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聯劍壹

  第632章 聯劍壹

  桌上只擺了四盤小菜,幾道素齋。👻♕ ➅❾𝓼ħⓤ𝕏.ᑕⓄm 👺♥看菜品,正是佛門流傳甚廣的「三春一蓮」。

  「三春一蓮」據說乃是唐時湖北黃梅五祖寺高僧禪宗五祖弘忍大師獨創,又稱「五祖四寶」。

  其一「燒春菇」,以松乳菇配以荸薺、春筍製作,三美畢俱,相得益彰,所以又名「素三鮮」。其二「煎春卷」,以野菜作主料,輔以豆乾,配上胡椒、生薑、豆汁等佐料,用青菜葉子或油豆腐皮包成卷,以香油煎制而成。其三「燙春芽」,乃是取「佛香椿」鮮葉嫩芽,更須在大雨後採摘,洗淨後用沸水燙過,拌以香油、精鹽、白醋、紅醬調拌而成。其四「白蓮湯」以蓮子泉水為主料,以羅浮鬆松果做燃料,煨湯多時,湯帶松果清香,回味無窮。

  這「三春一蓮」是間寺院都會做,但此際桌上幾盤卻處處透出不同。眼下乃是冬季,這幾道菜中,春筍可以冬筍代之,野菜更是不拘一格。唯獨「佛香椿」的嫩芽有些不易得,卻也算不得稀奇。

  叫元妃也有些詫異的是,這四道菜精緻之極,剛剛擺上,便是滿室飄香。

  中間一道「素三鮮」,濃稠的黃湯淺淺鋪滿盤底,上面撒著點點蔥綠菜葉,黑中泛黃的松乳菇切成細絲,層層迭迭,如一棵盤虬老樹,其上擺著十二隻荸薺,卻是雕成十二生肖之形,個個憨態可掬,栩栩如生。更傳神的是,這十二隻小動物彼此錯落有致,似正在樹間嬉鬧玩耍,畫面靈動,幾是可以入畫。

  其餘幾道菜,也是別具一格,皆是別具匠心。

  李師兒越看越是有趣,她是宮中貴人,自是見多識廣,初時只覺新鮮,多看兩眼,立覺還不是如此簡單。幾道菜不管是擺盤,雕工,還是色澤,皆有畫作的意味其中,越看越是餘韻綿綿。

  此番意境,便是宮中的御廚,怕也是大大不如。

  柴霏雪也是吃了一驚,心道:「不想他還真有些本事。」瞧了一陣,笑道:「這一盤『素三鮮』,老樹白玉,黃湯青葉,豈不正是『數點枝頭黏白玉,一年春意動黃鐘』?」

  李師兒拿起玉箸,夾起一隻荸薺,笑道:「可這廚子太過賣弄,卻是忘了,這『素三鮮』可還少了一味筍呢。」輕張櫻唇,送入口中,貝齒微合,隨即卻是「咦」了一聲。

  宮中規矩森嚴,講究「食莫語」,倒不是吃飯之時完全不能說話,而是嘴中有食物,切不能開口。她如今身在高位,言行舉止,更是少有出錯。今日雖無旁人在座,她這一聲驚奇,也是有些失儀。

  柴霏雪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也夾了一筷入口,輕輕咬下。荸薺已是蒸的粉爛,卻不掩其中一點清脆爽口。這清甜甘冽之味未消,一股濃香接踵而至,舌尖一醇,卻是高湯浸燉入味的冬筍濃香。忍不住多嚼兩口,冬筍之味與荸薺甜香交融,又生出數般變化。原來這荸薺當中卻是另有乾坤,中間的果肉已被剔去,塞滿了冬筍。

  柴霏雪夾了一隻「煎春卷」,那春卷做的極小,堪堪一口大小。默不作聲吃下,眼睛也是一亮,道:「姐……娘娘,你嘗嘗這個?」她高興之下,險些說錯,方才就兩人在室內,眼下邊上有服侍的宮女,可不能再叫「姐姐」。

  李師兒笑著搖搖頭,道:「你知我不喜油膩之物。」

  柴霏雪笑道:「我自然知道,可你嘗嘗看?」

  李師兒知道柴霏雪定不會騙自己,但看那春卷炸的金黃,裡面卻是翠綠,顯是快油猛火。硬著頭皮夾了一塊,一口咬下。眼睛也是一亮。

  這看似都要往下滴油的春卷,竟是沒有一絲油味,入口清脆鮮香。

  兩人都是讚賞,李師兒端起小碗,輕呷一口「白蓮湯」。此際已是冬天,泡發的蓮子自然沒有新鮮蓮子的清香,但不知為何,這湯中卻是一股荷葉清香,透徹肺腑。若有一股清氣,自喉間之路直沉胃底。

  李師兒點點頭,又夾了一筷「燙春芽」。這「燙春芽」吃的乃是一口春意,椿芽鮮嫩,加以調味。但這調味的香油、精鹽、白醋、紅醬等物,極易搶了椿芽的鮮香。是以這道菜看著簡單,卻甚是考究廚子手藝。

  面前這盤「燙春芽」也是與眾不同,一根根椿芽枝葉俱全,紅中透紫,如同剛剛採下的一般。李師兒一筷入口,舌尖竟是一涼。

  秀眉登時微蹙,她見這道菜上仍騰起白氣,只道還是熱的,誰知入口竟是冰涼。她如今身子嬌嫩,冬日豈能入口涼物。若是在宮中,就算她不愛責罰下人,御膳房一干人等,一頓板子怕是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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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在口中,又不好吐出,硬著頭皮一口咬下。「咔嚓」一聲,本該燙的軟綿的椿芽在齒間竟是一聲脆響。這椿芽竟真的全是涼的,不但如此,更是脆弱薄餅。

  一口咬下,如同嚼碎了一小塊冰塊,整條椿芽已經化在口中。隨即一股溫和之意升起,包裹在椿芽之中的種種調味,香、鹹、甜、酸、層次分明,紛至沓來,如同一股春風滌盪口齒之間。

  李師兒深吸口氣,竟一連夾了兩筷。一旁服侍的宮女也是有些發愣,情不自禁多看了那盤「燙春芽」兩眼。

  皇帝皇后飲食,有一道不成文的規矩,叫「食不過三」,一道菜最多嘗上兩口,第三口都不行。若是哪一道菜吃的多了,難免遭來一陣口誅筆伐。

  在史官和諫官看來,皇帝皇后什麼東西多吃兩口,就是貪圖口腹之慾,或是不夠隱忍,暴露喜好,叫奸人有機可乘。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實則確是如此,皇帝皇后,一言一行都有人記錄在案。皇帝好吃,以致被奸人所害,這在歷史上可不乏其人。

  當然不是說被人在喜歡的菜中下毒,而是君王若管不住自己的胃口,難免欲求不滿,容易被奸人所趁。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齊桓公,因口腹之慾,寵信庖廚易牙,結果最後竟被活活餓死。

  李師兒如今並非皇后,自然無人苛責。但李師兒能從微末發跡,靠的就是善解人意,在宮中嚴於律己,一言一行,都是毫不逾越。今日一盤菜連吃幾口,也算少有的非常之舉了。

  那宮女也是七竅玲瓏,默不作聲,待兩人吃完,上前收拾,輕聲道:「想不到此間還有如此高明的廚子,娘娘要不要召來問問?」

  李師兒本想回絕,看看桌上幾隻盤子,卻是改了主意,道:「叫來看看也罷,請虛清大師一起。」

  過了片刻,就見虛清大師帶著一個半頭白髮的少年走了進來。虛清合十,少年俯身就要參拜,口中道:「在下沈放,見過娘娘。」

  李師兒見他跟在虛清大師身後,不知他來路,只是道:「免禮,平身。」心中卻是疑惑:「沈放?這名字似是哪裡聽過,一時卻是想不起來。」

  沈放就勢直起身來,不過算是作了個揖。

  李師兒本是隨口一言,但沈放根本無意大禮參拜,如何看不出來。她是寬厚之人,倒也不計較,道:「這位是?」

  虛清大師道:「娘娘要見這做菜的廚子,此人便是。」

  李師兒這倒真有些驚奇,看看沈放,見他面容看著年輕,兩鬢卻是白髮如霜,更添好奇,道:「你是廚子?這幾道菜都是出自你手?你是哪年生人?」

  沈放道:「在下生於大宋淳熙十三年。」

  李師兒更覺意外,上上下下看他兩眼,道:「大定二十六年?你如今不過十九歲?為何……?」

  沈放知她是好奇自己頭髮,笑道:「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李師兒微微頷首,道:「還是個讀過書的,既然菜都是出自你手。我來問你,這『煎春卷』為何不見油味?」沈放所說兩句,乃是李白詩《將進酒》,哀嘆人生苦短,時光易逝之意。她問的是為何白頭,沈放此語未免有討巧之嫌,不過她也無意深究此節。

  此子年紀輕輕,豈能有如此廚藝,這點倒是更叫她在意。若是冒名頂替,想騙取什麼好處,她也不介意跟老和尚開開玩笑。

  沈放道:「這個簡單,煎時放入桑皮紙,便可吸去油味。」

  李師兒奇道:「你說油鍋里放紙?」

  桑皮紙漢代便有,柔嫩、防蟲、韌性十足、而且不褪色、吸水力強。桑皮紙也分幾檔,高檔可作書畫,稍低可以裝裱、制傘制扇,藥店包裹中藥,也都是用的桑皮紙。但用桑皮紙做菜,當真是聞所未聞。

  沈放道:「正是,煎春卷易有油味,乃是油中雜質沾染,桑皮紙恰能吸去這些雜質。娘娘看街頭炸果子,都用桑皮紙包裹,可以吸去多餘的油脂。」

  李師兒未置可否,又道:「冬日的蓮子,如何還有夏日的蓮葉香氣?」

  沈放道:「寺中儲有夏日乾的蓮葉,碾磨成粉,摻入湯中,自然有荷葉清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