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成這樣了,還不死?
陸沉很是震驚。
眼前這東西,應該不能算人了吧。
重組出來的老和尚,機械般地誦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嘴角留著『口涎』,空洞的眼眶盯著陸沉,駕馭佛光繼續沖了過來。
身後的小和尚不知什麼時候盤坐了下來,吟頌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他的身後綻放出一縷佛光,在黑夜中尤為醒目,小小年紀已頗具佛性。
空靈的聲音在後院輕輕迴蕩,菩提樹像是在被風撫過了一般,似有靈性般的輕輕顫動著。
老和尚在佛光下,腳步一頓,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護體佛光忽明忽暗,極不穩定。
他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空洞的眼眶中竟然流下兩行血淚。
一個面目慈祥的和尚虛影從老和尚身上掙脫而出,只不過掙脫一半就被蠱蟲死死拽住。
他的臉一會迷茫,一會後悔,他的瞳孔一會兒是沒有眼白的黑色,一會兒又是正常人一般,兩者不斷的切換。
經過許久的拉鋸之後,這兩部分在他的臉上一分為二,左右各占了一半。
陸沉感覺到他的懷裡有什麼東西變得滾燙,急忙掏出來。
之前一直貼身帶著的夜明珠綻放出比以往更旺盛的光芒,『卍』衝出在後院的上空停留,緩緩旋轉。
一剎那,佛光普照,整個寺廟亮如白晝。
後院上、牆壁上的蠱蟲一接觸佛光頓時化成飛灰,消失於虛空之中。
一直被束縛住的老和尚虛影也隨之掙脫,他的肉身發出不甘的怒吼,緩緩消融,化為一灘黑水。
佛光中,一座至高無上的佛像顯化而出,梵音相伴。
院子中的菩提古樹,在秋冬一夜開花,特有的佛香在後院瀰漫開來,讓人如在樂土。
「佛骨舍利,竟是佛骨舍利!!!」老和尚虛影驚呼一聲,在虛空中虔誠地對著佛光所在匍匐跪了下來,再抬頭已淚流滿面。
「弟子妄圖堪破肉身與神念桎梏,沒想到卻被屍蠱趁虛而入,化為不人不鬼的怪物,荼毒同門,犯下大錯,如此滔天罪孽,萬死也難償其一啊……」
老和尚在佛光照耀之下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痛悔不已,如孩子般流淚不止。
虛影在痛哭之中一點點消失。
等老和尚消失之後,後院佛光便開始黯淡,所有異象收入夜明珠中消失不見。
夜明珠穩穩落在陸沉手心裡,他心頭震撼:『這是竟然是佛骨舍利。』
佛國遠在十萬八千里外的西域,佛骨舍利怎麼會流落這麼遠,落在他手上?
陸沉不得而知。
戒色小和尚望著後院狼藉的樣子,如夢初醒,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兩行清淚也隨之留了下來。
良久之後,等情緒平復下來他才低聲頌了一句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戒色和尚他看向陸沉感激地說道:「謝施主幫住持脫離苦海。」
「戒色法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沉好奇道。
戒色小和尚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不打算再做隱瞞:「剛才施主見到的是這座寺廟的住持,也是我師傅,佛號濟空。寺廟裡除了我和師父,還有兩位師兄。」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看了眼菩提樹下的兩具骸骨。
「有一次我們寺中來了一位香客和我師父談論神念與肉體之困,彼此之間互有啟發,我師父從他手裡要了份苗蠱,運用佛法熬煉,沒想到後面,他變得越來越不對勁,先是一個月不吃不喝,隨後變得神志不清,以至到了最後開始傷人,讓香客們都不敢來進香。我和師兄們就不得不用鐵鎖把他捆在菩提樹上。可沒想前些天,他竟然把兩位照顧他的師兄殺害,生啖其肉……」
「後來我發現我用般若心經可以讓師父短暫清醒,於是就一直拖到現在,沒曾想晚上他就掙脫出去,後面的事施主都知道了,南無阿彌陀佛。」
知道前因後果的陸沉一時也不該如何安慰。
他問道:「神念與肉體之困是什麼?」
「小僧也不知,只聽師傅提起過,這是造福眾生,讓眾生擺脫輪迴,登入極樂的大功德,至於為何是大功德,小僧就不清楚了。」
看來這裡面牽扯得還比較深,以小和尚目前的層次也是無法知道其中隱秘。
「施主有大智慧、大勇氣,將來肯定能知道。」戒色和尚說道。
陸沉沒有說話,陷入沉思。
「我看施主與佛陀有緣,本寺這有一本不動明王經,當贈與施主,再結佛緣。」
說完,他走到大殿內拿出一本佛經交給陸沉道:「這本不動明王經,當施主在遇到任何困難的時候,誦讀此經能掃除障難,使侵擾眾生之邪魔畏懼而遠離,能嚇退魔障。」
陸沉以為是寺廟布道的經文,沒有細看,他收起經文,拱手道:「多謝戒色小師父,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小僧會守著清水寺,重新把香火聚攏起來,超度師父和師兄們。」
陸沉道:「戒色小師父將來必是一位得到高僧。」
「阿彌陀佛。」戒色道:「我只想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施主,您請自便,我還要收斂師兄們的骸骨。」
「這晚上收屍骨,你不害怕嗎?」陸沉見戒色小和尚與他差不多大,也生得眉清目秀,是個俊和尚,卻沒想他膽子這麼大。
戒色雙手合十道:「我行善事,心中無魔,自不需避鬼神。以前因師父在場阻撓,師兄們暴骨已久,現師父已入輪迴,師兄們自然是越早入土為好。」
聽聞這一番話,陸沉不由得對戒色和尚刮目相看,肅然起敬。
當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佛堂裡面找到了些火摺子,把香爐重新燃起,大堂里的燈盞也重新點著,還給戒色和尚送去了兩盞燈,幫他驅逐黑暗。
「施主仁義。」
等把這些都忙完以後,陸沉便回到了客房裡。
不知為何,客房的眾人都陷入熟睡中,叫都叫不醒。
後院中,戒色和尚埋掉師兄們的屍骨,盤坐在菩提樹下,雙手合十自言自語道:「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
念著師傅傳下的禪語,戒色突然頓悟:「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一切無有真啊。」
「善哉善哉。」
不由的他的心中的那一絲佛光變得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