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入谷肆
幹了足有半個時辰,燕長安只覺腰酸背痛,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謁演他既要讓犁不歪,又要用力推動,更要在地上翻出溝來,確是難極,若非他武功高強,只怕一個人真的應付不來。
這次回到田頭,終於支撐不住,放下犁來,走到那女子面前,道:「姑娘,有水麼?」他早已看到那女子喝水,沈放甚至有個蘋果,問卻還是要問的。
那女子扔了個水囊給他,看他仰面喝水,突道:「好好一人,幹什麼留這麼大鬍子,還這麼髒,養蟲子麼!」
燕長安聽她話里有鬆動之意,忙道:「你不喜歡,我這就剃了!」
那女子臉上卻是一紅,道:「你的鬍子,愛留不留,管我高興不高興。」
燕長安卻沒聽出別的意思,忙道:「你看著不高興,難免心情不好,那自然是我的不對了,我這就剃了它便是。」
那女子臉上更紅,雖然她背光而坐,不容易看的出來。但那女子自己心裡有鬼,不敢在和他多說,跳下石來,走到田中一處,伸腳在一處劃了一道丈余長的線道:「你要是趕時間,不妨先從這裡犁吧,看你犁地真是難看死了,我要去歇歇,一會再來,你可不許偷懶。」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道:「你要想偷懶躲滑,不妨跟著我來試試。」嫣然一笑,翩然而去。
燕長安見她走了,長吁了口氣。身後另一人也是一聲嘆息,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沈放,見他一臉怪笑的看著自己,心中大氣,道:「都是你,沒事逗那女子做甚。這下可好,咱們變黃牛在這裡耕田,不是咱們,是我。你這小猴崽子倒是舒服的緊,居然還有東西吃!」
沈放一臉壞笑,啃著蘋果,也不說話。
燕長安歇了片刻,去到那女子劃定之處。走了幾步,忽覺腳底有異,似是碰到了什麼堅硬之物。拔開那塊土來,下面現出一塊鐵板,板上一個碩大鐵環。
燕長安大喜,知道終於找對了地方。拉開鐵板,現出一個地洞。洞甚深,邊上靠著一副竹梯。
這暗洞藏在一大塊荒地里,沒人指點,真的是萬難找到。喜不自勝,招呼沈放過來,再想找那女子,卻是蹤影全無。
燕長安略一思索,帶著沈放順著竹梯下去。底下卻是一條密道,密道甚寬,可以容得下四、五人並行,高也過人,地道中伸手不見五指。
沈放的燈籠早就扔了,兩人只好拉著手摸著道壁慢慢前進。走了好半天,前面突然有亮光,快行過去,前面地上卻放著一盞油燈。
沈放拿起那燈嘿嘿笑道:「嬸嬸果然有情有義,還留了盞燈給我們。」
燕長安瞪了他一眼道:「莫再胡說八道,那女子非比尋常,還未必是敵是友!」兩人舉燈又行,前面不遠突然多了個凹口,牆上架著一副竹梯。
燕長安爬上梯子,頂上又是塊鐵板。推開鐵板,探頭一看,卻是人骨溝附近,知道不是所在,回歸地道繼續又行。
走了又一炷香時間,見個凹口,同樣有梯子上去。這一次卻是到了陳家莊,牆倒屋塌,一片廢墟。
燕長安也不出去,返回地道中繼續前行。
行了百餘丈,又見個梯子,卻是明顯與前番不同。梯子異常之高,爬上去一看,卻是在一片山坡頂上,四周都是密密的竹林,排列的甚是古怪。
燕長安出去觀看,見那竹林分明就是前番困住自己的迷陣,不敢亂走,還是老老實實回到了地道中。那地道未曾見尾,想來真正的秘密還不在此處。
地道在山谷下到處穿行,工程甚是浩大,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用了多少人工。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盡頭,這一次卻無竹梯,迎面一道鐵門將去路堵的嚴嚴實實。
燕長安發力一推,那門動也不動,顯是沉重之極,正待運內力強打,沈放卻道:「這門大概破壞不得。」說著指了指手上的油燈。
燕長安接過油燈一看,只見燈上刻了兩行小字「精鐵門戶,毀之不祥。」字跡猶新,顯是刻上不久,字跡又細又淺,似是什麼很小的尖物刻成。
燕長安點了點頭道:「既然是門,附近定有機關。」當下兩人在石前左右尋找,找了大半天,仍是一無所獲。
燕長安突地想起,又拿過那油燈,掂了一掂,那油燈似乎要比尋常的燈重了不少。
將燈舉起來看,果然看到燈座下有個小小的可以滑動的鐵片,推開鐵片,一截二寸來長兩指粗細的銅管滑了出來。
燕長安細細看那銅管,打造的甚是精緻,握在手中沉甸甸。銅管一端有條細細的黑線,仔細一看,銅管卻是兩根拼接而成。黑線正是結合之處,輕輕一轉,突地從一端管壁上彈出幾排形狀各異的曲齒。那銅管原來是把巧奪天工的鑰匙。
知道開關定是在巨門之上,當下細細再尋。果然在鐵門底部一處突起之下摸到了一個圓洞,這圓洞藏在視線不及之處,尋來確實不易。
燕長安已知就裡,當下將鑰匙旋迴管壁,又變成一根銅管。插入那圓洞之中,輕輕一轉,鑰齒彈出,就聽到喀嚓喀嚓的機關合攏之聲。再拿住銅管一轉,咯吱咯吱聲響,那鐵門緩緩的移了開去,後面卻是一個山洞。
燕長安看那鐵門足有一尺多厚,平平整整,實想不出這機關是如何造就。想來機關構件都是藏在這鐵塊之中,卻又不知如何裝入,若是壞了更不知要如何修理。奇工巧思,叫人嘆為觀止。
突然那鐵門又響,慢慢退回原位。兩人連忙退開一步,大門回位之後,喀的又是一聲輕響,卻是從上面又掉下一個圓管,揀起一看,又是個一模一樣的銅管鑰匙。
沈放嘆道:「誰家若裝了這門那還怕什么小偷強盜。」
燕長安卻不說話,就憑這道鐵門,只怕就算有千軍萬馬也別想攻的進來。這還只是門戶,裡面不知道還有多少機關陷阱。
想到陳家莊所見的諸般怪異,更是對這裡的主人大生忌憚之意,他深吸口氣,閉目片刻,吐出口氣來,道:「走吧。」
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此人才智越高越是為患。既然尋到這裡,定要為民除害。只是心中還有一事懸疑未決,那出手相助的女子不知是何人,若是外人,如何有這裡的鑰匙,若是此間人,又為何出手相助?百思不解,索性不想,帶著沈放大踏步走出洞去。
那洞也不很深,不多時已經出了洞口。外面已是傍晚,眼前火燒一般的晚霞映襯之下,滿目蔥翠。
洞在一處山腰之上,一條小路盤懸而下。山坡之上儘是層層迭迭的梯田,田裡長滿了綠油油的莊稼。一道山溪奔流而下,匯入下面一條蜿蜒的小河。河水在不遠處聚成一個不小的湖泊,湖畔綠樹環繞,樹林之中隱隱露出一個村落。幾處炊煙飄起,真好一處世外桃源。
兩人只覺神清氣爽,竟不覺看的痴了,沈放突然拍了拍燕長安的後背,道:「燕叔叔你看。」
燕長安回頭看去,只見兩人出來的山洞洞口赫然掛著一塊白布,上面用紅筆寫著一行大字「恭迎燕大俠大駕光臨寒來谷。」燕長安冷笑道:「寒來谷、寒來谷,真是……真是……。」
沈放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燕長安笑道:「正是。」突然面現憂色,他百般辛苦終於找到了寒來谷,本是萬千之喜,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心裡好是為難。
沈放看他臉色,已經明白他的心意,正色道:「這裡的人這麼壞,害死了那麼多人,還害死了謝公子和謝全,我死也不要他們救!」
燕長安摸了摸他的腦袋,沉默了半晌,慢慢道:「你傷也要治,我人也要殺!」
兩人相視一笑,舉步下山,順著小河而行。走了片刻,前面綠竹之後突然現出一座小橋。
小橋那端,一人扛著好大一件物事也朝橋上走來。燕長安和沈放快走兩步,正好在橋上擋住那人。
那人是個壯漢,精赤著上身,露出身上一塊一塊的肌肉,赤著雙腳,高挽著褲腿,腿上滿是泥巴,似乎剛從田裡勞作回來,雙肩上扛的竟是一頭大水牛。
水牛四蹄被他攏在胸前,牛腹壓在他肩膀之上,牛嘴蠕動,嘴角白沫片片,正在吃草,似被他扛著甚是舒服。
那人也不抬頭,道:「借過,借過。」那橋不過兩人多寬,兩邊也無護欄,那人扛著頭牛,橋上再容不得別人通過,此人扛著頭牛,按理燕長安自然該給他讓路。
燕長安冷笑一聲,尋常百姓就算力氣再大,扛這麼一頭牛也斷無如此輕鬆之理,更何況他進谷就是找碴來了,又怎會讓路。
那人見他不讓,急道:「牛蹄子傷了,快勞駕讓一讓可好。」
沈放笑道:「你一個人一個畜生,我們兩個人,豈有人給畜生讓路的道理?」
那人怒道:「你這小鬼,罵我是畜生?」此人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臉曬的黑里透紅,聽沈放話裡有話,頓時大怒。
沈放哧了一聲道:「畜生又怎麼了,畜生可以幫人耕田,有用的很。說不定今天就是畜生我們也讓了,人能和畜生一般見識麼?可是偏有些人連畜生也不如!」
燕長安點頭道:「正是,持強凌弱,濫殺無辜,那是比禽獸都不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