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喜讀書,不慣於俗務,
只憑這賈赦,賈珍與賈璉,
賴大與來升,林之孝詹光,
吳新登等人,程日興等人,
安插和擺布。凡堆山鑿池,
起樓豎高閣,種竹栽花木,
一應點景事,山子野負責。
下朝時閒暇,不過去各處,
四周去看望,最是要緊處
和賈赦商議。商議便罷了。
賈赦只在家,高臥讀詩書,
有芥豆之事,賈珍等回明,
或寫個略節,或有個話說,
便傳呼賈璉,賴大等領命。
賈蓉只單管,打造金銀器。
賈薔已起身,前往姑蘇去。
賈珍與賴大,又親點人丁,
開冊籍監工,等等諸多事,
一筆不俱到,不過是喧鬧,
日常事而已。暫且無多話。
且說這寶玉,近因家事中,
有這等大事,賈政不過來,
提問他讀書,心中是暢事,
秦鍾生大病,一日重一日,
也著實懸心,竟不能樂業。
這日一大早,梳洗才完畢,
意欲回賈母,去望候秦鍾,
忽見這茗煙,在二門照壁,
前探頭縮腦,寶玉忙出來,
問他作什麼?茗煙忙答道:
秦相公不好,他不中用了!
寶玉聽此說,嚇了一大跳,
忙過來問道:我是昨天兒,
才瞧了他來,還明明白白,
怎麼這麼快,就不中用了?
茗煙忙回道:我也不知道,
才剛是他家,老頭子過來,
特告訴我的。寶玉聽此言,
急忙轉了身,去回明賈母。
賈母吩咐道:好生派些人,
妥當人跟去,到那裡看看,
盡同窗之情,完了就回來,
不許多耽擱。寶玉聽此言,
忙更衣出來,車猶未備好,
急的滿廳轉。一時車已到,
忙了上了車,李貴與茗煙,
二人等跟隨。至秦鍾門首,
悄悄無一人,蜂擁至內室,
唬秦鍾嬸母,兩個遠房親,
幾個好弟兄,都藏之不迭。
此時這秦鍾,已發三次昏,
移床又騰挪,易簀多時矣。
寶玉一看見,便不禁失聲。
李貴忙勸道:不可萬不可,
秦相公弱症,未免這炕上,
挺扛骨頭疼,暫且挪下來,
鬆散舒服些。哥兒若如此,
豈不反添了,他的病痛來?
寶玉聽此言,方忍住近前,
見好友秦鍾,面如白蠟色,
合目如土色,呼吸於枕上。
寶玉忙叫道:鯨兄好兄弟!
寶玉來看你。連叫兩三聲,
秦鐘不理睬。寶玉又說道:
寶玉我來了。
那時刻秦鍾,早魂魄離身,
剩一口餘氣,悠悠在胸間,
見許多鬼判,手拿持牌子,
提索來捉他。那秦鍾魂魄,
那裡肯就去,記念著家中,
無人掌家務,記掛著父親,
還有留積下,四千兩銀子,
還又記掛著,智能無下落,
因此百般地,求告鬼判爺。
無奈這鬼判,都不肯徇私,
叱吒秦鍾道:虧你還是個,
讀過書的人,豈不知俗語,
所說的常言:閻王爺叫你,
三更死的人,誰敢留五更。
陰間之上下,鐵面無私的,
不比你陽間,瞻情又顧意,
許多關礙處。
正陰陽鬧著,那秦鍾魂魄,
忽聽見幾字,寶玉我來了,
便忙央求道:列位大神差,
略微發慈悲,讓我回去下,
和這好朋友,說一句就來。
眾鬼忙說道:什麼好朋友?
秦鍾忙說道:不瞞各列位,
他就是寶玉,榮國公孫子。
都判官聽了,就唬慌起來,
忙喝罵鬼使:我說各位們,
放了他回去,告辭走走罷,
你們斷不能,不依我的話,
如今只等他,請出個能人,
運旺時盛人,此人來才罷。
眾鬼見都判,都如此考慮,
都忙了手腳,一面抱怨道:
你個老人家,先是那等狠,
雷霆加電雹,原來見不得,
寶玉這二字。依我們愚見,
他是陽間人,我們陰間人,
要是怕他們,也無益我們。
都判大聲道:你真是放屁!
俗語說的好,天下之官家,
都管天下事,自古人鬼道,
卻是一般情,陰陽無二理。
管他陰也罷,管他陽也罷,
還是把他魂,放回沒錯了。
眾鬼聽此說,只得將秦公,
他魂放回去,只哼了一聲,
微開了雙目,見寶玉在側,
乃勉強嘆道:怎麼不早來?
若再遲一步,也不能見了。
寶玉忙攜手,垂淚痛心道:
你有什麼話,可留下兩句。
秦鍾慢慢道:我並無別話。
以前你我者,皆見識廣大,
自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
我是自誤了。以後還應該,
立志獲功名,以榮耀家族,
顯達為是要。說畢後一會,
便長嘆一聲,蕭然長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