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此身已是……

  「人類,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位詭異還在因為委託和鏡子的事情感到詫異和不解,蘇白的三個問題就劈頭蓋臉地朝著他砸了過來。

  變成鬼物的長生種?

  是什麼意思?

  「最關鍵的問題是,那位鏡先生殘留的力量強大到至今都能維持著鏡中世界的存在嗎?」蘇白看了眼手中的那面圓鏡,鏡子中蒼白瘦削的手還在,而且正指著那位詭異……或者說那面破碎的鏡子所在的方向。

  「一直在維持著這片鏡中世界的,真的是那位鏡先生嗎?」蘇白也不願意去揣測什麼糟糕的真相,但他和風鈴剛才都看見了眼前這位長生種伸出的那隻手,兩個人互相對視時都能夠感覺到彼此的震驚。

  「鏡子?什麼鏡子?」長生種卻直接跳過了蘇白的問題,追問著關於鏡子的事情。

  藍色火焰的纏繞之下,蘇白伸出手將那面圓鏡遞向長生種的方向。

  也許是感知到了蘇白的動作,一直以來都背對著他們坐在那裡的長生種顫抖著站了起來,他的身體好像出了些問題,起身的動作伴隨著些僵硬和吱嘎聲。

  等對方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後,才緩緩向他們轉過身來,第一次露出了他真正的樣子——

  在已經變成了破布的衣物堆疊之下,包裹著的身體並不是同為長生種的洛麗瑪絲那樣因為煎熬而變得虛弱枯瘦的身體……而是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那破布遮掩下的身體百分之八十已經只殘留白骨,剛才他伸向鏡子的右手也已經化作白骨。

  但即使如此,那殘留大半的頭顱上,他的表情中依舊帶著對最後一絲希望的深深乞求,像是在祈求著蘇白手中的鏡子真的與他一直在等待的戀人有關,祈求著他的戀人真的有存在的可能性。

  也許是因為知道不合適,看到那副白骨的風鈴忍住了驚呼和向後退的衝動,安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眼前已經白骨化的長生種。

  與其說對方是長生種,不如說是已經失去了不知道多久的鬼物。

  「鏡子上……有他的氣息。」

  「怎麼可能,鏡只是一個普通的鏡鬼,在本體被破壞成這樣之後怎麼可能還有意識留存?」

  在蘇白看來,雖然眼前這位口口聲聲說自己的同族早就已經瘋了,但他自己的精神也並不完全理智,畢竟他一邊在漫長的等待著的鏡的歸來,一邊又很清楚地知道鏡已經離去。

  「也許是因為鏡先生有一位優秀的故人吧。」蘇白沒有忘記給自己發布委託的是那位奇怪的管理員先生。

  至於眼前這位已經化作白骨卻似乎不自知的長生種……

  蘇白雖然並沒有親眼見證,但他猜測那面鏡子被砸碎之後,離開的不只是鏡先生,還有當時和同族戰鬥之後已經身患重傷的那位長生種先生。也許當眼前的長生種在鏡中世界孤獨地「醒」來至今,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死去,也在這個鏡中世界裡異變成了真正的詭異之物。

  但即使身為鬼物,眼前的長生種希望愛人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甚至信守著承諾一直一直留在鏡中世界不曾離去。

  離開鏡鬼的力量之後,鏡中世界本該在不久之後消失。但異變為詭異的長生種為了完成對愛人的承諾,無意識地讓這個鏡中世界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畢竟和人類一樣,紅月下異變的詭異之物都會擁有特殊的能力,這份能力來自他們或它們的天賦,也可能來自他們的執念。而眼前這位長生種的執念因為一位鏡鬼而生,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強大到足以成為首領的長生種,會擁有比鏡鬼更強的控制這個鏡中世界的力量似乎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所以在蘇白的拼圖中,那位鏡鬼早在鏡子被砸碎的時候就已經離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和那位管理員以及虛海產生了聯繫。而維持著鏡中世界,甚至如那位鏡鬼一樣用鏡子觀察著人類和詭異善惡的一直都是眼前這位變成白骨的長生種。

  他一直無意識地使用著控制鏡中世界的力量。

  而在他有意識的時候,他又一直誤以為自己還活著,甚至如活著的時候一樣陷入飢餓和失控。但如果眼前的詭異能夠想明白這一切,他就會知道自己已經死去,已經不用再忍受飢餓,甚至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失控。

  但顯然,即使對方伸出的手已經是白骨,他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雙眼能夠看到的就只有蘇白手中沾染著戀人氣息的那枚鏡子。

  「抱歉,收件人並不是您,而是這個空間中唯一的真實存在的那面鏡子。」蘇白輕聲嘆息,然後帶著那枚小小的圓鏡走到了那面早已破碎不堪的鏡子面前。

  就在圓鏡靠近破碎鏡子的瞬間,似乎有一股純粹的力量出現在附近,就連纏繞在蘇白和風鈴身周的藍色火焰都對那股並非污穢的力量躍躍欲試。不過沒等蘇白和小火做些什麼,那枚小鏡子就徹底化作一股純粹的力量,融入到破碎鏡子之中。

  蘇白只看見在那面破碎鏡子側邊的一片鏡面碎片中,一隻慘白且瘦削的手緩緩出現在鏡中那灰濛濛的霧氣里。那隻手慘白得仿佛包裹在一層寒氣中,正一下又一下地向站在那裡的詭異之物招手。

  那樣的畫面明明透露著一股詭異而陰森的氣息,但在場的所有「人」卻不會感到害怕。

  轉身看向鏡子的詭異看著鏡中的那隻手,一半已經化成白骨的嘴微張著,卻在這樣的時刻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只是如同感受到了某個重要之人的召喚一般,原本無神的雙眼逐漸聚焦在鏡中那隻慘白的手上。他緩緩移動著僵硬且帶著吱嘎聲的步伐,踉蹌著邁動已是白骨的雙腿向著那面鏡子靠近。

  他看起來非常艱難地走到了鏡子面前,再次在鏡子面前跪坐了下來。

  然後,那隻慘白的手竟然從鏡子的碎片中伸了出來,輕撫著他低垂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