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裝了，早知道你們會偷窺。」
方羽走出病房，看著兩個端坐於塑料長椅上目不斜視，直勾勾盯著牆壁看的『好學生』說道。
「咳咳，那個，七實哥，紗季小姐怎麼樣了？」
櫻川九郎迫不及待的問道，看來對提出分手的女友仍舊余情未了。
「記憶刪除了，昨天夜裡巡邏見到河童的記憶都沒有了。」
「那麼紗季小姐說的分手……是不是也……」
「沒有忘記，對於這個她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別用要死人的表情看我，又不是我特意留手剩下的記憶殘留，我只是刪除掉了她見過妖怪的記憶，可沒有扭曲她懼怕怪異的人格，她對於你的抗拒是發自內心、從基因深處本能的厭惡，節哀吧，你們是不可能的了。」
「怪異這種東西，說到底如果不是人類太過主動的去接觸，通常是很難碰到面，機率和中彩票差不多。」
方羽看著才喜上眉梢，又立刻低沉下去的堂弟說道。
「七實醫生，你也是食用過【人魚肉】【預言獸】的人類嗎？你剛才眼角突然長出了一顆淚痣才是你的真實相貌嗎？為了不讓魅力表現的太過誇張引起騷動才一直隱瞞的嗎？」
岩永琴子騰的一下用拐杖站起，把連衣裙的褶皺拉平以後又將貝雷帽扶正，一臉狂熱的向方羽嘰嘰喳喳詢問不停。
果然，凡是見過富江之貌的人都會陷入魔怔。
這才只是一眼，而且對象還是妖怪公主、【智慧之神】位格的女孩。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已經失魂落魄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方羽眼角上的那顆淚痣已經不翼而飛，「走吧去手術台，重新給你換假肢了。」
說完，方羽不等兩人回應，一馬當先的走遠。
「你們兩個明明是兄弟為什麼在【那些存在】的眼中差距這麼大啊？」
岩永琴子用拐杖戳了戳低落、消沉的九郎膝蓋，等他轉頭，突然看到了九郎明明不差的長相擺出一副愁雲籠罩的苦瓜臉，「【那些存在】都說了我什麼？我怎麼沒看到過他們？」
「雖然沒有河童那麼出名，但即使是這樣的城鎮、這樣的醫院中也潛伏著【妖怪】、【鬼怪】、【怪異】、【魔物】們。不過不用擔心，他們多半無害，在下面庭院的杜鵑花陰影下，或是大花山茱萸的樹梢上，就連走廊拐角處的告示牌後，也有那些存在們悄悄窺探著我們，他們幾乎無所不在。」
「那些存在們看到你都會輕聲細語的對我呢喃：那傢伙不同尋常，那傢伙很恐怖，那傢伙是個可怕的怪物，不要靠近他。」
岩永琴子俏皮的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努嘴模仿著幽靈們的驚慌神態。
「七實哥呢？對他的評價如何？」
「嗯——該怎麼形容呢？就是像天氣一樣，喏，就好像外面的陰雨天，像雲、像霧、又像風，就是一種自然現象，可以看到，卻摸不到，接觸不到，好像鏡花水月，看上去很近實際上很遙遠的那種感覺。」
小學生模樣的十七歲少女食指輕點下巴，說出自己也弄不太懂的評價。
「就像他們說的一樣，不過，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我覺得【神】就很貼切，至於我和他的不同，大概就是凡人與神靈之間的差距吧。」
目光意味難言的看著方羽走遠的身影，九郎兩手一撐膝蓋起身，不理會岩永瞎比劃的手勢，獨自向樓下走去。
「你去哪？」
「回學校。」
站在窗台邊，目送樓下那位七實醫生弟弟傘也不打，默默走進雨幕中的背影，細密的雨水不一會就把他的牛仔褲、短袖衫、夾克外套全部打濕，一頭凌亂的短髮濕噠噠的黏貼在頭皮上，看樣子很是狼狽失意。
……
手術室里，操作台上擺滿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其中不知名的溶液浸泡著一顆顆人類的眼珠子，乍一看去，甚是恐怖，如果夜間走進來一定會以為這是哪個食人魔、人體器官收藏家的秘密展覽室。
「義眼還好用嗎？」
方羽佩戴著一副無菌橡膠手套，擰開一罐玻璃器皿，從中拿出濕漉漉一顆翡翠色眼球對準手術台上方的無影燈觀望。
就仿佛檯燈下，欣賞翡翠的古董鑑賞師。
那份認真和一絲不苟叫人咂舌。
「還行，不過終究是義眼，就算外觀再像，能夠看見的永遠也只有一隻左眼。」
平躺在手術台上，摘除了右眼眶中的那顆義眼以後，岩永琴子緊閉的右眼有著明顯凹陷，茶綠色的裙擺下方，只有右邊那條白皙纖細的小腿存在，左腿從膝蓋為止形成斷口，傷口處是仿佛被某種野獸硬生生撕咬過的痕跡。
「義肢呢，對膝蓋部分的磨損如何？」
方羽重新將翡翠色的眼珠子放入玻璃器皿溶液中保存，隨手拿起了操作台上的那隻白皙小腿，那是一隻女人的腿，白嫩、光潔、五顆豆蔻小趾頭晶瑩剔透可愛極了，完全是按照岩永琴子完好無損的右腿，1：1製作。
可惜，就算在像真人的腿，也還是假肢。
「很棒啊，上體育課的時候老師用一種吃驚的眼神看著我50米衝刺用9秒多就跑完了，哎，如果不是我爸媽非要我隨身帶著一根拐杖，外人一定看不出我只有一條腿~」
女孩開朗大方的向方羽分享著自己的故事，說完還咯咯的笑著，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在百米跑道上衝刺，速度一點不比正常人慢，跑完以後脫下義肢，讓那些正常人看看自己連一個殘疾人都跑不過時的那副羞愧到臉紅的表情。
「其實你不需要每周都來醫院就診一次，沒有這麼頻繁來的必要，你早在五年前身體就恢復好了。」
「但是我爸媽不信啊，你如果這麼和他們說，他們一定會以為你只是在安慰他們。」
岩永琴子言不由衷的說道，其實頻繁來醫院除了安撫父母以外，更主要的是想要看往在這裡當醫生的方羽，反正她家裡不差錢，或者說非常有錢買下整座醫院都綽綽有餘。
「對了七實醫生，你用自己的血塗抹在那位小姐的頭上以後她就立刻甦醒了，並且連額頭上的疤痕，頭髮全部都再生完好，簡直像萬能藥一樣，那個，可不可以……」
「可以讓你斷肢重生，眼球復原。」
「真的！」
「但是重生以後，你的能力，那種和怪異們溝通的能力也會失去。」
「這樣啊……」
「覺得很難辦嗎？」
「嗯。沒有魚和熊掌兼得的方法嗎？」
「想要兩全其美？貪心的傢伙啊~不過還真的有，但是需要你付出些代價。」
「真的嗎？！是什麼代價？我把我自己給你行不行？」
「需要你幫個忙，和你的職能也有點關係，如果讓你來做算是術業專攻吧。」
「到底是什麼啊？醫生能說清楚一點嗎？」
岩永琴子摘掉貝雷帽的捲毛小腦袋寫滿了困惑。
方羽端詳了一陣她的義肢後，便將她的義肢、義眼全部丟棄到手術室一角的垃圾桶里。
「知道校園七大不可思議的傳說嗎？廁所里的花子、不存在的十三階梯、洗浴室里的魔鏡地獄……」
「嗯……」
聽著方羽的列舉，她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感到異常為難，那些可都是聲名遠揚的怪異，怪異之中的潛規則就是知道的人越多，傳聞越廣，那麼怪異的能力就會越強大，她聲音顫抖的說道：「難道你是要讓人家這個弱女子去降服他們嗎？」
「只是和他們沾點邊的任務，主要是那個地方有圖謀不軌之人通過廣播、收音機傳遞扭曲、加工過的謠言，聽眾們議論，相信謠言後，怪異就開始變得狂暴、不安分起來，甚至會傷及到無辜人群。」
「這樣啊，地點呢？」
「海鷗學園，你的這副外表正好排的上用場。」
「嗚——我可是即將步入大學的人啊，你把人家想像成什麼樣子了！」
真實年齡17歲，外表年齡十三五歲的低齡外表少女惱羞成怒的大喊道。
「琴子，該做手術了。」
方羽幽幽的說道。
「等等，不是說一舉兩得嗎？」
為什麼還拿著一腿一眼？
「我製造的義肢、義眼雖然是偽物，甚至可以隨時拆卸，但它們可是真實取自你身上的DNA培育製造，我用人偶師的名義保證，絕對和真的一樣好用。」
「你不是醫生嗎？怎麼不用醫生的名義保證！」
話還沒說完，少女岩永琴子便被方羽物理麻醉，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