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年輕人不講武德

  不多時,便聽得外邊傳來一個陌生的嗓音:「四弟,你跟外人賭輸了,關我啥事,非把我拉去找回場子?我這裡正臨摹著字帖呢,哪有工夫陪你胡鬧!」

  又聽得丹青生道:「三哥,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事關咱們梅莊『江南四友』的名譽,江湖上說起『江南四友』竟敗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手裡,那咱們以後可都沒臉見人了!」

  隨後,便見丹青生攜著另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生得甚為矮胖,頭頂一根髮絲都無,禿得鋥亮,右手提著一支大筆,衣衫上都是墨跡。

  丹青生介紹道:「這位是我三哥禿筆翁,性喜書法,因寫禿了千百枝毛筆而得此綽號,卻並非因他頭禿,這一節千萬不可弄錯。

  三哥,這兩位便是我跟你說的風先生、藍姑娘。」

  姜葫、任盈盈於是恭敬地和這位綽號「禿筆翁」的前輩打招呼。

  任盈盈聽丹青生說擔心壞了「江南四友」名聲,笑道:「前輩請放心,今日梅莊論劍之事,無論勝負,若有一字泄漏於外,小女子與拙夫天誅地滅,萬世不得超生。」

  丹青生道:「好、甚好!藍姑娘,咱們之前打的賭……」

  他劍術上已輸給了姜葫,不好意思再說「若我三哥勝了,你那『溪山行旅圖』便贈予我」這種話,畢竟是車輪戰,縱然勝了,亦勝之不武。

  任盈盈說道:「放心,四莊主,如梅莊中能有一人在劍術上勝過拙夫,那么小女子便將『溪山行旅圖』贈予您。」

  丹青生笑道:「好、甚好!」

  禿筆翁頓時反應過來,道:「好啊,四弟,原來你是為了那什麼『溪山行旅圖』,難怪非纏著我過來助你。」

  丹青生被他說破意圖,一時說不出話,只是不住訕笑。

  任盈盈對禿筆翁微微一笑,道:「三莊主,請看這一幅書法如何?」說著,自包袱中又摸出一個捲軸,將之徐徐打開,卻是一幅筆走龍蛇的狂草。

  禿筆翁對書法極有興趣,走上前去一看,登時雙眸一瞪,再也挪不開眼,顫聲道:「唐……唐朝張旭的『率意帖』,真……真跡,假……假不了!」

  那狂草上的字,姜葫一個都不認得,只覺這字簡直就是胡亂潑墨,但那禿筆翁卻是瞧得津津有味。

  禿筆翁伸出食指,順著「率意帖」中的筆路臨空勾勒,如痴如醉,指上發出極輕微的「嗤嗤」之聲,足見內力之強。

  任盈盈不等他寫完,便將「率意帖」收了起來,放入包袱之中。

  禿筆翁怔怔地望著她,良久,方道:「藍姑娘,我……我也要賭!」

  任盈盈螓首微點,道:「三莊主放心,只消您能勝過拙夫,這張旭的『率意帖』……小女子雙手奉上。」

  禿筆翁想也不想,當即應下,對丁堅道:「老丁,煩請你將我那禿筆拿來。」

  丁堅應了,出去拿了一件兵刃進來,雙手奉上,正是一桿精鋼所鑄的判官筆,長一尺六寸。

  但其與尋常的判官筆又頗為不同,只見那筆頭上竟有一束沾過墨水的羊毛,渾似一桿毛筆。

  原來,他這判官筆上所蘸的墨水,乃以特殊藥材煎熬而成,肌膚一旦沾染上,數年內洗不脫,刀刮不去。

  昔年武林好手一旦碰上「江南四友」,最頭疼的便是這位排行第三的禿筆翁,倘一不小心給他在臉上著了墨,那便成了一種恥辱,數年內是在江湖上見不了人了。

  禿筆翁將判官筆取在手裡,道:「那咱們便開始了。」

  姜葫點了點頭,道:「多承指教。」

  禿筆翁大筆一揮,起手朝姜葫面門疾點,正是「裴」字的前三筆,他平生最得意的幾路招式,皆從字帖中化來,當下所使招式,正是源自「裴將軍詩」。

  姜葫看了他的招式,頗不以為意,只覺他是在故弄玄虛,招式從書法中化用而來,反有跡可循,落了下乘,尋思:「要練武功便練武功,要練書法便練書法,混為一談,可不倫不類!」

  這時那禿筆翁的判官筆已離他不到三寸,一個「裴」字已寫了一半,姜葫驟然一劍刺出,迅疾如風,直取他咽喉,攻其必救。

  禿筆翁忙回筆盪開他劍,這下,那「裴」字寫了半頭便沒寫下去。

  隨後他又寫第二個「將」字,才疾點兩下,寫了半邊的兩點水,姜葫又一劍刺向他心臟,逼得他再度回筆來救。

  之後,無論禿筆翁寫什麼字,總是才寫兩個筆劃,便被姜葫隨意一劍逼得寫不下去,仿佛寫字時身旁總有一個搗蛋鬼拿手肘撞他握筆的手,害得他一個字都沒有寫好。

  這禿筆翁也是個性情中人,被姜葫擾得火氣上來了,脫口而出:「年輕人不講武德,一點章法沒有!」手中判官筆使得更加迅疾,招式也越發凌厲。

  然而,無論他如何快法,姜葫出劍總能快過他,隨手一劍,便逼得他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倆人武功高下立判。

  禿筆翁與他鬥了上百回合,終未能寫出一個字來,心中越發感覺氣悶,再也抑制不住,大聲道:「不打了、不打了!」

  話音未落,他人已退開,奔回房中,寫字去了。

  姜葫:「???」

  任盈盈:「……」

  丹青生心下過意不去,道:「我這三哥是性情中人,一生痴迷書法,倒不是輸了不認……」

  眼見姜葫連敗丁堅、自己和三哥,丹青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功力更深的二哥「黑白子」身上,當即暫別姜葫、任盈盈二人,讓他們稍待片刻。

  過了一會兒,只見丹青生一人灰溜溜地回來,並未見到他那二哥。

  任盈盈秀眉微蹙,問道:「怎麼了,二莊主他老人家不願意來麼?」

  「唉」,丹青生嘆息一聲,道:「二哥他正在下棋,說是參悟什麼『名局』,打賭的事,等他下完棋再說,這時不要擾他。」

  任盈盈和姜葫卻哪裡等得了,任盈盈道:「四莊主,煩請引我們去見二莊主。」

  丹青生道:「這……這不好吧,二哥下棋時最煩有人擾他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