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孤注陸
彭惟簡更是不願多提此事,道:「兩位想是玄天宗的高人,我與貴派北方使大荒落倒也有些交情,想來大家也不是外人。→」
柯雲麓聽彭惟簡說認識大荒落,更是生氣,他被沈放嚇走,一直跑回江南西路,又過了一個多月,偶然聽到大荒落消息,才知道上了大當,此時又聞此語,又羞又惱,忍不住道:「哼,怕是連我們家教主你也是熟識呢。」
彭惟簡微微一怔,道:「貴教教主?是見過幾次,卻談不上相熟。」
柯雲麓怒極反笑,道:「如此說來倒是失敬,失敬。」
玄天宗教主甚少露面,也不以真面目示人,更是連名字也諱莫如深。柯雲麓身為江南西路堂主,也只是去燕京見過一次,連話也沒說上兩句。此人當真是厚顏無恥,大言不慚。
彭惟簡卻不知他心中所想,道:「好說,好說。」
柯雲麓道:「不知尊駕相約此來,有何見教。」他見如此局面,自然猜想這彭惟簡才是主約之人。
彭惟簡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師弟有本書落在二位手中,此乃恩師手書,還望見還。」
解辟寒忍不住怒道:「你說還便還麼!」
柯雲麓豎起手,叫他不要說話,面露難色,道:「這書麼,倒確實有一本,只可惜……」
沈放急道:「可惜什麼?」
柯雲麓道:「可惜我保管不善,這本書已是丟了。」
沈放怒道:「放屁,你怎捨得……」一言出口,突然硬生生把下面的話收住。
柯雲麓微微一笑,心中卻是突然起來波瀾。那本《天地無情極》此刻就在他懷中,他原先與解辟寒一樣,以為這不過是沈放師傅手書的一本遊記。柯雲麓無門無派,竟然不知雲龍野叟其人,還道是沈放師傅的自號。
但與沈放一戰後,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再看這書,書中似是另有玄機。此時一試之下,看沈放反應,暗道自己猜想的多半不錯,這本書與那劍法必是大有關係。
彭惟簡見兩人都是神情有異,突然一念閃過,先前他聽沈放所言,便有懷疑,想到那晚沈放兩招神鬼莫測的劍法,心道,難道師弟丟的竟是這套劍法!這麼多年過去,師傅他老人家竟到了如此程度!開口道:「恩師手書,非同小可,還請柯堂主莫要玩笑,速速還來。」
柯雲麓心中火熱,心道,如果懷中這本真是劍訣功法,那隻要再得到劍招劍式,這套絕學就全歸了自己!強忍心中激動,慢慢道:「原來尊駕是為此而來,既然仇深如此,已不可解,我為何還要還你?」
彭惟簡道:「我也不和你為難,書給我,以後此事我可以不管。」
柯雲麓心底冷笑一聲,暗道,此人只怕與這沈放根本不是一路,否則豈會因為一本書,就置同門於不顧,望望沈放,道:「可惜這本書卻是不全,不知另一半?」
沈放抬起手來,似是立刻意識到不對,伸手摸了摸頭髮,腳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柯雲麓斜眼一瞥,已見沈放胸口鼓鼓囊囊,似是藏了什麼東西,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是一熱。
彭惟簡也看在眼裡,冷哼一聲,道:「柯堂主你是聰明人,我師兄弟的厲害,你也是見識過了,捫心自問,那書你可拿的走麼。」
柯雲麓左手中指微微一動,他在沈放幾位師兄手上,著實不曾討到便宜,眼見沈放師門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如今玄天宗又無人肯真正為自己出頭,倒真是讓他騎虎難下。看看彭惟簡道:「那依閣下之見?」
彭惟簡道:「我對貴教也是景仰,既然大夥都是自家朋友,何不化干戈為玉帛。」
柯雲麓道:「此事一筆勾銷自然是好。」斜了沈放一眼,道:「就不知這位小兄弟是不是也是一般想法。」
為了解辟寒一事,他甚至請了冉雄飛、周啟泰等人擺下酒宴求和,本就是有忌憚沈放師兄弟,求和之意。
沈放一聲冷笑,道:「我看你是白日做夢!」
彭惟簡和柯雲麓都是神色一變,解辟寒更是怒道:「臭小子,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啊!」
柯雲麓呵呵冷笑,對彭惟簡道:「看來兩位自己也未商量妥當,如此說話,豈非兒戲?」
彭惟簡也是暗暗皺眉,心道,我這小師弟可真不是白與的,一句話就叫大家都下不來台,就算你要報仇,話說的這麼決絕,這事還談個屁啊。面色一冷,道:「師弟,你少說兩句。」
沈放閉口不語,似是余怒未消,狠狠瞪了解辟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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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雲麓見沈放模樣,又看看彭惟簡,道:「尊駕若能做主,我等也不會再對令師弟出手。」他忌憚的只是沈放師門,彭惟簡若能叫其門下諸位袖手旁觀,沈放一人他卻不放在心上。
彭惟簡心道,別的也就算了,甚至你們偷學了幾招功夫我也可以裝作不知,但你們殺了六師兄,這師傅和諸位師兄弟怎肯罷休,這個我卻是不能答應。搖頭道:「此事我也做不了主,只能求求變通之策。」
柯雲麓神色微微一變,道:「原來尊駕也是來消遣我的麼!」
彭惟簡道:「不敢,只是兩位也沒別的好選。」
柯雲麓見他不動聲色,一時不知他是何用意,道:「那倒要請教。」
彭惟簡道:「其中深淺,柯堂主冷暖自知,又何必明知故問。」
柯雲麓道:「哦。」
彭惟簡道:「你護不住此人。」
柯雲麓呵呵一聲。
彭惟簡道:「你們兩個絕不是我那幾位師弟對手。」
柯雲麓道:「我可也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彭惟簡道:「柯堂主你原先的圈子可沒什麼高手,至於玄天宗麼,解辟寒已經被逐出玄天宗。這意思已經明白,貴教不會阻攔你護著自家小舅子,可也不會明著幫你。」
柯雲麓冷笑道:「我教的事情莫非你知道的比我還多?」他面帶冷笑,卻是暗自心驚,彭惟簡一針見血,他武功雖是不錯,但身邊的朋友卻沒幾個高手,解辟寒又犯了教中忌諱,如今願意幫他的人著實不多。
彭惟簡搖頭嘆道:「你這個小舅子這次實是惹錯人了。」
柯雲麓沉默不語,身後解辟寒臉色更是陰沉,柯雲麓望向亭外,呆呆出神,半晌突然道:「雲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雲水中。東西流水,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柯雲麓吟的乃是兩首詞,前一句乃是陸游的《長相思》,後一句乃是拼湊晏幾道的《少年游》,都是感嘆水雲變幻無常。
彭惟簡忍不住回頭望了沈放一眼,沈放望向亭外,似也有一些出神。彭惟簡呵呵兩聲,道:「柯堂主原來也是多情之人。」
柯雲麓收回目光,道:「我早年一事無成,更是得罪了一個高手,被他追殺,奄奄一息之際,是先妻冒死將我藏在地窖之中,救了我的性命。她當時不過十多歲,解辟寒年方四歲,他們二人也有仇家,可比我的厲害多了。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家人盡被屠戮,就她姐弟兩人逃得性命。她給了我兩本書,乃是她家傳的武功,我練了十年,將我的仇家和她的仇家全都殺了。
「然後我和她成親,她小我十多歲,可成親的時候,她看著比我還老。這十年來,她只叫我練功,其他什麼事也不讓我做,我和解辟寒全靠她一個女人養活,天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她太過操勞辛苦,沒幾年就一病不起,臨終之際,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我自覺虧欠她們姐弟太多,一直以來對辟寒也少了管束,才有如今之禍。」
柯雲麓說話越來越慢,顯是想起往事,禁不住的黯然神傷。彭惟簡不為所動,只淡淡道:「確是可惜。」
柯雲麓抱拳道:「卻不知適才閣下所說變通之計,又是如何變通?」
彭惟簡道:「師弟生死大仇,不是輕易可解,這大江南北,實無兩位藏身之地。但天下之大,不知幾何,兩位若是南下,飄洋出海,移爾遐逖,自又別是一番天地。」
解辟寒冷笑道:「閣下好算計,一句話就將我們發配的無影無蹤。」
柯雲麓道:「聽聞南海外有流求島,島上奇花異果,風土人情與中土迥異,我倒也想去看看。」
彭惟簡笑道:「如此甚好,兩位吉人天相,此去想來必有一番機遇,不知兩位打算何時動身。」
柯雲麓道:「便在今日,在此地殺了二位之後!」他「今日」二字出口,一掌已經劈出。「之後」兩字出口,身後解辟寒已經拔刀在手,「青眼」刀光如深湖寒潭,一刀朝沈放砍到。
沈放早有防備,長劍出鞘,身子倒躍而出,已在亭外。
解辟寒飛身追出,兩人已是多次交手,也不須試探,出手就是斷骨殘刀。
沈放左手持劍,還了兩招,腳下連退幾步,已經落了下風。
解辟寒見他左手使劍,右手垂在身側,心中更喜,使開狂刀,施展顛步,腳步如蝶亂花叢,手中刀如毒蛇撲噬,只盼一刀就將沈放砍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