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思思伍

  第976章 思思伍

  奚章台怒道:「不許你再提師徒二字!」

  蕭平安低聲不語,肩上兩隻小手緊攀,卻是燕思思醒了,趴在他肩頭,烏溜溜的眼珠偷瞧眾人。♨♜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郭倪呵呵笑道:「罷了,罷了,本官這才信了。蕭少俠果有非常之能,若有異心,我方才已經性命不保。」

  蕭平安知道再不說話,更叫師門三人難作,拱手道:「郭大人,多有冒犯。大人言有案發,不知所為何事?」

  殷長殿面露戚容,低聲道:「我等晚到一步,朝先生被害了。」

  蕭平安大驚失色,腳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驚道:「什麼?」朝東海謙謙君子,矢志為國,滿腹經綸,博學多才,更是襟懷坦白,高風亮節。雖然相處時日有限,自己甚是尊重佩服,始終當他半個師長。半日前,兩人還促膝而談,忽聞噩耗,竟是不敢相信。

  郭倪嘆道:「朝先生忠君為國,齎志沒地,長懷無已。」

  蕭平安道:「什麼時候,什麼人殺的!」

  江忘亭道:「此事我等自會追查,給朝先生一個公道。」略一沉吟,又道:「你且去吧。」

  蕭平安自是不肯,但師門三個師伯在此,根本也輪不到自己說話。看奚章台神色,自己再若糾纏,勢必更惹憎惡。

  郭倪揮揮手,一旁家中管事走近,卻是手捧一個包裹。朝東海所贈的棉服和一雙棉鞋,赫然擺在最上面。蕭平安除了打劫來的銀錢小包,並無行李,這包袱皮也是人家附送。

  蕭平安心如刀絞,茫然伸手接過。正待轉身,忽聽江忘亭道:「你背負何人?」

  蕭平安微微一怔,抬頭看江忘亭眉頭微鎖,兩鬢白髮蒼蒼。難道師公對他說了?不可能,依那日殷師叔所言,師公分明是警告我此事再莫要提,他自己更加不會。師公要的,是一個安安穩穩的衡山派。但歸根結底,自己倒霉之源,與這位掌門師伯委實脫不了干係。一腔憤懣,忽然湧起,雖是回身,閉口不答。

  殷長殿道:「莫非是燕長安的閨女?」

  蕭平安聞言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背上燕思思卻是不知好歹,道:「是我啊,你們不是他師伯師叔嗎,怎麼對他這麼凶?」

  江忘亭三人都只遠遠見過這孩兒,並無多深印象。此際一聽當真,都是神情一變。

  三人交換個眼色,奚章台道:「如此甚好,你把這孩兒交過來。」

  燕思思登時不樂意,她也不知緣由,只是道:「憑什麼,我跟你們又不熟。」

  殷長殿對蕭平安道:「我勸你三思。」

  蕭平安道:「你們要她作甚?」心下狐疑,難道先前意圖搶人的竟是幾位師伯師叔,一想卻又不對,真是他們搶到了燕思思,又豈會偷送給自己。

  奚章台見郭倪含笑站在一旁,怒道:「反了,我等做什麼,要與你說麼!」

  蕭平安只覺背上燕思思忽然有千斤之重,自己幾乎背負不住。就聽燕思思不高興道:「你們不講道理,我才不要跟你們玩。」

  蕭平安腦海中翻騰,深吸口氣,終於下定決心,搖頭道:「我不能給。」

  江忘亭道:「你與人有諾,還是另有所圖?」

  蕭平安搖了搖頭,他連燕思思怎麼來的都是莫名其妙。

  殷長殿神色也是陰沉,忽道:「七弟也被那廝打傷,新仇舊恨,衡山派絕不會善罷甘休。」

  蕭平安又是一驚,朱雀七子最末乃是長風劍客陸秉軒。衡山派一眾長老前輩之中,除卻已經去世愛栽花種草的陳宗賢,便數與這位七師叔最說的上話。而且陸秉軒的徒弟林子瞻,更是他衡山派中最好的朋友。

  聽殷長殿之意,又是燕長安打傷陸秉軒。也是難怪,七師叔與師傅師娘最好,自是要去尋燕長安報仇。一念及此,心思瞬間動搖。輕聲問道:「七……,他傷可有大礙。」

  殷長殿冷哼一聲,道:「萬幸。」

  奚章台道:「與他廢話什麼!今天你交也要交,不交也得交!」

  燕思思一手拉下眼皮,對他吐舌頭,道:「大木頭才不會聽你的呢,氣死你,氣死你。」

  蕭平安委實舉棋不定,只覺背上燕思思越來越重。

  江忘亭忽然輕嘆一聲,道:「算了,由他去罷。」

  奚章台道:「掌門……」

  江忘亭道:「他已非我門下弟子,我等本也約束不得。」看看蕭平安,又道:「我說一句,縱使那廝千般為惡,我等是非分明,也不能殃及無辜。你若是為惡,派中自會清理門戶。」

  蕭平安只覺錯愕,不知江忘亭何以會如此說。

  江忘亭揮揮手,道:「你去罷。」

  出了郭府大門,走出巷子,背上燕思思輕聲道:「大木頭哥哥。」

  蕭平安心不在焉,應了一聲道:「嗯。」

  燕思思道:「剛才他們為什麼要我跟他們走啊?」

  蕭平安想了又想,還是道:「他們怕我照顧不好你,要帶你去找你娘親。」

  燕思思道:「哼,我才不要他們帶。」

  蕭平安默然不語。

  燕思思道:「哼,我看他們不像好人。他們說你不是衡山派弟子了,為什麼啊?」

  蕭平安忽覺鼻子一酸,硬生生忍住眼淚,遲疑了好一會,方道:「是我做錯了事,他們不要我了。」

  背上燕思思不聲不響,蕭平安只道她又睡了,良久,卻又聽她小聲道:「大木頭,你別傷心。喜歡你的人多著呢,我哥哥,源寶哥哥,沐姐姐,小倩姐,還有思思。」

  月光之下,兩人的影子就在面前,越走越長,越走越遠。

  尋間客棧,要了間客房。入內正待歇息,燕思思忽然道:「方才他們說誰死了?」

  蕭平安神色頓變,朝東海身死,自己豈能真的不管不問。面色凝重,慢慢在桌前椅上坐下。

  燕思思忽然又不困了,一臉興奮,道:「是你朋友嗎,咱們去查案子啊!」

  蕭平安隨口道:「怎麼查?」

  燕思思坐在床沿,一雙小腿又打鞦韆,一臉嚴肅道:「咱們先去驗屍。」

  蕭平安越想越對,既是被害,屍體上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自己雖不是此道高手,但若真是武林人所為,單從功夫上也能推敲一二。起身道:「好,你在這裡好好呆著,哪裡也別去,我去去就回。」

  燕思思登時不樂意,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氣鼓鼓道:「憑什麼不帶我去,是我出的主意。」

  蕭平安道:「我要回去郭府,乃是危險勾當,帶你作甚。」

  燕思思眼珠一轉,道:「你留我小孩子家一個人在這裡,若是有壞人來了,把我抓跑了怎麼辦。」

  蕭平安登時語塞,只覺燕思思說的甚有道理。這孩子來的莫名其妙,自己再莫名其妙把她丟了,豈不是麻煩。想了一想,道:「你跟我前去,一句話也不許說。」

  燕思思嘻嘻一笑,舉手指在嘴前輕輕「噓」了一聲,道:「我小聲說。」

  蕭平安冷麵道:「一點聲音不許有,否則就不帶你去。」

  燕思思露出乖巧笑容,連連點頭。

  尋了個繩子,將燕思思緊緊縛在身上。起身出門,繞到郭府西邊,躍上屋頂,避開巷中巡察士卒。觀察片刻,西邊果然是個無人的院子,既無燈火,也不聞響動。

  自佛教在中土興盛,西方便成極樂世界之地。宅院的格局也順應變化,在西側多有擺放靈位的靈堂。大戶人家為壽者提前預備的棺木,以及還未出殯的死者,往往也都安置在西。西邊跨院,院內不栽花種草,平日也是無人,不單如此,院門還要上鎖。

  伏身院牆之上,隨手掀起一塊瓦片,掰下一塊,朝院中一擲。「啪」的一聲響。

  蕭平安凝神傾聽,並不聞有何異動。想到三位師伯師叔還在府中,半點不敢大意。跟著又朝裡邊扔了一塊。這次瓦片甫一落地,便聞一條狗「嗚嗚」叫了幾聲。

  蕭平安立刻明白,院中果然養了惡犬。尋常看家的土狗,聽聲音便叫。特別是鄉間,家家戶戶養狗,夜晚寂靜無聲,一點響動就能叫一村的狗叫個不停。可這狗若是兇悍,卻不會貿然大叫,這「嗚嗚」兩聲,便是威脅之意。

  他夜間視物無礙,聽聲辨位,已經看到院中一棟屋前,陰暗台階之下,伏著兩條大狗。雖不如朱之蕃所養的獒犬威猛,看個頭也是不小。

  正待拿瓦片將兩犬打死,卻覺燕思思在背上亂動,似乎伸手掏些什麼。低聲沒好氣道:「你幹什麼,老實一點。」

  燕思思卻從自己兜兜里掏出了什麼東西,從背後遞過來,小聲道:「大木頭,用這個。」

  蕭平安伸手接過,竟是兩塊大骨頭。心中驚訝之極,這孩子身上怎會帶兩根骨頭!伸手接過,輕輕一拋,兩根骨頭,不偏不倚,分落在兩狗面前。

  兩狗先都是一驚,隨即便是前爪攬住,伏地大嚼起來。

  蕭平安這才背著燕思思跳落。兩隻大狗大約是平日沒甚油水,兩根骨頭啃的有滋有味,雖看見兩人進來,卻是頭也不抬。蕭平安忍不住腹誹,上樑不正下樑歪,這郭倪養的狗也不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