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悲憤叄

  第147章 悲憤叄

  翻開第二頁,已是蠅頭小楷,字跡也是結體遒勁,卻又是一篇雜記。♡♢  👌💢字也不多,大半篇幅卻是勾了副畫,畫上一江一船,船上似有一人舉目而望,遠處淡淡幾筆,雲霧繚繞。

  其文曰:泛舟江上,見一旅人垂淚,問汝何傷之哉,其曰,離鄉六載,忽見家鄉山河之形狀,竟爾涕下。然此非其鄉,山水或有相似,目之所見,心之所思,或有異同,卻無礙情之所投,何哉?

  沈放看了半晌,文中所說,他自然明白,但卻不知和武功有什麼關係,苦苦思索,心道,莫非奧妙是在圖畫裡?仔細去看那圖,卻不見玄奧,只是簡簡單單幾筆勾畫,畫功也是一般,看線條也不似什麼招式,更不像內功的經絡走勢。

  沈放不得其解,又往後翻,下一頁又是一篇雜記。寫的是這人在京城觀胡人舞樂,自己還未去過西域,但看了舞蹈,聽了樂聲,心中對西域神馳想像。此篇卻未配圖。

  再往後翻,所寫儘是其遊歷之見聞,配圖也不見幾幅,多是文字。而篇幅最多的,便是所見名畫、名字、名山、名曲之所感。此人想是手段不凡,見過的名作多如牛毛。近代書畫自不必說,前代名作也是遍覽,甚至還有篇言,見《蘭亭集序》之真跡,嗟嘆不能言。

  沈放心道,世人皆道《蘭亭集序》真跡被唐太宗李世民帶入棺木,永絕於世,後人所見皆是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真、歐陽詢、褚遂良、虞世南等名手臨本,此人竟言真跡,也不知是真是假。

  粗略翻過一遍,也用了差不多兩個時辰,見除了這些再無他言,心中不免狐疑。心道,這哪裡是什麼武功,分明便是一本雜記。

  轉念又想,若是如此容易讓我看出玄妙,墨前輩想必也不會如此慎重,墨前輩自己也說,是不是武功秘籍,他也不知。墨前輩武功見識勝我百倍,他都瞧不明白,我才看了幾個時辰,能看出什麼端倪才是奇怪。此書必定不凡,我有空慢慢揣摩便是。當下將書本原樣包好,思索再三,還是貼身藏好。

  閉眼想睡,卻又睡不著了,心中胡思亂想,心道,莫非是數目字?曾聽二師哥說,有密碼一說,一本書中要依數目字去查,才知真正含義;又想,或許紙墨中另有隱秘,聽說有秘法,要沾冷熱水、甚至油脂、或是月光下珠光下才能顯現,其法甚多;再想,或許書本還有夾縫夾層;各種奇思異想、紛至沓來,強忍住不坐起嘗試,卻止不住腦中思想,眼看天色將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到了日中方醒,起身又在上路,他知那本秘籍珍貴,路途之上絕非試驗的所在,強忍不去動它,只是每日睡前拿出觀摩。

  如此過了幾日,已經入了江南西路地界。JDZ原屬江南東路,南宋紹興二年(1132年)才改隸江南西路。

  想到師兄已在不遠,心中高興,策馬揚鞭,但覺路旁綠樹田園,江山如畫,心曠神怡。

  又行兩日,終於進了JDZ地界。

  JDZ唐時稱浮梁縣,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方改稱JDZ。宋時瓷器冠絕天下,時有汝、官、哥、鈞、定五大名窯(此說始見於明代皇室收藏目錄《宣德鼎彝譜》)。五大名窯中,汝瓷在今HEN省汝州,官窯、哥窯均窯址不詳。鈞窯在河南禹州,定窯在河北曲陽。

  金人南侵,五大窯幾乎都被占去,大量制瓷匠人南逃。JDZ因有大量高嶺土,引得眾多匠人去往。天長日久,JDZ的瓷器逐漸聲名鵲起,其青白瓷「光致茂美」,大行其道。

  沈放師兄謝少棠在JDZ為知縣,尋常知縣都為七品,而謝少棠卻已官居五品。蓋因此地唐時為茶葉集散地之一,稅收豐厚,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寫道:「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說的就是JDZ。唐時浮梁知縣便是五品。到宋時,JDZ茶葉之外,瓷器又盛,既有稅賦之利,這五品的知縣便成了慣例。

  沈放入城,已是正午,見那城甚大,城內人流如織,處處商賈往來,端的是熱鬧非凡。

  沈放尋個人問縣衙所在,那人是個精壯漢子,見他問縣衙,卻是一驚,匆匆朝前一指,道:「順著大街直走,前面轉個彎,直走到頭,再右轉便是。」說完拔腿就走,臨行看他一眼,滿面都是懼意。

  沈放大奇,心道,這JDZ人如此怕官麼?我謝師兄為人公正無私,宅心仁厚,那是大大的好官。想那漢子不是什么正經人物,才如此懼怕。也不多想,當下按照所指而去,行不多時,果然見縣衙大門遙遙在望。

  心中喜悅,催馬過去,突覺異樣,此處街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沈放行到近前,見那衙門甚大,坐北朝南,門前一道照壁,刻一似麒麟之獸逐日,此獸名犭貪,乃告誡官吏廉潔之意。照壁後東、南各有一轅門,過轅門方是正門,門前一側有鳴冤鼓。

  鳴冤鼓乃是從登聞鼓而來,史書載周朝就設有登聞鼓,當時稱作「路鼓」,此後歷朝歷代,都有沿襲。

  宋初太祖為彰顯公義,尋常百姓也可擊鼓上達天聽。史書載:京民牟暉擊登聞鼓,訴家奴失母豚一,詔令賜千錢償其值。一時引為笑談,一個叫牟暉的擊鼓,宋太宗以為民間有大事,慌忙親自接見,沒想到竟是此人家豬丟了前來訴苦。太宗忍著火氣聽完,賜一千錢。將人送走後,找來宰相大罵一頓。此後皇城的登聞鼓,若不是兵力、太子暴斃這樣的大事,不允許敲打。

  登聞鼓直達天聽,原本乃是京師才有。相傳乃是包拯在開封府首開先河,之後各級衙門才紛紛設立喊冤鼓。古時衙門敞開,若有冤屈,可遞狀子申訴,官員自會受理,但過程不短,若是擊鼓鳴冤,官員須得當即升堂。但隨意敲鼓,進來問了,非是緊要之事,必打一頓板子。清代有律令「必關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奇冤異慘」方可擊鼓。

  此刻衙門卻是緊閉,只旁邊一扇小門開著,縣衙前更是連個當值的衙役也無。

  尋常縣衙白日必是大門敞開,台階兩側石獅鎮守,門前衙役值守,此時天才正午,衙門竟然緊閉,大是有異。

  沈放下馬,正要上前拍門,突然邊上小門中出來一人,一身白麻喪服,低頭直走。

  沈放瞧去,依稀是謝少棠書童謝全模樣,相貌變化頗大,此際更是臉上帶傷,鼻青臉腫,卻不敢認,猶豫喊了聲:「是謝全哥哥麼?」

  那人猛的一驚,抬頭看到沈放,立時認了出來,搶上一步,一把抱住,悲呼一聲:「小少爺。」嚎啕大哭。他與沈放幼年相識,一直叫他小少爺。

  沈放心裡一涼,知道出事,抱住謝全道:「你莫慌,莫慌,是誰人死了?」

  謝全雙目紅腫,痛哭流涕,竟不能語,良久才稍稍平復,哽咽道:「是公子,我家公子走了。」

  沈放早有不祥之感,只是仍不願信,此時從他嘴裡聽來,仍如晴天霹靂一般,急道:「如何走的?怎會突然走了!為何左右都不見人!」他萬般疑惑,竟然也語無倫次起來。

  謝全左右看看,一把拉著沈放進了縣衙,直往後走。縣衙之內,一片死寂,也是一個人影不見。

  到了後堂,謝全才停下腳步,關上房門,沈放見堂中擺著一口黑木棺材,周圍扯了幾條白布。這才相信,謝少棠謝師兄真的故去。眼圈一紅,跪倒棺前,淚水滾滾而下。

  他與謝少棠雖然相處時短,但謝少棠待他如親弟弟一般,他則對這個滿腹經綸,文質彬彬的師哥由衷佩服。兩人親情之深,非比尋常,斯人已逝,音容宛在,叫他如何不傷心難過。

  待他哭了一會,謝全將他攙起,道:「小少爺,給公子上炷香吧。」

  沈放點點頭,點了四炷香,在謝少棠靈前拜了。古時上香,有「神三鬼四」之說,親人新喪,前三年是鬼,供奉是要燒四支香,過了三年後則是神,祭奠是則要燒三支香。

  謝全待他拜畢,問道:「小少爺你怎麼來了?還有旁人一起麼?」

  沈放搖頭道:「就我一人,師傅記掛師哥,叫我來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兩三月前,師兄還有信來,都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去世?」

  謝全神色慘澹,低聲道:「公子是被人殺的。」

  沈放腦子裡嗡的一聲,竟是有些暈眩,深吸口氣,定定神道:「究竟如何,你一五一十說與我聽。」

  謝全道:「兩年半前,公子有功,朝廷嘉獎,右遷這JDZ知縣。公子到任,夙興夜寐,勤勤懇懇,不到半年功夫,將這JDZ積攢幾年的案子都斷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懲治凶頑,褒獎良善,激勵農商。JDZ上上下下,氣象一新。百姓都夸公子是幾百年也不遇的好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