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虎將肆

  第719章 虎將肆

  三位老友身體健康!假期結束了

  沙魯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是在這片土地上,也有這麼一個異常勇猛的宋人。一個小小的五百雜軍的指揮副使,微小到這樣的官職根本不配站在自己面前。可那人差一點就做到了,在萬馬軍中,一個人,殺過來,他記住了那個名字——武元成。

  還有一個,不如他這般勇武,卻更是難纏,叫做沈天青。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讓面前的宋軍主帥換作那一個,兩人再來一決雌雄。

  十餘年前,他並不覺得自己贏了,他很想贏他一次。作為一生戎馬的將軍,他始終覺得一個合格的敵人甚至比同袍還要難得。

  大宋真的不缺良將啊,可惜他們沒有機會站到自己面前。

  風向變了,但他仍然掌握戰局。

  號角聲起,鼓聲不斷,旌旗狂舞,三軍,盡出!

  夏衍德也呆住,隨即卻是狂喜,連頭頂的太陽也沒有那麼熱了。他忍不住問:「南邊哪位將軍?」

  答案是秦廣,一個剛來幾日,來了就和諸多將官不合的刺頭。

  夏衍德連連點頭,決定戰後定要重賞此人,還一定要將此人留在自己身邊。秦廣是新調來的將領,他並不熟悉,品級尚可,官職卻不大,領三百餘人,此前根本不值得他關注。

  有沒有萬夫莫敵,有沒有勇冠三軍,當然有。雖然所謂大將在兩軍陣前單挑,大戰數百回合,獲勝之人,揮軍掩殺,就能大敗敵軍之類的熱血場面,純屬寫書的人興趣使然。實際即便在打仗最文明的春秋時期,也罕見兩將單打的局面。但毋庸置疑,一員萬夫莫敵的猛將在戰鬥中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

  兩軍對壘,戰略戰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士氣,畢竟戰鬥最終要靠士卒贏下來。一員身先士卒,擋者披靡的猛將在戰場上可以扭轉一處戰陣的勝負,左右兩軍的士氣,甚至一場大戰的最終走向。

  先前金人的射鵰者如此,此際秦廣也是如此。

  沈放聽聞,也是咋舌不已。他臨安一見秦廣,就知道定是一條好漢,但即便是他,也萬萬想不到,昔日那個差點被蘇師旦害死的落魄武官,到了戰場之上,竟是如此威不可擋。

  宋源寶卻是手舞足蹈,高興的不得了,連叫:「厲害,厲害。」

  術虎跟隨大隊沖入了亂軍之中,這邊的宋軍一樣的軟綿綿不肯戀戰,甚至舉起刀槍都是做做樣子,見了他就跑。

  術虎鬆了口氣,看來這邊看著兇險,其實打的也不厲害,自己這條命多半還能保住。

  但不到半刻鐘功夫,情況忽然變了,周圍越來越多的宋軍圍了上來,面孔猙獰,似是換了副面孔。

  壓力倍增,術虎忽然又覺得這條命懸了,宋人發瘋了!

  在秦廣帶領之下,南側守軍重整旗鼓,又將敵軍圍住。先前勢不可擋的金軍鐵騎終於被攔住腳步,戰馬不得馳騁,立刻便有大量傷亡。

  戰鼓聲聲,喊殺聲撕心裂肺,血花飛濺。屍體與殘肢在面前割麥子一般倒下,周遭嘈雜混亂,如入地獄深處。

  雙方都殺紅了眼。

  隨後的戰事卻是乏善可陳。

  雙方的主將,沙魯圖和夏衍德,若說兩人在戰略意圖、排兵布陣上還差距不大,對戰場局部形勢的研讀預判、審時度勢後的調兵遣將卻是天差地別。

  夏衍德優柔寡斷,又無野戰指揮之能,根本看不清局勢,臨陣指揮錯漏百出。

  雙方大軍正面開打,仍是金軍主攻。對著射了一通弓弩之後,金軍又是付出不小代價,殺到近前,雙方短兵相接。

  但就在夏衍德將注意力集中在正面戰場的時候,沙魯圖卻悄悄派出剩餘九百騎,仍是繞到南翼切入,將被困死傷大半的三百騎兵救出。

  隨後這一千兩百騎兵先與南側兩千步卒配合,不斷絞殺宋軍南側軍陣。

  宋軍單兵稍弱,但實際兩軍戰力其實相差不大。

  戰場之上,最精銳的一支隊伍就是金軍鐵騎。沙魯圖充分發揮了這支隊伍的優勢,機動靈活,總是在敵軍陣後發起衝鋒。

  宋軍前有金兵步卒方陣,後被騎兵衝擊,往往兩三次衝擊便即崩潰。「騎兵是錘,步兵是鐵砧」這兩者配合的好,鐵軍也能砸扁。

  密不透風的宋軍陣上,立刻被鑿出數個缺口,金兵趁勢而上,將缺口越扯越大。

  夏衍德見側翼破綻百出,索性孤注一擲,竟號令全軍反攻,意圖以兵力優勢直接擊潰金軍大陣。

  沙魯圖一見大喜,立刻轉攻為守。

  以宋軍的野戰攻堅能力,在金軍弓弩箭陣下,僅衝鋒三次未果就一蹶不振,不管長官如何催促,再不肯衝鋒。

  宋軍士氣已經低落,戰陣又是千瘡百孔,偏偏夏衍德這個老獸醫一號脈,孤注一擲,竟開出一記猛藥。他在北翼湊了五千軍,佯攻金軍側翼。同時派出五百騎兵,意圖迂迴到金軍後路,直撲沙魯圖指揮所,來個擒賊擒王。

  五千側翼調出,沙魯圖立刻發覺,根本未理會忽然脫離戰場的那五百騎兵,立刻也以錐形陣直插宋軍大陣,一鼓作氣,將宋軍徹底打散。

  夏衍德本想給沙魯圖來個釜底抽薪,偷他老窩,誰知自己的騎兵還不知在哪裡,人家的主力已經殺到了家門口。

  夏衍德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宋將,有著優良的傳統,一見形勢不妙,立刻來個金蟬脫殼。留下主將大纛,自己帶軍逃跑。

  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是處,逃走之前,他將羅文派上前沿,活活坑死。羅家此戰一門兩忠烈,這孤兒寡母的賞賜想是有著落了。

  一場惡戰從晨曦打到日暮,宋軍敗退,留下了滿地的屍體和兵器旗幟。

  落日之下,一桿高大的暗紅色大纛被推倒。

  有興高采烈的金兵爭相踩上去,他們腳上的血沾染了旗幟,又把它踩到血染的泥土裡。

  他們的行為很快被制止了,遍地的旗幟可以隨便踩,唯獨這一面是要被好好收藏起來的。

  術虎沒有死,他甚至想不起這個下午是如何度過的。他腳下是肥沃的田地,可如今澆灌的都是鮮血。田地中的稻穀早被蝗蟲啃光,土黃的田地下,或到處都是蝗蟲的卵。

  他隔壁的一位老太爺說蝗蟲乃是源自兵災,這或許是真的,在這些鮮血的滋潤下,明年的土地里究竟會長出什麼,已是不言而喻。

  宋軍大敗,又有六千多人投降,再加上被殺的,折損大半。夏衍德收攏殘兵,一萬多人都躲入信陽,決心龜縮不出。

  沙魯圖毫不留情,又將六千降卒斬首,就在戰場當中,築起一座京觀。近萬宋軍一日之間失去了生命,被埋入永恆黑暗的地下。

  京觀,又叫「武軍」,乃是古代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冢。但這不僅僅是為威懾,若是恐嚇敵人,留下滿地的屍首更加震撼人心。那時候的人已經明白,戰後極易爆發瘟疫,多半都是腐屍引起。眼下金軍沒有退回的打算,必須將這些屍首掩埋。

  隨後沙魯圖並未進軍信陽城,而是還軍壩上,先將河渡接管。

  留在壩上的兩千宋軍望風而逃,根本沒敢露面。

  叫術虎沒想到的是,他以為自己熬了過來,可回撤之時,自己就是跑到路邊拉了泡屎,就被人擄了去。他是欲哭無淚,早知如此,何必往草叢裡跑,屁股又不是沒被人看過。

  術虎和郭汾陽幾人拼拼湊湊,算是將一場大戰說個八九。宋軍落敗,眾人倒都未覺有何意外。

  沈放關心秦廣下落,特意問了問,郭汾陽道後面亂軍之中未見此人,想還是逃脫了。

  花輕語和宋源寶幾個,都忍不住抱怨宋軍無能。手握三萬大軍,面對數量只及自己一半的敵軍,還是一敗塗地。

  在李雲政三人看來也是如此,沙魯圖用兵也就一般,遠非名將水準。宋軍此敗,純粹是指揮無能。

  帥有十過:勇而輕死,貪而好利,仁而不忍,知而心怯,信而喜信人,廉潔而愛人,慢而心緩,剛而自用,懦志多疑,急而心速。

  夏衍德知而心怯,慢而心緩,懦志多疑,急而心速,身犯四樣,實不是領軍之將才。

  經此一役,宋金攻守之勢相易,不須懷疑,接下來東西兩線,金軍必也將轉入反攻,戰火轉眼就會燒到大宋境內。

  眾人自然沒殺術虎,還給了他一套漢人衣衫,放他出門。出門時,他望了望蕭平安,蕭平安也看了看他,兩人什麼也沒有說。

  此際術虎這個金人站在宋國陌生的土地上,望著頭頂一樣的星空,一片茫然,他由衷的想:「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戰爭就好了。」

  柴九一如既往仍是不主動參與一群年輕人的討論,直到雲錦書等人問了幾回,才說了一句:「這一戰又怎會有勝者。」

  李雲政追問道:「那依先生之見,這後勢如何?」

  柴九默然片刻,方道:「兩犬相爭,餓虎在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