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的意識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嗜睡」這個副作用讓他的身體只有在閉目休息時才能放鬆下來,並維持在一種最為舒適的狀態。相反,如果蘇白一直強迫自己睜著眼睛,他的身體就會像是被幾座大山壓迫著那樣,僵硬、沉重、疲憊,甚至連全身的骨頭都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疼痛。
蘇白所承受的痛苦,可能比越正清和張一步他們面對門外的東西時感到的壓迫更恐怖更恐怖更恐怖,再加上他的身體已經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漸漸適應了這種痛苦,才讓他這個「病秧子」反過來變成了此時此刻所有人中最為自在的一個。
為了冷靜下來尋找更多和這場遊戲有關的線索拼圖,蘇白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承受著身體上的巨大壓力,抬頭望向會客室的門外。
充斥著血氣和戾氣的門外,是一條刷著白牆的過道,然而無論是牆壁還是燈光,都已經在這股恐怖的力量中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憑藉著超乎常人的視力,蘇白可以看見過道的盡頭是一個安裝了推窗的小房間,打開了的推窗上方還掛著一塊「保安室」的牌子。
蘇白還能夠看見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身影低著頭坐在那裡,它的背後是一團時隱時現的血色旋渦。那個保安的頭低垂著,保安帽的帽檐籠罩著一片陰影,將那個保安的臉完全淹沒在黑暗中。
「蘇……」作為一個真正的新手菜鳥,張一步對這股瀰漫在公寓內的恐怖氣息的抵抗能力最弱,所以剛才血腥味湧進來的時候,這個還沒上高中的男孩直接就摔倒在了牆邊。
蘇白扶著牆向後退了幾步,將張一步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影子裡。
身為「厲鬼拼圖」的擁有者,蘇白的影子是特殊的,因為厲鬼拼圖的「門」就藏在他的影子裡,被蘇白召喚出來的拼圖們也是經由影子出現在他的身邊。所以當張一步被藏進蘇白的影子裡後,他身上承受的壓力應該會減輕一些。
張一步的表情看起來是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身上壓迫感的變化,但他只是看了蘇白的背影一眼,憋著什麼話都沒有說。
所有玩家中,面對血腥和戾氣的壓迫還能夠勉強站起來的,除了原本就靠著牆的蘇白之外,就只有桑桑和越正清了,他們兩個人在論壇的資歷榜單上都排在較高的位置。
雖然資歷榜單這種東西確實說明不了什麼,但在蘇白看來那個榜單至少說明了越正清和桑桑在噩夢世界待的時間比其他玩家更久。在紅月力量的浸潤之下,人類身處噩夢世界的時間越久,身體中屬於紅月的力量也就越多。
雖然大部分玩家可能到最後都不知道如何去使用去控制身體中的這份力量,但他們的力量與鏡子公寓內的力量系出同源,身體中的力量越多,越能夠抵抗住這股恐怖的壓迫感。
越正清和桑桑就是如此。
「正,正清,我們能不能把門關上,然後繼續留在會客室里?」能力是治療方向的肖曉蝶在戰鬥方面缺少經驗,在資歷榜單上的排名也不高,所以看向門外那個淡紅色地獄的眼神中只有恐懼和退避。
產生這樣想法的不只是肖曉蝶,沒等越正清猶豫著做出決定,還能夠站立著的桑桑就咬著牙吃力地邁步走到最前方的陳溪身邊,「嘭」的一聲用力關上了門。
會客室的門被關上的瞬間,大部分的血腥味和戾氣被那關在了門外,會客室里的玩家們身上的壓力也的確驟減,但所有玩家的心情卻難以平靜。
剛才湧入會客室的血氣和戾氣依舊盤旋在會客室中,玩家們依舊能夠聞到那帶著腐敗氣息的血腥味,難聞得令人作嘔。即使桑桑及時關上了門,但無論是玩家的心情還是這間會客室,都已經不可能變回原來的狀態了。
「怎麼辦……怎麼辦……」最年長的孟枝腳軟得站不起來,也是最早出現崩潰狀態的玩家,「我,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麼恐怖的氣息,我們,我們會不會離開會客室就被,就被殺死?」
「別自己嚇自己。」桑桑雖然也在冒冷汗,但還是堅持站在那裡對大家說道,「別忘了這場遊戲的關鍵是鏡子,遊戲怎麼可能在我們遇到鏡子之前就結束?門外的那種力量確實恐怖,但應該不足以要了我們的命。」
「我的夢裡完全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場景。」姚慶也是被嚇得大喘著氣,「而且我現在覺得自己很不對勁,聞到那種味道的時候,我不僅僅覺得雙腿發軟,連腦子裡也出現了各種恐怖的想法。」
「恐怖的想法?」陳溪聽到姚慶的話之後,表情有些觸動。
「是的,各種無來由的煩躁、不安甚至憤怒,還有想要指責和怨恨一個人的想法,無論是誰都無所謂。有的時候甚至……甚至……」姚慶的表情變得有些害怕,「甚至想要結束別人的生命,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也是。」孟大姐也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我以為只是我個人的原因。」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甚至連一直在幫助別人治療別人的肖曉蝶都弱弱地開口說道。
「看來門外的那種力量會影響我們的情緒,就好像有一種煩躁甚至暴戾的情緒硬生生擠進了我們的腦袋。」越正清既然這麼說,就說明他也沒能抵擋門外那種力量的影響。
「是的。」桑桑的臉色也很難看,「如果這棟公寓的各個角落都充斥著那種力量,就算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都不可能做到和睦相處,什麼舒適寧靜的公寓都是假話,受到那種力量影響的玩家們不自相殘殺就不錯了。」
「所以你們不能繼續像這樣留在會客室里。」會客室里,一個有些陌生的年輕女聲響起。
其他玩家循著聲音看去,發現說話的竟然是那個扎著兩條麻花辮的眼鏡女孩,也就是之前那個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都磕磕巴巴說不清楚的女孩。
眾人的目光看過去之後,那個眼鏡女孩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就帶著慌亂的表情說道:「我是說,大家應該分散開,這樣就,就不會出事了。」
「確實。」桑桑也同意對方說的話,「如果把外面那種力量當做是一種『污染』,那麼這間會客室也已經被污染了,我們繼續擠在這裡,只會讓自相殘殺的慘劇來得更快一些。」
「我們必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