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沉淪貳
王姓中年文士卻是不以為然,道:「那辛稼軒不過寫一手好詞,又是垂垂老矣,本也不堪大用。😾🐺 ❻9𝓈ⓗᑌ𝕏.𝔠o𝕄 ൠ✌」
崔翁皺眉道:「那你說還有何人?咱們大宋重文輕武,先前還有些家底,早年太祖麾下猛將如雲不說,就是百年之前,也還有岳飛、宗澤、韓世忠、吳璘,可如今呢,若是北伐,有哪位良將可用?」
眼看兩人要起爭執,富家翁舉杯道:「橫豎都與我等無干,喝酒,喝酒。」杯中酒一飲而盡,身旁一女婢拿起汗巾給他擦汗,氣喘吁吁,道:「這天是真熱,也是怪了,大熱的天,怎還如此多人?」
俊秀書生道:「尊翁有所不知,今日有個人要來遊園,這些閒人都是衝著此女來的。」
富家翁道:「哦,是個女子?什麼人?」
俊秀書生眉飛色舞,道:「乃是武林中的一位奇女子,名叫花輕語,江湖人都叫他彩鳳凰。」
富家翁登時興趣索然,道:「原來是個賣藝的,可是膀大腰圓,大腿上能跑馬?」
俊秀書生連連搖頭,道:「非也,非也,乃是國色天香,一代佳人,咱們紹興府的那些個花魁,和人家一比,真是連土雞也不如。」
富家翁和其餘眾人登時來了興趣,齊聲問道:「當真。」
崔翁笑道:「你們幾個,可收斂一點,你們這神情若是被她身旁之人看到,定要惹出禍來。」
王姓中年文士道:「哦,原來還是頭河東獅。」
崔翁道:「你可知她何以如此大名頭,引的半個城裡的男人都跑來看她?」
王姓中年文士道:「我和李員外剛來紹興兩日,如何知道?」
崔翁道:「這女子也不過來了七天,已經死了三十八人,你們膽子大,一會來了,儘管上前調戲便是。」
富家翁一個寒顫,手中抓著個酒杯,一杯酒灑出大半,顫聲道:「都是她殺的麼?莫非是個江洋大盜,為何無人報官!」
崔翁笑道:「如今紹興府百姓對此女敬若天人,你這話傳了出去,不知多少人要找你拼命。。」
王姓中年文士道:「崔翁莫要吊人胃口,究竟怎麼回事,快說快說。」
那俊秀書生道:「要說故事,咱們這裡誰還說的過呂先生。」對坐在外側一個中年人一拱手,道:「還有勞呂先生,給咱們開開耳。」
那中年人貌不驚人,坐在邊上半天也未發一言,此際笑道:「諸位文星魁斗在此,豈敢班門弄斧。」
崔翁道:「呂先生鐵齒銅牙,遠近聞名,這說書的本事誰能超得過你。」
呂先生呵呵一笑,脊背一挺,道:「說來慚愧,呂某一生最敬重俠士。多年之前,在下不過是川中一小鎮的跑堂夥計。那年,有位謝相公給我說了個故事,叫我說給一位大俠和他帶的孩子聽。事後那相公給我指了一條明路,在下一咬牙就來了江南。蹉跎多年,才堪堪摸到了這行的邊。」
崔翁笑道:「先生生平,也是傳奇。」
呂先生道:「不敢,不敢,實不相瞞,在下也正在揣摩,打算把這位女俠的事跡編個本子,就叫《承天女俠傳》。」
俊秀書生贊道:「好名字,我等有耳福,今日先聽為快。」
呂先生道:「好,那在下今兒便獻獻醜。」盤膝端坐,神情突地一變,精神抖擻,雙目炯炯有神,手掌一抬,虛拍一記,道:「詩云: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如毛。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常言道,富貴之家,大同小異,這貧賤之家,卻是各有各的艱難。話說這今朝紹興府中,有戶人家,主家姓王,窮人家無人稱他大名,就叫王大。夫妻兩個,有兒女一雙,老母一個。這王大家家徒四壁,靠給人打些零碎的活計,勉強養活一家五口。這王大也是個苦慣的,每日起早貪黑,操持家務。這日,王大去街上買些針頭線腦,太陽底下,忽然一陣發昏,雙眼一黑,暈倒在地。誰不想,這一倒卻是倒出了禍事來。」
這呂先生吐字清晰,說話抑揚頓挫,寥寥幾句就叫眾人入了故事,聽他繼續道:「眾位看官要說說書人胡說,怎生自己暈倒也能惹出禍事?這天下偏偏就有這不公之事。話說紹興府有一霸,名喚姜天林,本是個做沒本錢買賣的大盜,積攢了大筆的銀子,搬來紹興府養老。這姜天林武功高強,又養了一幫凶奴,大把大把的錢扔出去結交官府。乃是城中一霸,是壞事做絕,為惡一方。」
說到此,有人出聲道:「沒錯,這個姜天林端的不是個人,紹興府百十年,沒出過如此壞的種。」原來這呂先生書說的精彩,已經有人圍過來聽。
先前那乞丐靠在一根竹上,也聽他說書。
呂先生接道:「說到王氏這一倒,正巧遇到姜天林帶著幾個惡奴,牽著頭惡犬,正在街上閒逛。這王大一倒,卻是驚了那頭惡犬。那惡犬乃是姜天林重金購得,站起來比人還高,兇惡無比。此際上前就是一口,那王大疼醒,見小牛犢大小一隻惡犬咬著自己,駭的是魂飛魄散,死命掙扎。可她一個弱女子,哪裡爭的過那惡犬,直被咬的血肉模糊。
「那姜天林帶著惡奴,不但不上前阻止,反邊看邊是開懷大笑。也算那王大命大,那惡犬逞夠了淫威,這才住嘴。王大撿了條性命,好容易掙扎回了家中。王大見了,自然要問,聞聽妻子遭遇,心中不忿,就上姜府去。他雖是個破落戶,也知道姜府的厲害,不敢前去問罪,只說妻子被狗咬傷,無錢醫治,還望姜員外發發善心。」
他此際言說,就是不久前之事,紹興府幾是人人皆知,聽他說到此處,周圍不少人都是搖頭嘆息。
呂先生道:「這王大也是個渾人,豈不知什麼叫與虎謀皮。聰明些,就該低下頭,認了此事。可他偏偏豬油蒙了心,想上門討些湯藥錢。這還能討的了好,自然是被一頓好打,趕了出去。本以為事情至此,也便結了。可誰知第二日,姜府的管家卻是去了王大家,言道,你家娘子街上發了癔症,驚嚇了老爺家的狗,如今這條狗茶飯不思,已經瘦了,反要王大賠錢。諸位看官,你瞧這是人話嗎?人能驚了狗,才過一日,這狗茶飯不思,就能瘦了。」
圍觀的人已是越來越多,不少人都出言咒罵。
呂先生待眾人聲音漸小,方又道:「王大窮的褲子都包不住屁股,哪裡拿的出錢。那管家帶著兩個家丁,二話不說,就將王大閨女帶走。原來那姜天林早看中這王大家的閨女,尋個由頭,就來搶人。當夜這老畜生就將這閨女糟蹋,這閨女雖是窮人家孩子,卻也是個有氣節的,寧死不從,爭執之中,竟在姜天林臉上抓了兩道。這姜天林惱羞成怒,霸王硬上弓之後,還不解氣,又把這閨女扔給下人糟蹋,可憐一個黃花閨女,進了姜府,未撐到半夜,就被欺凌而死。」
周圍人大多忍耐不住,破口大罵。
呂先生接道:「第二日,這閨女光著身子被扔在城外溝里,王大尋見了,悲從心起,帶著兒子就去告狀。登聞鼓打的震天響,知府老爺登堂,儀表威嚴,明鏡高懸,兩旁衙役威風凜凜,正大光明。諸位看官,你道這官司打的贏麼?」
下面有人接道:「紹興知府拿姜天林當爹,這還要問麼。」
呂先生道:「知府老爺不問案情,開口就道,你王大事情發了,我不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門來!有人告發,你乃是慣偷,伙著你兒子王小乙偷東偷西,前日剛自姜府中偷了金錠十個。老爺問你,你定是不肯招,來啊,大刑給我伺候!」
微微一頓,又道:「衙役的棍,乃是催命的符。一通亂棍打下,這王大一條腿被打斷,王小乙也被打的遍體鱗傷。知府大人發話,首惡王大收監,從犯王小乙年方十四,暫行發放。」
搖搖頭,道:「你道這狗官為何好心,還放了一個,你往下聽。這王小乙出了府衙,未走出一百步,幾個大漢蜂擁而上,一通拳腳,生生將他打死。」
那王姓中年文士連連搖頭,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事都當真麼?」
身旁那崔翁一臉肅容,道:「句句屬實,一個字兒也不錯。」
王姓中年文士怒不可遏,伸手在席上重重一拍。
呂先生又道:「這邊王大父子慘禍,家裡也不消停。那王大媳婦自覺自己是個掃把星,禍事都是因自己而起,一時想不開,投井而死。就兩三日,轉眼之間,好好一戶人家,已是家破人亡,就剩下一個七旬老娘。老婦人看看家裡光景,尋了個繩子。她一個孤老婆子,手無縛雞之力,縱有血海深仇,能做的什麼,繩子已經掛好,將頭一伸。須臾,老婆子睜開眼來,就見眼前一個神仙般的女子,正對她笑。老婆子心道,我這是死了,上天見了仙女麼?就見那仙女輕啟朱唇,口吐芬芳,問道,阿婆,何事要尋短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