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知道陳溪說的有些道理。
就像陳溪說的那樣,真正會變成利刃傷害他們的並不是那股一次次出現又一次次消失的恐怖氣息,而是他們自己腦海里各種暴戾的想法。
畢竟在那股力量的壓迫之下,他們只是覺得身體沉重、雙腿發軟而且呼吸有點困難,就算被那股壓迫感影響得更久一些,情況可能也不會變得比那邊像是生了重病一樣的女孩更糟糕。
但是那股力量出現的時候,壓迫感侵襲的並不只是玩家們的身體,還有玩家們的精神。
比起身體上的折磨,桑桑自己覺得更痛苦的也是精神上的折磨。陳溪說的沒錯,那種壓迫感來襲時出現在他們腦海里的各種陰暗暴戾的情緒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一直都深藏在他們腦海深處的陰暗面,或者是他們一直憋著不願意表現出來的劣性。
這些烏糟的東西會在那股力量壓迫而來的瞬間從思緒的深層浮現出現,包括桑桑自己在內的玩家們不管之前表現出來的性格是什麼樣子,應該都會被暴戾和黑暗瞬間吞噬。
等到玩家的精神被吞沒,意識海中的理智和冷靜也會在瞬間崩裂,到了那個時候恐怕玩家會陷入意識崩潰的狀態,根本無法分辨站在他們面前的到底是內心深處想要報復想要殺死的人,還是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
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陷入瘋狂地自相殘殺的絕望境地。
到了那個時候,「和睦」這個詞會被徹底撕碎。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恐怕就無法再活著離開這場遊戲了。
「如果像陳溪說的那樣做的話,也許真的可以改變我們現在被動的局勢。」桑桑沉思了許久之後,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用主導者的語氣對會客室里的所有人說道,「遊戲的規則是『鄰里和睦』,所以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每次那股力量來襲的時候『和睦』這個詞就會變成隨時可能引爆的炸丨彈,而這枚炸丨彈的燃料、導火索甚至點燃導火索的火花,都是來自於我們內心深處一直藏著的劣性和陰暗面。」
「如果我們能夠坦然面對自己內心的陰暗以及所有可能會被那股力量擴大化的內心陰暗想法,也許真的能從根源上將問題解決掉。」桑桑說著,加了一句,「就像陳溪說的,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人,只要能夠活著離開這場遊戲,彼此……大部分人都很難再見面,所以傾訴出來也沒有什麼問題。」
桑桑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看了一眼親昵地摟在一起的越正清和肖曉蝶。
「大家也不要在意其他玩家有沒有說真話,或者有沒有隱瞞,因為說出來對我們自己也有很大的好處,可以讓我們在那股力量再次出現的時候更冷靜更有自保的能力。」
「總之,為了能夠扭轉被動局面,我們必須在這三個小時裡做些什麼。」桑桑又想了想,「很多時候可能我們自己搞都不懂自己腦子裡藏著些什麼,不如大家先好好梳理一下思緒,等會兒我會第一個參加這齣特別的自我介紹。」
桑桑的話說完後,其他玩家也都開始陷入沉思。
如果陳溪說的是真的,如果只要他們將本以為見不得光的內心想法都說出來就可以在那股力量再次侵襲的時候保持理智和清醒,那不止對他們有利,還可以繼續遵從「鄰里和睦」的遊戲規則,確實是目前看來最可行的方法。
不過,雖然大家都認為這確實是一個可行的方法,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種方法。
秦宇軒就是其中之一。
首先,秦宇軒絕對不可能在傾訴自己內心陰暗面的時候實話實說,畢竟實話實說對他而言和自首求死沒有太大的區別,他絕對不可能讓別人知道他獨特的興趣愛好。
再則,秦宇軒的興趣其實和這棟公寓一樣,都是用能力激發其他人內心的陰暗面,然後一點點對他們施加更多的精神壓力,最後讓其他人都成為他這個精神控制者的玩物,而他則一直會站在旁邊站在高處圍觀著他一手導演的自相殘殺的戲碼。
所以桑桑和陳溪口中的方法,不止是在解決公寓裡那股力量造成的問題。如果真的每個人都袒露心扉的話,連秦宇軒都可能會找不到精神控制的突破口。
雖然秦宇軒還有別的方法對其他人進行強迫性的精神控制,但需要耗費的力量也讓秦宇軒有些遲疑。
不過秦宇軒還知道一點其他玩家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當他們的內心深處出現對他人惡意的時候,他們周圍就會出現這棟公寓裡不應該存在的「鏡子」,即使他們身處會客室中應該也不會例外。
秦宇軒還不知道「鏡子」在這個遊戲中到底意味著什麼,但為了更好地「幫助」大家找到遊戲通關的線索,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困在會客室里的玩家們見一見「鏡子」。
為此,秦宇軒需要一個獵物。
謹慎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秦宇軒看到了站在沙發旁的張一步。
和之前見到張一步的時候一樣,秦宇軒注意到這個男孩依舊守在那個病懨懨的「女孩」身邊。那個曾經讓秦宇軒心動過,但現在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女孩」身體狀況看起來也糟糕透了。一開始秦宇軒只覺得那個「女孩」的狀態像是通宵了好幾天之後再也止不住睡意,但現在看來應該確實是病得很重。
以這種狀態進入遊戲,真是夠倒霉的。
因為以那個「女孩」的身體狀況,就算理智意識崩潰也不可能有力氣攻擊他人,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是秦宇軒的獵物人選。
秦宇軒注意到的是精神狀態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的張一步。秦宇軒記得他之前見到張一步的時候,他正態度友善溫和甚至熱情地跟在那個「女孩」身邊獻殷勤,他的眼神也一直黏在那個「女孩」的身上。
但現在張一步雖然還守在那個「女孩」身邊,卻非常沮喪地低著頭,整個人散發著苦惱的氣息。
秦宇軒還記得自己上次陷入類似狀態,是在學校里向女生告白被拒絕的時候。想到這裡,秦宇軒下意識覺得此刻張一步的心理防線應該會非常脆弱,所以他摸了摸下巴,直接向站在那裡低頭深思的張一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