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金陵捌

  第970章 金陵捌

  朝東海道:「此曲聽完,凡四十五節。💗✎ ➅➈𝓼нυ𝔵.𝓬ᵒM ✌👹與琴書曰嵇康廣陵散本四十一拍,似也有出入。刺韓曲本剛剛過半,此間故事說的也非聶政一人。聶政既死,又毀去自己容貌。韓人將其屍棄於市,懸賞千金,叫人辨認。聶政之姐聽聞,撫屍痛哭,曰,此所謂聶政也。為父報仇,知當及母,乃自犁剝面。何愛一女子之身,而不揚吾子之名哉?乃冤結陷塞,遂絕行脈而死。嗚呼,姐弟同義,方是《廣陵散》之故事。」

  莘瑤琴起身深施一禮,道:「多謝先生點撥,聞君一席話,小女真有茅塞頓開之感。」

  郭倪笑道:「朝先生果然大才,我與瑤琴姑娘相識數月,可未得如此禮遇。」

  莘瑤琴急忙對郭倪施禮,道:「大人冤殺小女,若無大人,小女如何能有幸得此佳音。」

  朝東海道:「此曲名滿天下,有人稱之為,曲之師長也,久未問世,郭大人如何得來?」

  郭倪道:「世人皆道,嵇康之後,再無《廣陵散》。其實不過此人臨終一曲,引為佳談而已。此曲又不是他嵇康所作,會的本也不是他一個。此曲源於漢、魏的『相和歌』,為楚調『但曲』之一。廣陵一地,民間多有流傳。只是此曲過長,往往缺佚嚴重,不得全曲。隋時宮廷搜輯民間曲譜,亦曾收錄此曲,亦是散亂,多冠以『相和歌』之名。唐時,複流入民間,中原各地,皆有其響,只是寸鱗半爪,名目也有不同。高宗建炎年間(1127―1130),宮中曾搜錄此曲,但應也未完全。前歲雲韶部樂師周謹兄整理遺存,偶爾翻出,幾下拼湊,終得完貌。我知瑤琴姑娘愛琴成狂,特意請人抄錄了來。倒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莘瑤琴嫣然一笑,捧起酒杯,上前敬酒。郭倪哈哈大笑。

  蕭平安一旁眉頭微皺,眾人說些什麼,他是半點不感興趣,越坐越是憋悶。

  莘瑤琴敬過郭倪和朝東海兩人,見他也有座位,知是客人。但又看蕭平安陰沉一張面孔,身上骯髒,實不像良善,急忙轉過頭去,權作看不見。

  蕭平安心道,曲也聽了,吹捧也是過了,總該談些正事。誰知郭倪意猶未盡,與莘瑤琴絮絮叨叨,聊了一陣,又鼓動莘瑤琴彈起曲來。

  直到正午,下人來請眾人用膳。

  郭倪一擺手,道:「當真沒有一點眼力見,我等興致正濃,不會將餐飯搬出來麼。」

  不多時,果然在院中搬來桌子,雞鴨魚肉,各色珍饈美味,流水介一般端了上來。

  郭倪招呼三人落座,未等開箸。原先站在三人之後的十餘女婢又圍上來,仍是站在四人身後,飯桌大了,圍攏不住,又加了幾個女子。

  說也奇怪,這些女子一個個並不做事,更兼靠的甚近,幾乎貼到蕭平安身上。蕭平安更覺彆扭,終於忍不住道:「你們退後一些,若要服侍,也不須站的如此之近。」

  郭倪哈哈笑道:「她們如此服侍,蕭兄弟還不滿意麼。」

  朝東海道:「此乃肉屏風,乃是為我等擋風的。」

  蕭平安錯愕道:「擋風?」

  莘瑤琴道:「此乃唐玄宗時,外戚楊國忠之發明。冬月常選婢妾肥大者,行列於前令遮風,藉人氣相暖,號『肉陣』,亦稱肉屏風。唐人以肥胖為美,想是郭大人喜好又有不同。」

  蕭平安面色漸變,道:「便是奴婢,何須如此作踐。」

  郭倪眼中光芒一閃而過,笑道:「蕭兄弟說的有理,我明日就遣她們各回各家。」

  身後一種婢女齊齊跪倒,其中一個顫聲道:「奴婢知錯了,主人開恩,任主人責罰。」

  郭倪道:「我倒忘了,你們多半已是無家可歸。算了,既然這位小兄弟不喜歡,你們都下去吧。」

  當即眾女婢都散去。

  蕭平安面色更是難看。莘瑤琴察言觀色,端起酒杯,道:「郭大人辛勞,何必再煩心這些下人之事。」

  正午頭頂雖有陽光,院內仍冷。菜吃的兩口,便即撤下。

  蕭平安食而不知其味,只覺這一頓飯吃的別彆扭扭。

  好歹一頓飯吃飯,莘瑤琴起身告辭。郭倪也不挽留,差下人送出門外,自有她自己服侍的婢女接走。

  然後郭倪才帶朝東海去往書房。蕭平安也不避諱,跟在身後。郭倪見他跟入,也未言語。

  賓主落座,郭倪道:「朝先生此來,可是有相爺的話?」

  朝東海道:「正是,東線這兩仗,大漲我軍士氣。對大人與畢將軍的嘉獎不日就到。」

  郭倪道:「都是畢將軍的功勞。」

  朝東海道:「哪裡,若非大人運籌帷幄,豈能有如此大勝。仆散揆挫敗染疾,眼下金人東線統制動盪,正是大好良機。不知郭大人……」

  郭倪眉頭微皺,慢慢搖頭,道:「金人調集重兵,雖首腦有恙,不改敵眾我寡之局面。郭某以為,眼下還是以固守揚州為宜。」

  朝東海擊掌道:「難怪相爺誇獎郭帥有諸葛之智。相爺意思也是如此,眼下不可冒進。金人內耗極多,朝政虧空,其境內災荒連綿,百姓反逆,眼下已是一日不如一日。我等只需固守淮河長江一線,自能迎來轉機。」

  郭倪面色稍和,道:「相爺真知灼見,郭某當是不負重託。」

  朝東海自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遞上,道:「府上有家書一封,順道給大人帶來。」

  郭倪接過,當面拆開,笑道:「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先生也不是外人,我這就看了,先生莫笑。」

  書信不長,郭倪幾眼掃過,面上笑意歡濃,朝南拱手道:「這怎生使得,相爺日理萬機,怎還記掛這些小事。相爺厚愛,當真是折煞微臣。」

  朝東海笑道:「大人國之柱石,眼下之中流砥柱。相爺吩咐,自是要大人無有後顧之憂。」

  郭倪道:「自當馬革裹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朝東海笑道:「相爺還等著大人凱旋慶功,怎說此悲壯之語。」

  郭倪哈哈笑道:「正是,正是。」

  朝東海又道:「相爺還說,北方那個楊安國,頗有些能耐。眼下用人之際,不妨多給些好處。若肯歸順,也編在大人麾下。恭喜大人,又能得一員大將。」

  郭倪道:「相爺高瞻遠矚,一舉一動,無不瞭然於胸。一個草寇,也驚動相爺。」微微一頓,道:「先生放心,相爺既然青眼有加,我自當見一見此人。」

  朝東海道:「還有一事,不知郭大人可有耳聞江湖之事?」

  郭倪嗤笑一聲,道:「先生是說那幫雞鳴狗盜,假借禮佛修道之名,修煉內功,鑽研武技之輩?」餘光掃了蕭平安一眼,端茶小飲一口。

  朝東海道:「江湖之大,能人異士自是不少。郭大人也知,相爺也與衡山派的武林高手相識,禮尚有加。」

  郭倪道:「武林高手麼,我也見過幾個。功夫精湛,確有十人敵之能,槍棒在手,數十人不能近身。我這院中,也聘得幾個。」舉手欲飲,忽地一怔,手指兀自虛扣,但手中茶盞竟是不知去向。

  唐宋之前,茶碗與飯碗都是共用,後逐漸分開。唐喜稱「茶盌」、「茶碗」、「茶甌」,宋文人則多愛稱「茶盞」。其中又以黑色茶盞最為討喜。

  蔡襄《茶錄》中道:「茶色白,宜黑盞,建安所造者紺黑,紋如兔毫,其坯微厚,燲之久熱難冷,最為要用。出他處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

  郭倪府中器物皆是貴重,喝茶的茶盞乃是上好的建窯兔毫盞。盞身內外遍布細長兔毛狀紋理,暗閃金光,乃是極為稀罕的「金兔毫」。小巧雅致,但握在手中,也無毫無知覺,不翼而飛之理。

  一旁蕭平安道:「郭大人是尋這個麼?」

  郭倪轉過頭來,卻見蕭平安手中正拿著自己的金兔毫小盞。

  蕭平安伸手遞過,道:「郭大人,請。」

  郭倪眉頭微皺,伸手接過。剛剛拿到手中,忽聽「啪嚓」脆響,茶盞碎作幾塊,半盞茶水立刻灑落。他反應也算快,手上一松,任碎片落在地上。半盞茶水卻是躲不過,都灑在下擺之上。

  屋內靜了片刻,蕭平安轉過頭去,也不看郭倪。

  半晌郭倪哈哈笑道:「這位小友好俊的功夫。」

  朝東海道:「不知比大人府中幾位如何。」

  郭倪嘴角一挑,道:「這個簡單。」雙掌連拍數聲。

  立刻房門外有人輕叩三聲。

  郭倪道:「你們三個進來吧。」

  房門打開,三人魚貫而入。兩名壯漢,都是虎背熊腰。前面一個四十餘歲中年漢子,目光陰冷,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

  郭倪道:「這位是少林派的赤手屠龍池剛烈池師傅,這位是衡山派的蕭少俠,兩位不妨親近親近。」

  池剛烈雙目一眯,他為人護院,自懂察言觀色,知道主人家這是要考教自己。初見蕭平安,還道是丐幫弟子。一聽衡山派,也是吃了一驚。

  他自己倒確是貨真價實的少林俗家弟子,學的「少林羅漢拳」、「銅砂掌」、「一指金剛法」,內功練的達摩禪坐。

  嵩山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李世民稱帝後,對少林寺大力扶持。少林寺日漸壯大,投入門來要做和尚的越來越多。但和尚也不是如此好當,少林寺也不須如此多僧人,於是逐漸催生出獨特的一類少林弟子,稱作少林俗家弟子。不皈依三寶,但要一心向善。帶髮修行,不必四大皆空。如在寺院,要與僧人同持戒律。出門則各隨主張。

  這俗家弟子之中,有相當部分,乃是衝著少林武功而來。此類弟子,真正能得真傳上等武功的,鳳毛麟角。但少林武學,畢竟博大精深,隨便教些功夫,也是不差。

  對專志學武的俗家弟子,少林寺擇選甚嚴,更不願這些人頂著少林寺的名頭,出去招惹是非。因此真正的武林之中的少林俗家弟子,數量並不算多。

  但自唐以來,已數百年。數百年間,這些少林的俗家弟子也有傳承,日積月累。先是父子相傳,漸而就是外姓弟子,漸漸人數已是可觀。待到少林寺驚覺,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少林寺權衡之下,索性認了,少林俗家弟子,也是少林弟子。一面約束這些弟子,莫招惹是非,莫為匪為盜為惡。一面嚴控武功。近百年來,除卻已經流入俗家的一些武功,少林的武功再不傳俗家弟子。

  至於什麼俗家弟子打出木人巷,打破十八羅漢陣,才能下山的故事,要到清朝才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