,早已恨的人,
嘴裡牙痒痒,他們也沒個,
怕懼兒的人。你當是他們,
踢了一下子,唬唬他們人。
正在說著話,那雨已住了,
寶官與玉官,也早已去了。
襲人只覺的,肋下疼的很,
心裡在發鬧,晚飯也不曾,
好生吃一些,至晚間洗澡,
待脫了衣服,只見那肋上,
青碗大一塊,自己倒唬的,
嚇了一大跳,又不好聲張。
一時又睡下,夢中作痛的,
由不得噯喲,從睡中哼出。
寶玉雖說是,不是安心的,
見襲人懶懶,也睡不安穩。
忽夜間聽得,這噯喲聲音,
便知踢重了,自己便下床,
悄悄秉燈來,進前乃近照。
剛到他床前,只見這襲人,
又嗽了兩聲,吐一口痰來,
噯喲了一聲,便睜開了眼,
見到了寶玉,倒唬一跳道:
你在作什麼?寶玉回答道:
你夢裡噯喲,必定踢重了。
讓我瞧一瞧,襲人便回道:
我頭上發暈,整個嗓子裡,
又腥又甜的,你倒照一照,
這個地下罷,寶玉聽他說,
果然持了燈,向地下一照,
只見有一口,鮮血在地上。
寶玉便慌了,只說了不得!
襲人看見了,也心涼半截。
要知其端的,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