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
承德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他是怎麼查到李延頭上的?」
三皇子這次查案,宮中的天目監也有參與,其中的細節身為大太監的陳矩自然一清二楚,他跪坐在承德天子身邊,把姬重查案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承德天子聽後,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他怎麼這樣不守規矩?」
規矩,是既得利益者約束底層最厲害的武器,因為這些規矩本身就已經規定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只要天下人能夠遵守規矩,那麼既得利益者就永遠是既得利益者。
皇室,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所以,即便是皇帝做事,也要按照規矩來,如果什麼規矩都沒了,皇帝也就不再是皇帝了。
哪怕當初的武皇帝,也不能夠隨心所欲。
像三皇子姬重這樣查案,快則快矣,但是卻沒了規矩,這就讓承德天子有些不喜。
這位皇帝陛下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李延進刑部大牢多久了?」
陳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開口道:「該有半天時間了。」
承德天子有些艱難的閉上了眼睛。
「這會兒,李延估計已經吃了不少苦頭。」
「你親自去一趟,讓老三把李延給放了。」
這一次,承德天子雖然沒有死,但是的的確確是受了重傷,據幾個太醫說,捅進天子身體裡的刀子,傷了天子的肺腑,這種傷勢必然會留下暗傷,幾乎不可能痊癒。
只能慢慢調養。
再加上承德天子已經是四十五歲的年紀,不再是壯年,就是那些太醫也不敢說什麼時候能養好,能不能養的好。
太醫們甚至不敢說承德天子能活多長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顯然是沒辦法和平南侯府翻臉的。
因為如今儲君未立,承德天子需要用剩餘的時間考察新帝的人選,基本沒有精力再南顧蜀郡。
也就是說,南疆的事情,在承德朝怕是解決不了了。
只能交給下一任皇帝。
這種局面,是昔日的承德天子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局面,但是沒有辦法,這已經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了。
承德皇帝現在雖然躺在床榻上,但是卻前所未有的冷靜,如今的京城,已經混亂不堪,在他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的生命里,他需要把這個國家儘量打理清楚,然後把江山交給一個合適的皇帝。
陳矩有些苦澀的點了點頭。
「老奴知道了。」
他躬著身子,澀聲道:「陛下,這件事是到李延這裡而止?」
承德天子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睛。
「只能到他這裡而止,再查下去,便不好收場了。」
「你是個伶俐人,這件事……你親自去,看著處理。」
陳矩點了點頭。
「那李延之前的人?」
這件事情,是由淺入深查的,陳矩所說的李延之前的人,就是指周大年,李季這些人。
「全殺了。」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除卻李信之外,其他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給朕殺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承德天子如何不恨?
放過李延是因為無可奈何,但是李延之前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統統該死!
陳矩深深的彎下了腰。
「老奴……知道了。」
……………………
陳矩趕往刑部大牢的時候,身為兵部侍郎的李延,的確已經吃了不少苦頭。
本來他也算是九卿級別的官員,按規矩沒有詔書無人可以拿他,官身沒有去掉之前,更無人可以對他用刑,但是三皇子從來都不是什麼講規矩的人,這位皇子殿下親自動手,已經打了李延四五十鞭子。
他從小練武,手上的力氣自然不小,五十鞭子下去,以李延的體格也有些支持不住,幾乎要疼得昏厥過去。
三皇子手裡握著刑鞭,冷冷的看著狼狽不堪的李延,低吼道:「說,是誰指使你害我父皇的?」
李延雖然狼狽,但是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他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姬重。
「殿下,你今日這樣不講規矩對我,將來也會有人不講規矩對你,你且等著瞧。」
「你還敢嘴硬!」
姬重低吼一聲。
「你們這幫亂臣賊子,害我父皇!莫跟本王說什麼規矩不規矩,今日本王打死了你,如果朝廷追究責任,本王這條命賠給你就是!」
姬重面色冷峻,手中的鞭子抖了一個響亮的鞭花。
「你說是不說?」
李延渾身都是傷口,但是這個軍漢並不低頭,只是勉強一笑:「殿下…要我說什麼?」
「要你說出幕後主使!」
李延不輕不重的瞥了一眼姬重,呵呵笑道:「殿下這般屈打成招,無非是想讓本官攀咬平南侯而已,好,本官現在招認,此事確係我所為,也是受了平南侯指使。」
「然後呢?」
李延面色平靜:「殿下現在要去蜀郡,也把平南侯捉來刑部大牢打他一頓,再逼問他幕後主使是誰麼?」
李延這一番話,讓姬重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了。
這人方才還是個硬骨頭,怎麼一會兒功夫,就態度大變,低頭認慫了?
姬重有些不確定的看了李延一眼。
「你可敢畫押?」
李延呵呵一笑:「我自然敢,問題是殿下敢不敢讓我畫押。」
李延目光並沒有看向姬重,而是看向了姬重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人。
這人邁著步子走了進來,搖頭嘆了口氣:「殿下,這件事你做的過分了。」
姬重愕然回頭,這才發現內宮的大公公陳矩,不知道什麼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
「大公公,你什麼時候到的?」
「到了一會了。」
陳矩看了一眼滿身都是鮮血的李延,眼底閃過一抹快意,然後對著李延彎下了身子。
「李侍郎,三殿下不懂事,讓你受苦了,這件事後續朝廷會給你一個交代。」
李延淡淡的看了陳矩一眼,心中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他倒不是因為自己的性命擔心,而是擔心承德天子無事。
如果這位天子只是輕傷,那麼平南軍就不得不舉旗造反了。
但是現在陳矩來了,那麼就說明,那位承德天子,即便未死,也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
陳矩親自給李延解下繩子。
李延渾身上下都是傷口,早就沒了力氣,繩子一鬆開,他就癱倒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李延,抬頭看了一眼陳矩,恭聲道:「大公公,陛下如何了?」
陳矩眯著眼睛說道:「只是輕傷,調養幾日就好了,沒有什麼大礙。」
李延長出了一口氣,開口道:「無事便好,無事便好,請大公公轉告陛下,這件事與李延,與平南侯府絕沒有關係,都是李季在胡亂攀咬!」
陳矩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延一眼。
「李侍郎說的,陛下心裡都清楚,否則陛下也不會讓咱家來,放李侍郎出去。」
「李侍郎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