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姬重有些著急了,他引著陳矩走到一邊,沉聲道:「大公公,這人在這次謀刺之中,干係甚大,萬萬不可輕易放了他!」
頭髮花白的陳矩回頭看了一眼姬重,搖頭嘆了口氣。
「殿下,你是知道老奴的,老奴平時從不出宮,也不會過問朝廷的事務。」
這位大太監說出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是受人指派來的,而整個大晉,能夠指使得動這位大公公的,也就是那麼一個人而已。
姬重身子一震:「父皇醒了?」
陳矩不輕不重的瞥了一眼這位三皇子,淡然說道:「殿下,陛下說你做事沒有章法,不講規矩,這是很不好的事情。」
「李延再如何說,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員,按照規矩你就算要拿人,也要先經過陛下或者經過尚書台,拿了人沒有定罪剝奪官身之前,也不可以私自動刑。」
陳矩瞥了遠處仍舊坐在地上的李延一眼,幽幽的說道:「他還沒有定罪,就仍然是兵部侍郎,你動用私刑把一個兵部侍郎打成這個樣子,六部的面子放在哪裡,三省的面子又放在哪裡?」
文官都喜歡報團。
而且這些人最講究的就是規矩,尤其是對他們有利的規矩,比如說大晉的這套「士大夫保護」條例,那些文官無論如何也是要誓死維護的。
因為不管李延犯了什麼罪過,他現在仍然是兵部侍郎,你姬家的人現在可以不走任何流程就毆打一個兵部尚書,明日就可以不由分說的殺了六部的尚書,三省的宰輔!
誰也不知道這種事,會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姬重咬了咬牙,悶哼道:「大公公,這些人謀害父皇,我身為人子,著實顧不了許多了。」
陳矩搖了搖頭:「殿下身為人子不假,但是同時也是皇子,是皇家的兒子,殿下今日在這裡胡亂打了李延一通,心中惡氣是消了,可是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如何面對那些文官的參劾?」
姬重怒目道:「他們敢!」
「這事涉及到父皇,難道父皇的性命,還比不上一個李延?」
「他們當然敢。」
陳矩搖頭嘆了口氣:「殿下你且看著吧,最多明日,雪花一樣的奏書就會上報到尚書台去,他們要參你毀壞祖宗法度。」
陳矩搖了搖頭,轉身走向李延的位置。
「殿下,你踩著他們的尾巴了。」
本來姬重身為皇子,那些文官是不敢告他的,但是他們被踩到尾巴之後,便不會這麼注重上下之分了。
這就是李延剛才所說,也會有人對姬重不講規矩。
這時候,李延仍舊癱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氣緩解渾身的疼痛,陳矩蹲了下來,嘆了口氣:「李侍郎,殿下他年紀還小,做事太魯莽了,你不要介意才是。」
李延咧嘴一笑:「只要陛下安然無恙,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受些委屈也沒有什麼。」
陳矩點了點頭:「李侍郎還能站起來麼?」
李延苦笑著搖了搖頭:「怕是不成了。」
「那咱家派人送李侍郎回平南侯府?」
這位兵部右侍郎搖了搖頭:「大公公讓人通知一下平南侯府就行。」
陳矩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委屈李侍郎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出刑部大牢。
李延坐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有些吃力的轉頭看向三皇子姬重,呵呵一笑:「殿下,如今還要我畫押不要?」
姬重額頭上青筋迸出,他怒哼一聲,甩袖離去。
………….……………………
天子無恙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朝廷上下都頗為振奮。
所有人都清楚,承德天子在這個時候死不得,如果承德天子死了,沒有儲君的京城大亂都是小事,甚至還會出現幾個皇子各自為政,從而掀起內戰的局面。
只不過宮裡雖然有消息傳出來,但是承德天子依舊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人的面前,朝中的政務也盡數交給三省六部會同處理。
甚至於在長樂宮門口守了兩三天的七皇子姬溫,也被陳矩勸回了府,沒能見到承德天子。
七皇子離開皇宮之後,有些不得其法,他坐在自己的馬車裡,眉頭微皺。
「去大通坊。」
大通坊的清河公主府里,李信已經可以勉強下地走動,只不過胸口仍然有些發悶,背後的傷口仍然時刻作痛。
這幾天時間,他不用去羽林衛上班,整個人清閒了不少,也能夠安靜下來好好想事情,京城裡波譎雲詭的局勢,漸漸在他腦海里清晰了不少。
在他養傷的這段時間裡,魏王府的消息先是送到九公主姬靈秀那裡,然後姬靈秀再嘰嘰喳喳的說給李信聽,一來二去,兩個人的關係倒是又親近了不少。
不過這幾天,這位九公主的心情並不是很好,畢竟她的老爹還有「大廚」,都受了傷。
魏王殿下登門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了,李信本來都已經躺在了床上,被叫醒之後,披著一件衣裳走了出來。
此時的七皇子,眼睛裡滿是血絲,面色也不太好看,這幾天下來他早出晚歸的守在宮裡,基本沒有怎麼休息過。
李信勉強給他倒了杯茶,緩緩開口:「宮裡有動靜了麼?」
七皇子點了點頭,開口道:「宮裡那邊傳出消息,說父皇只是小傷,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痊癒了。」
「這話是誰說的?」
「幾個太醫。」
魏王殿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之後,繼續說道:「不過父皇依舊沒有見任何人,我守在長樂宮門口,都沒能見到他。」
李信緩緩坐在椅子上,背後的刀傷傳來的陣痛,讓他眉頭微皺。
「還有什麼別的消息麼?」
七皇子搖了搖頭:「這樁謀刺案到底該怎麼處理,朝廷還沒有定性,不過今天三哥把李延抓進刑部大牢打了一頓,後來陳矩親自去了一趟刑部,又把李延給放了出來。」
說到這裡,七皇子微微一笑:「據說那個李延被三哥打了幾十鞭子,被平南侯府的人接回去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沒有幾塊好肉了,這個人當初要誣告信哥兒,此時受了這種苦楚,也是他的報應。」
李信眉頭緊皺。
陳矩是承德天子的心腹,陳矩放人,就等同於承德天子放人。
也就是說,這樁案子,朝廷多半會查到李季為止。
可是沒有道理啊,平南侯府做出了這種逆天的大事,那位聖天子沒理由能夠繼續容忍他們……
就是忌憚李慎,也不至於忌憚到這種地步!
李信眉頭緊皺,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臉色微變,緩緩看向七皇子。
「殿下,京城裡……可能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