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室的公寓裡，越正清和肖曉蝶沒有馬上就開始檢查他們挑選的這間公寓，反而就這麼奇怪地面對面站著。
肖曉蝶倒是想要放鬆精神去客廳的沙發處休息片刻，但她在看到越正清站在那裡不動的樣子以及他臉上的表情之後，還是選擇了同樣站在那裡。
「那個叫秦宇軒的小子，還挺會說話的。」越正清率先打破了古怪的沉默。
「畢竟是在遊戲裡想要獲得幫助的新人，對資深玩家說一些好話也很正常，不必當真。」肖曉蝶在男友的面前還是習慣性地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畢竟兩個人成為情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止現實世界的時候在一起生活，連在噩夢世界的時候也使用道具簽訂了同行的契約。
「不必當真？我倒是覺得你聽得挺開心的。」越正清的語氣和臉色突然沉了下來，「特別是在聽他說我這麼厲害也離不開你幫助的時候，你臉上的表情不是挺受用的嗎？」
「……」肖曉蝶的性格原本就就很軟，聽到越正清的語氣古怪也並沒有生氣，反而耐心地解釋說，「你也聽到了，他真正想要奉承的人是你，會說那樣的話也只是因為我們是情侶，你在自我介紹的時候也說過我是你的專屬治療師，不是嗎？」
「而且我們是情侶，會互相依靠也沒有錯，不要在乎這些。」肖曉蝶的性格讓她說的話也軟乎乎的，但內心深處卻隱約有一些焦躁，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股戾氣壓迫的後遺症。
「不要在乎這些，不要在乎這些……」越正清看向肖曉蝶的眼神突然變得不耐，「你可以不在乎這些，但我在乎的就是這些。你肖曉蝶不在乎這些，是因為你從小就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不愁吃不愁穿，是有錢人家的掌上明珠，如果不是突然進入了噩夢世界，你這輩子都會是什麼都不需要在乎的人上人。」
肖曉蝶有些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讓越正清有這麼大反應。但看著眼前男友熟悉的臉和陌生的不耐煩表情，肖曉蝶突然覺得她說了什麼不重要，越正清現在說的這些話可能是他一直以來都憋在心裡想要說出來的。
「剛才那股奇怪的血腥味讓大家的腦子都有些不正常，我們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再說。」肖曉蝶努力讓自己冷靜，也試圖勸越正清平靜下來。
「我的腦子不正常？」越正清的眼神卻漸漸從不耐變成了煩躁，甚至開始對肖曉蝶說的話斷章取義，看起來已經有些理智脫軌，「是因為我最近對肖大小姐太和顏悅色，所以讓肖大小姐覺得自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了？我現在在肖大小姐的眼裡已經有各種缺點了嗎？」
「越正清，你清醒點！」肖曉蝶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很清醒！」越正清的嗓門比肖曉蝶還大，「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地方嗎？」
「當然是在我們一起參加的那次噩夢遊戲裡，你幫了還是新人的我，我怎麼會不記得呢？」肖曉蝶依舊試圖向越正清伸出手，「正清，平靜下來。」
「你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越正清卻只是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了肖曉蝶的接觸，「你高中的時候，曾經因為家裡的原因在澄松市一所學校讀了一個學期，你還記得嗎？」
「你怎麼知道？」肖曉蝶有些吃驚。
「我怎麼會不知道？」越正清的臉色越發難看，「我和你在同一個教室里待了一個學期，喜歡你，向你獻殷勤，為你跑腿，努力想要和你搭話，竭盡所能地為你做任何事情，但那個時候你就像高嶺之花一樣冰冰冷冷地坐在那裡，忽視我做過的一切，拒絕我想要做的一切。想來那個時候，就算我站出來向你告白，也一定會被你高冷地拒絕掉。」
「我原本還抱有一絲奢望，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至今都沒有認出我來。」越正清冷笑了一聲，「肖大小姐。」
「你……」肖曉蝶詫異地看著眼前全身上下都開始變得陌生的男人，「我們在現實世界都一起那麼久了，為什麼你現在才和我說起高中時候的事情？」
「有必要嗎？」越正清盯著肖曉蝶，「你選擇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是玩家中的資深者，擁有著可以保護你的能力，而不是因為當初那個卑微地守在你身邊最終什麼都沒得到的普通窮小子，不是嗎？」
肖曉蝶聽著越正清對一些她不在意的事情翻來覆去的念叨，性格原本極有耐心的她都開始越來越不耐煩，但還是深呼吸著讓自己更冷靜一些，並且努力解釋說：「越正清，那個時候我去澄松市，是因為我爸爸的生意出了很大的問題，情況嚴重到我和媽媽必須到外面暫避。所以那幾個月我的心裡特別亂，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什麼人都不想接觸，每天像行屍走肉一樣等我爸爸的消息，並不是故意要對你冷冰冰的。」
「而且那個時候有很多人不知道為什麼圍在我的身邊，每天做這做那，又說這說那的，有的時候我的腦袋都炸了，根本沒有辦法分辨誰是誰，也很難記得誰是誰。」
越正清聽前面的時候，臉色緩和了一些。但是等肖曉蝶說完最後的那句話後，越正清的臉色比之前都更加難看了。
「確實，那個時候的我在你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就算天天圍在你的身邊也只是記不住名字的路人。」越正清向肖曉蝶又走近了幾步，「但是我呢？我在噩夢遊戲裡第一次見到你就認出你了，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新人，一個差一點死在鬼物手上的沒用的新人，但也是一個我當初高攀不上的千金小姐，所以跑出來救了你，讓你活下來。」
「我這麼做的目的是因為還喜歡你嗎？」
「不是。」
「是因為你幸運的變異出了治療的能力嗎？」
「呵呵。」
「是因為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女人，因為我的強大而依附我，因為我的強大而看著我，就像現在一樣。」越正清的笑容在肖曉蝶看來有些扭曲，「當然，也是因為你在現實世界和噩夢世界對我來說都很有用處。」
「越正清，在現實世界的時候你特別喜歡帶著我去見各種各樣的朋友，難道是因為……」肖曉蝶的大腦突然嗡了一下，臉色也變得刷白。
「沒錯，那些都是以前的同學，和曾經見過你的人。」越正清神態癲狂，「你還記得他們看見你時詫異的表情嗎？他們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完全沒有想到你這位又有錢又長得好看的大小姐竟然會和我在一起，曾經出了名的高冷冰山美人如今竟然也學會了小鳥依人，哈哈哈哈哈哈！」
「越正清，不要再往下說了。我們是噩夢世界的玩家，現實世界的身份和過去已經不重要了。」一直都溫溫柔柔的肖曉蝶也加重了語氣，聲音也開始變得生硬，但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越正清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你父親和母親也看不上我，完全不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為什麼會看上一個高中輟學，甚至沒有找到正經工作的男人。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女兒在噩夢世界裡只能依附在我身邊，離開了我可能都活不下去。」越正清伸出手捧住了肖曉蝶的臉頰。
「治療師聽起來是不錯的能力，但玩家中並不缺少治療師，大部分的治療師甚至比身體強化者更弱，只能依附強者而活著。」
「所以我越正清不缺少治療師搭檔。」
「我越正清身邊也不缺少漂亮的女人。」越正清臉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說那個桑桑，你看到那個蜷縮在沙發里的女孩了嗎？那是一個比你更弱小的新人，也比你要漂亮很多吧？只要我願意向她伸出援手，她不會拒絕我的幫助，也不會拒絕成為依附在我身邊的女人。」
「所以你想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嗎？」
「我的身邊不缺治療師，也不缺漂亮的女人，你肖曉蝶能夠留在我身邊的原因，就是因為我要讓現實世界看不起我的人……包括你肖大小姐都無話可說！把曾經的千金大小姐壓在身下踩在腳下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所以認清楚你的身份，不要真的以為自己和我這樣的資深者是平等的。」
「你不是我的妻子，我這樣的資深者也不會選擇一個資歷榜單兩千多名的弱小治療師當妻子！」
「我甚至沒有把你當成我的女朋友，只是把你當成了我的奴……」
越正清的話說到這裡，整個人突然愣住了。
「我剛才都說了些什麼？」越正清眼神里的瘋狂和臉上猙獰的笑容瞬間都變成了震驚，他難以置信地鬆開了被他按住臉的肖曉蝶，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就好像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離開了越正清的身體一樣，越正清慌忙地向肖曉蝶解釋說：「小蝶，剛才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一樣說了一堆我根本不想說的話。小蝶，你千萬別當真啊！」
「可能是剛才那個血腥味影響了我，我剛才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
「小蝶！」
「嗯。」肖曉蝶低下頭，聲音柔柔地應了一聲，「我知道。」
「我就知道小蝶你最善解人意了。」越正清聽到肖曉蝶的回應後，臉上的表情放輕鬆了一些。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肖曉蝶說著，就這麼低著頭轉身向某扇半開著的門走去。透過那扇半開著的門，肖曉蝶可以看見門裡的洗手池和浴缸。
洗手池上方空空如也，並不像大部分的洗漱室那樣會在洗手池上方安裝鏡子。
畢竟這是一棟沒有鏡子的鏡子公寓。
走進洗漱室後，肖曉蝶靜靜地關上了洗漱室的門，然後依舊低著頭，重重地用雙手支撐著洗手池，然後抬起了頭。
洗手台上方的鏡子裡，出現了肖曉蝶憤怒的表情和近乎失去理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