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孤注伍
出城之前,他特意去了西門那邊,在老莊的餛飩挑子前,又吃了一碗餛飩。☠🐲 💝🐻
老莊還記得他,對他露出友善的笑容,給他的碗裡,特意多加了兩個餛飩。
臨安城外,西湖南端,有一南冷亭,雖離雷峰塔不遠,卻是人跡少至。此際廳中坐著一人,身材不高,面目削瘦,卻是化名簡雲的金國使者彭惟簡。
他似已在此等了不少時間,臉上已有不虞之色,突然開口道:「臭小子,我肯見你,已是給了你面子,你居然還敢姍姍來遲。」
前方道上,一人邁步而來,道:「你若不愛等,走便是了。」一樣的削瘦相貌,正是沈放。
彭惟簡冷哼一聲,見沈放走到亭前,兩步上了亭子,在他面前直接坐下,更是惱怒,道:「見了我招呼也不打一個,師傅平日裡就是這麼教你的麼!」
沈放道:「別一口一個師傅的,你已經被逐出師門了,還要我再說一遍麼。」
彭惟簡勃然大怒,道:「豎子爾敢!」
沈放道:「師傅親口說的,不服你找師傅去。」
彭惟簡強壓火氣,道:「好,好,你找我什麼事。」
沈放道:「我帶了師傅一本書,如今被兩個人奪去了。」
彭惟簡嘿嘿一笑,道:「是什麼書。」
沈放看他一眼,道:「還能是什麼書,當然是師傅的武功心法。」
彭惟簡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道:「哼哼,你本事大的很啊,師門的秘籍你也敢丟。我來問你,按照本門的門規,失了師門秘籍該當何罪?」
沈放也哼了一聲,默然片刻,方小聲道:「限期追回,斬盡偷學者,罰面壁十年。若不能追回,收回武功,逐出師門。」
彭惟簡道:「所以你不敢跟諸葛飛卿幾個說,卻叫我來幫你,是麼?」
沈放道:「你也莫要繞圈子,你幫還是不幫。」
彭惟簡道:「你怎地不找那史嘲風幫你?」
沈放怒道:「我幹嘛要去找他!」
彭惟簡呵呵一笑,道:「誰搶了你的書,是不是玄天宗的柯雲麓和解辟寒兩個?」
沈放難掩驚奇之色,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彭惟簡面帶譏笑之色,道:「我還知道你昨日去尋過史嘲風,然後鐵青著臉出來,還跟丐幫的何長老吵了一架。」
沈放一掌打在石桌上,強忍著沒有站起,道:「好啊,你跟蹤我。」
彭惟簡見他失態,自是幸災樂禍,冷笑道:「我可沒那個閒功夫,不過正巧有人看到,告訴我罷了。嘿嘿,當初那史嘲風叫你來殺我,又許得你什麼?呵呵,如今倒好,過河拆橋,怕是人家不肯為你得罪玄天宗吧。」
沈放道:「你既然知道,還多問什麼。」
彭惟簡道:「你覺得我會幫你麼?」
沈放看他一眼,道:「師傅的書你就看著落到別人手中麼?」
彭惟簡一字一句道:「我又不是你師兄。」
沈放道:「此事對你輕而易舉,你可不費什麼功夫。」
彭惟簡奇道:「何以見得?」
沈放道:「我想你既然能叫動那大荒落做事,想來玄天宗也要給你幾分面子。要本書你應該還要的到。」
彭惟簡搖頭道:「這你可打錯算盤了,玄天宗不過是給王爺面子,可不是給我面子。」頓了一頓,又道:「你當我不知你耍的什麼心機麼?豈是一本書這麼簡單,若是這兩人已經偷學了本門功夫,你除了要把書奪回,還要把武功奪回來,人家跟你這麼好交情,命也交給你麼?」
沈放冷笑道:「好了,你莫要說了,看一個破玄天宗把你嚇成什麼樣子。」
彭惟簡道:「如此小伎倆就莫要使了,反叫我小看了你。」
沈放沉默片刻,道:「解辟寒這狗賊殺了我六師兄!」
彭惟簡也是沉默不語,良久方道:「這老六若只是師傅弟子還好,偏偏有了官職,你也知道,江湖人殺了當官的,江湖上只會喝彩叫好。況且那解辟寒就算被逐出玄天宗,有柯雲麓這麼個玄天宗堂主在,此事也是難辦。」
沈放咬牙道:「你如何才肯出手?」不出他所料,彭惟簡果然收羅的消息不少,除了沈放與燕長安的關係,雲龍野叟的《天地無情極》,其餘能打聽到的消息,大約都打聽的清楚。至於與解辟寒的仇怨,有周啟泰、雷凌振這些人知道,守得住秘密才是怪事。
彭惟簡道:「我既然不是你師兄,又為何要出手?」
沈放道:「你也無須一再旁敲側擊,那事你自己對師傅說去,我頂多不給你搗亂便是。」
彭惟簡面上似閃過一抹喜色,口中卻是不快,道:「你居然還想著背後搗鬼?」
沈放氣道:「愛幫不幫,我已經約了他們兩個前來,就算你不幫忙,書我也要的回來。」
彭惟簡皺眉道:「你已經約了柯雲麓和解辟寒?」
沈放看看天道:「不錯,想再過的半個時辰,就該來了,你若是不肯,此際走還來得及。」
彭惟簡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子卻是未動,亭中一時安靜下來,兩人都不作聲。
沈放看著湖心發呆,過了好一陣功夫,突然道:「你看,這一樣的水,為何顏色有深有淺。」
彭惟簡掃了一眼,道:「少見多怪,天有浮雲,雲遮住的地方就幽暗深邃,又有什麼稀奇。」
沈放抬頭看看,點頭道:「原來如此,虧你立刻就能想到。」他本是隨口一問,彭惟簡隨口一答,卻教他若有所思。
彭惟簡見他呆呆出神,也覺這忽然冒出來的小師弟當真性情與眾不同,皺眉道:「你武功如此駁雜,真是恩師所教麼?我怎麼瞧著不像?」
沈放聽他言下輕視之意,自不會給他好臉,冷冷道:「這個不需你來操心。」
彭惟簡冷冷一笑,道:「貪多務得,博而不精,此乃武學大忌,我瞧你也就止步於此。」
沈放心頭一凜,面色也是一沉。他雖是不喜此人,卻是無從辯駁。他武功練的駁雜,此外幾位師兄各有所長,大師兄諸葛飛卿的奇門遁甲,二師兄魯長庚的機關之術,四師兄的口技,五師姐的易容術,六師兄的醫術,就連三師兄種田的本事,他也要學上幾手。可惜這些本事到了他的手中,樣樣都是稀疏,雖也有模有樣,卻不能與真正的行家裡手相較。
彭惟簡見他居然不還口,稍覺意外,乾咳兩聲,道:「師傅,師傅他老家人這些年如何?」
沈放這才回過神來,道:「師傅也老了,以前愛吃甜的,如今也不敢多吃了。」
彭惟簡沉默片刻,道:「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看見大街上有人賣糖,我想吃,但師傅沒有錢。晚上我偷偷出去,把那人的糖都偷了,自己吃了一半,吃到心裡直泛噁心,再也吃不下了。怕師傅知道生氣,其餘的都扔了,然後悄悄回去睡覺。第二天一早,師傅早早出去,回來時候,他身上常穿的那件袍子沒有了,卻給我帶了根糖回來。」
彭惟簡也呆呆望著湖面出神,好半天才道:「可我再也吃不下了。」
沈放微微一怔,他本是隨口一說,卻不想引出彭惟簡一通話來,看他仍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也不知是憂傷還是歡喜。
沈放正想說話,彭惟簡道:「你約的人來了。」
沈放回頭望去,果然路旁,一片竹林之中,兩個人露出身形。這亭子前就一條路,這兩人卻遠遠的就躲入了竹林,慢慢接近,正是柯雲麓和解辟寒兩人。
雙方一照面,解辟寒便是桀桀怪笑道:「臭小子,你膽子不小,我們不去找你,你竟然自己趕著送死。」
沈放冷笑一聲,道:「那也未必。」
柯雲麓已查探過四周,此際直接走到亭子前,看看彭惟簡,拱手道:「這位是?」
沈放道:「這位是我師兄。」
彭惟簡心中大喜,面上微笑,抱拳道:「彭惟簡,柯堂主好。」
柯雲麓也是回道:「彭先生好。」
一旁解辟寒冷哼一聲,道:「臭小子,你到底有多少師兄弟。」
沈放這次卻不理他,只是站在彭惟簡身側。
彭惟簡道:「柯兄請坐下再說,如何。」退後一步,一指亭間石桌,那亭中一個石桌,四隻石凳,倒是正好。
柯雲麓暗道,看此人年紀比那諸葛飛卿還要大些,但那諸葛飛卿不就是大師兄麼,其餘二到五位我也是認得,老六是被殺的謝少棠,老七就是這刁滑的小子,哪裡又來了個師兄,笑道:「好,好,坐下說,坐下說。」與彭惟簡對面一禮,一起坐下,沈放和解辟寒卻是各自站在身後。
柯雲麓屁股剛沾凳子便道:「貴門倒是人才輩出,貴門大師兄諸葛飛卿,二師兄魯長庚,三師兄呂鑫,都是武功不俗,不知尊駕排行第幾?」
彭惟簡道:「我原本是大師兄,後與師門失散多年,沒了音訊。」
柯雲麓道:「這倒是巧了。」心道,當我是三歲的孩子麼,你若是大師兄,就算死了,這位子也是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