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二三事

  方羽被三神憐子老師自顧自的帶入家中,看的出來他們的家庭很是富裕,走進前院,就能看到古香古色的日式景觀,草是精心梳理種植在石縫中山石中間,凸顯了生命力的頑強之美;樹是刻意挑選,修剪過的枝丫宛如西方雕塑藝術品般的富有表情含義,種植在林園;假山、池塘、小亭、紅楓、綠松、石井、青苔每一樣都猶如藝術品般華美更帶有自然的風趣。

  幾片紅葉飄落在水面,井邊石頭上包裹著厚厚的茸樣青苔,細流潺潺從竹槽中流入井中,小道上沿路鋪滿石板,不知名的蟲豕在樹梢上發出陣陣鳴叫,悠揚婉轉動聽,配合著綠松針隨風搖曳擺動,充滿了初夏時節的意味。

  「憐子,憐子,憐子!」

  「振作起來,振作起來!」

  木質走廊上,有奇怪的噪音傳入耳邊,好似喋喋不休的痴呆兒,只會幾個詞彙就一直放在嘴裡念叨不停。

  方羽轉頭看去,原來是一直籠中八哥鳥在模仿人說話,尖銳的聲嗓仿佛貓爪划過玻璃的質感。

  「那是祖母養的八哥,叫做憐醬。」

  榊原恆一不好意思的撓頭,對於可能驚嚇到新朋友的事故感到抱歉。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難道和三神老師有什麼聯繫?」

  方羽明知故問,八哥鳥的名字【憐醬】就是榊原恆一的祖母,三神憐子的母親對於小女兒死去的懷念,前年在【模因詛咒】殺死了三神憐子老師後,還沒有模糊掉相關人記憶的漏洞。

  「也許是媽媽喜歡我的名字吧,姐姐走了以後,我也去大城市上大學了,取這個名字也是為了想念我。」

  三神憐子老師目光中帶著莫名的神色看著籠中之鳥,突然對著默默觀望自己的方羽莞爾一笑,「這裡不是學校,還是和恆一一樣,叫我憐子阿姨吧。」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憐醬?為什麼?」

  「振作起來!振作起來!」

  憐醬用尖銳的聲音瘋狂叫喊,雙翅噗靈噗靈的拍打,落下一地凌亂的羽毛……

  ……

  見到女兒和外孫帶著朋友回家,聽著他們的介紹,祖母一開始大吃一驚,但馬上就切換成全力歡迎狀態,連果汁、蛋糕和雪糕都拿出來了……

  「為什麼還有酒?」

  方羽看著桌面上多餘的易拉罐啤酒還有已經形象大變的憐子阿姨,白西裝、套裙、名牌包、高跟鞋、紅唇膏、披肩長發,這些成熟都市女性的特徵都沒有了,美艷動人換成了居家舒適的裝扮,腦後長發札成一束馬尾,隱形眼鏡摘下換成粉色帶框眼鏡,白色小西裝教師服更是改成了粉色短袖上衣配白色牛仔短褲,一雙修長白皙的美腿脫下鞋襪換上拖鞋,能夠看到十顆粉嫩晶瑩的豆蔻正在一收一張的蜷縮不定。

  「哈,反正下午也沒我的課了,而且說不定……以後連工作的地方都要沒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越說越理直氣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叫我怎麼能夠一下子接受嘛,當然要喝酒冷靜冷靜!」

  榊原恆一尷尬的朝方羽扯出一抹微笑,對於這個如母似姐的長輩的任性他也沒有太大的辦法。

  「你拿出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喝了一罐吧。」

  方羽看著三神憐子那陀紅的俏臉與迷濛的雙眼,單手撐在沙發一角身體向後仰躺仿佛要凹陷進去一樣。

  「那又……怎麼樣……小七實,真討厭……」

  完了,這個老師徹底丟掉了教育工作者的嚴肅和尊嚴,仿佛撒嬌一樣的擺手揮舞,茶色的長馬尾像是一條鞭甩來甩去。

  「那個,七實君和我一樣是今年才轉來這裡的新生,是有什麼原因嗎?需要離開東京……」

  榊原恆一強行找到一個話題,不想讓憐子阿姨繼續丟臉下去。

  「嗯……原因的話,也沒什麼,就是我姐姐也在夜見北讀書,家裡人看她一個孤單,所以把我也送來了。」

  「哎,你還有姐姐?」

  「本來今天也要介紹你認識的,但被久保寺老師耽擱了,我姐姐叫櫻川六花今年也被分配到三年三班……」

  「這樣啊……」

  那個名叫久保寺的男人突然從包里抽出一把菜刀,架在自己頸脖上,銀色的利刃已經把頸脖表皮割出了一條血線,如果不是七實君阻止,一定是血濺當場的恐怖悲劇吧。

  說不定肺部又要裂開了……榊原恆一沉思的回憶起那面目猙獰的男教師和他那仿佛蛇類的嘶嘶聲。

  「你呢?你從東京那座大都市回到落後小鎮的原因呢?是因為小姨在這裡任職?是為了修養好身體?還是因為父母工作變動?」

  「原因都有吧,主要是我的名字榊原和『酒鬼薔薇』這個不祥的稱號讀音接近,所以……在東京k中的時候同學就以此來取外號,我接受不了,情緒激憤……氣胸症就復發了……來到這裡念書也是為了換一個環境吧。」

  榊原恆一展顏一笑,他對於自己的隱秘過去沒有絲毫保留向方羽陳述出來,不僅因為這個少年兩次來醫院裡看望他,更是因為少年的聲音、容貌、氣質、性格等方方面面都莫名熟悉,讓他不自覺放下防線。

  「k中啊……據說是一個優秀的私立學校,校風提倡注重每一個學生的發展與提出的意見,教育資源充沛,學生成績普遍在學力上游,而且還有直升通道k高的路線,是一所很受追捧的國中呢,」方羽單手扶額,好似在腦海里認真搜索記憶複述,面前的雪糕沒有動過一勺,「轉到這裡上學真是倒霉了。」

  「不會啊,我父親和k高的校長是校友關係,本來是打算在這裡讀完國中後直接去k高參加入學測試。」

  榊原恆一搖了搖頭,明明沒有炫耀的意識卻還是無比的讓人牙痒痒。

  「你父親不和你們一起住嗎?」

  「他在印度工作,平時很少回來。」

  話題的走向和節奏不知不覺被方羽掌控,榊原恆一的家庭信息一點一滴的在兩人的對話中全部被挖出。

  「估計現在學校里的記者採訪已經登上電視了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方羽不經意間提起,於是接下來就是榊原恆一自覺拿起遙控器打開客廳里的電視機。

  畫面一閃,出現在屏幕里的正是和方羽有過一面之緣的胖警官大庭,他在記者的圍追堵截下和長槍短炮攻勢下終於抵擋不住,「好吧,我僅代表我個人的看法和意見來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全流程。」

  「這一次的夜見北中學三年三班班主任自殺未遂並不僅僅是第一次了,夜見北三年三班在我的調查中,過去還發生過很多次學生、學生家屬意外死亡事故,在我的調查過程中聽到了一個奇妙的傳聞,叫做『三年級三班的詛咒……』事情的源頭已經不可知了(被方羽抹去)……」

  「夜見北的三年級三班是被詛咒的,會不定期迎來『詛咒之年』。那一年每個月,班裡的相關者都會死亡。今年也許就是詛咒之年,雖然我覺得這很不可思議,但調查出來的真像就是這樣——」

  「警局裡的檔案明明白白的記錄了,過去這個學校的學生和相關者大量死亡……」

  「這是我憑個人興趣做出的調查,如果和同事或者上司說的話也會付之一笑吧,畢竟都是各種各樣『意外事故』,想要調查出『兇手』無疑是異想天開的事情,那超出了我們警察職能範疇。」

  「如果真的有一個兇手存在,那麼他做出的每一次案件都是『完美犯罪』,兇手逍遙法外,警察無能為力,受害者不斷增加,我不能再坐視不管。」

  「我有一個上小學四年級的女兒,如果正常升入公立中學的話應該就是夜見北了吧,我關注這個問題的原因也很大的比例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將來也升入三年三班……」

  那個中年發福的刑警面帶苦澀的說道,每一句話里都帶有真情實感,記者們開始一個個提問了,角度刁鑽宛如手術刀一般鋒利的詢問為什麼學校死亡了那麼多人不早一點報出來,學校出了問題卻還能夠辦下去這麼多年顯然是有重大失誤過錯……

  忽略了這件事情責任該由誰來承擔?

  死掉的那些受難者該如何補償?

  仍在上學的學生們該何去何從?

  封閉的學校該摧毀還是廢棄?

  ……

  「哈,你還真是倒霉啊,才上第一天學,學校就快要倒閉了。」

  方羽幸災樂禍的抄起一罐啤酒,嘭的一聲拉開痛飲。

  「你也差不多吧,連一年都沒有上滿,算下來只比我多一個月而已。」

  榊原恆一嘴上不服輸,但是心裡還是憂愁不安,額頭下垂,長過眉梢的髮絲遮擋住眼瞼,已然沉默下來。

  「嗚姆……」

  早就喝的爛醉如泥,沒心沒肺的三神憐子老師撐在沙發一角的手臂終於失去了力道,身體向一側傾倒,嬌軀一下子鑽進方羽的懷中,腦袋貼在他的大腿上雙手隨意的亂抓,逐步環抱住他的腰際,親昵的用臉蛋磨蹭他的膝蓋,像小貓一樣。

  這就是所謂的逆膝枕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憐子阿姨酗酒的丟臉樣,榊原恆一雙手合十貼在額頭前忙不迭躬身道歉。

  「沒事,憐子阿姨也是累了吧,酗酒是成年人對無可奈何壓力的宣洩,我很理解。」

  方羽兩手拉起她纖細的兩肩,雪白修長的頸脖上螓首露出嬌憨的傻笑,隨著離開方羽的膝蓋視野攀高,兩人面面相覷的對望,三神憐子伸手附上方羽的臉頰,好似痴女一般的撫摸。

  「餵……」榊原恆一終於忍不住了,但下一刻讓他更加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方羽的臉頰兩側被一雙柔軟白皙的素手固定,隨著醉人瀰漫的酒香混雜著名貴香水的味道沁入鼻間,一張似笑非笑的俏臉吐露著熱息越發靠近。

  「吶,來接吻吧,我的白馬王子……」

  雙唇最終緊貼在一起,兩人的距離遞減為零,這個臨近三十歲還沒有男朋友的憐子阿姨終於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理智。

  方羽的容貌、親和力、魅力早已抵達ex 的等級,陷入迷濛狀態的憐子已經被他清秀俊美,不似人間之物的面容迷醉,默認的將其定義成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白馬王子。

  「憐子……阿姨……七實……君……」

  榊原恆一呆呆傻傻的呢喃,手中的遙控器嘭的一下滑落砸到桌上觸碰到按鈕,電視機的音量驟然加大。

  咚咚咚,門外傳來祖母的敲門聲,詢問電視機音量是否能夠調小一點……

  感覺到久久沒有人回應,刷的一聲準備拉開滑門進來……

  祖母大人啊,您絕對不想看到您的女兒喝醉酒後,猥褻和您外孫年齡一般大小的學生的畫面吧!

  我該怎麼辦?拉開他們?還是立刻堵住房門?

  榊原恆一此刻的心情複雜無比。

  第一次交到的摯友,第一次邀請摯友做客的喜悅,原本應該相互交融,卻發展的越來越偏移軌道。

  隱約間,他的肺感覺又要裂開了,自發性氣胸症又要發作了嗎,疼痛感從胸口由內而外的一股腦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