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破障伍

  第110章 破障伍

  鎮江府下丹徒,一艘竹筏順流而下,筏子上一個漁翁引吭高歌,唱道:

  一竿風月,一蓑煙雨,家在釣台西住。🎄💀 ❻➈𝓼Ĥυ𝔵.ᑕ𝕠𝓂 🐤🐯

  賣魚生怕近城門,況肯到紅塵深處。

  潮生理棹,潮平系纜,潮落浩歌歸去。

  時人錯把比嚴光,我自是無名漁父。

  唱的乃是陸游的一闕《鵲橋仙》,唱歌那漁翁年愈七十,仍是身體硬朗。聲音嘶啞,日暮溪中,夕陽殘照,風平浪靜,綠波輕柔,兩岸垂柳野花,別是一番田園風韻。

  待他唱畢,筏子上一個衣衫敝舊的少年拍手笑道:「老人家,當真唱的好。」

  漁翁道:「見笑見笑,山野村民,閒來無事,哼上幾句,又有什麼好。」

  少年道:「斜風細雨,自由自在,還打了一船的魚兒,如何不好。」

  漁翁笑道:「托小哥的福,今天這幾網收成倒還不錯。」說話間筏子已經靠岸,漁翁道:「小哥你從前面大路一路向南,再十幾里就是丹徒縣城了。」

  那少年拿起船上一個長長寬寬的木頭盒子,跳上岸去,道:「老人家,我們後會有期。」

  漁翁哈哈大笑,竹篙一點,筏子又盪回水中,突然一物自空中落下,正落在他敞開的懷中。伸手一摸,卻是二兩多重的一塊碎銀,漁翁大叫道:「小哥,給的太多啦。」

  幾聲笑聲傳來,那少年已去的遠了。

  這少年正是沈放。那日他離了客棧,去到辛棄疾府上,見一片平靜,知道無事,思慮再三,實不知如何面對辛棄疾說出父親之事,最終留了封書信去了。

  他此次出谷卻是要去JDZ,顧敬亭收了他做徒弟,又正式銷了彭惟簡的大弟子身份,餘下弟子各進一位,他做了老七。六師兄謝少棠多年前果然金榜得中,現任江南西路JDZ知縣。眼看已經官滿三年,與顧敬亭師徒書信往來,信中諸多鬱郁之詞,言治下盜賊頻起,事務繁多。顧敬亭頗是擔心,又見沈放年紀已大,便叫他去JDZ看看。

  沈放這麼多年終於能夠出谷,自是喜不自勝。除了見師兄,祭拜父母,自己心中更有一番打算。那便是要去到金國,尋那彭惟簡蹤跡,以報殺父之仇。還有那狗官鄭挺,金國王爺,一樣的要將他們大卸八塊。

  只是他也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想尋仇也是不易,自還是先去見過師兄。他也不心急,一路遊山玩水,倒也自在。到了EZ,更是一時興起,登船從長江順流而下,到了鎮江,意外聽到有人慾對辛棄疾不軌,才有客棧之事。

  沈放順著大道一路向南,眼看天色已晚,就在城外尋個客棧歇了。

  鎮江在長江之畔,江中就能捕到河豚、鰣魚和刀魚,這長江三鮮三月四月最為肥美,此時雖略過時節,卻也不得不嘗。

  第二日進來丹徒縣城,尋了個酒樓。

  上樓還未坐定,小二見他衣衫敝舊,洗的發白,不似有錢人模樣,道:「小店……」

  不等他說話,沈放拿出錠約莫五兩多的銀子擺在桌上,道:「你們這都有些什麼?」

  小二道:「小店是鎮江府望江樓的分店,自然是江鮮最為地道。」

  沈放點了一尾鰣魚,兩個素菜。鰣魚為長江三鮮之首,又以鎮江江面所產最佳。東漢名士嚴光(子陵)以難捨鰣魚美味為由拒絕了光武帝劉秀入仕之召,更是揚了鰣魚的美名。

  鰣魚一身細鱗銀白如雪,據說它自己對這鱗甲甚是珍愛。李時珍《本草綱目》有載「一絲掛網即不復動」,愛惜鱗片尤勝性命,故又有「惜鱗魚」之稱。鰣魚出水即死,宋時鰣魚也是珍貴,每年魚期所獲的第一尾鰣魚都要進獻當地父母官,以示敬重。

  那小二剛剛下去,就聽的樓梯上腳步聲響,一個女子緩步走上樓來。一頭秀髮只用根白色絲帶束起,斜壓了一根白羽,眉如遠山黛,眼如秋波橫,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延頸秀項,皓質呈露,一襲白裙,更無別的裝飾,當真是人淡如菊,綽約如仙子,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高潔。

  樓上眾人見她一步步走上樓來,都瞧的呆了,那女子臉上若罩了一層嚴霜,面寒似水,對樓上眾人看也不看,自顧在窗邊坐了。小二點頭哈腰的一旁伺候。那女子輕聲道:「你們的什麼三鮮各來一份,其餘的撿清淡的來幾個就好。」她聲音清脆,輕柔悅耳。

  小二賠笑道:「這位客官,刀魚河豚都還有,這鰣魚不巧剛剛賣完了。」

  女子皺眉道:「怎麼到我這裡就賣完了。」

  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這鰣魚三四月多,五月已經少了,捕到的魚大都送到鎮江府。小店一日也就十多條,剛剛最後一條被那位小哥點去了。」說著有意無意朝沈放這邊看了一眼。

  女子道:「那讓他讓出來便是。」

  小二道:「只怕人家不肯。」

  女子道:「這魚的錢我多一倍給他,有什麼不肯,你去說罷。」

  沈放和那女子只隔了一張桌子,兩人對話聽的清清楚楚,也不等小二過來,道:「姑娘既然想吃,給她便是。」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見他衣衫敝舊,頭髮也梳不整齊,松松垮垮挽個髮髻,拿方青色緇撮包了,長的倒不算難看,便似個窮酸讀書人模樣。只當他是想討好自己,眼中不屑之意一閃,便不看他。

  沈放微微一笑,下樓去了。卻是直奔後廚,進去便問:「要送的食盒在哪裡?」

  一個正幫廚切菜的年輕人伸手一指案上一個大紅的食盒,道:「黃老爺家的麼,怎麼才來?」

  沈放過去,打開一看,道:「為什麼沒有鰣魚?」

  那年輕人道:「沒說要鰣魚啊。」

  沈放皺眉道:「這還要說麼?」

  年輕人道:「這可糟糕,你們沒說,我們也沒預備。」

  沈放道:「那可不成,老爺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你快拿條來。」

  年輕人道:「這馬上出鍋最後一條,哪裡還有。」

  身後一廚子插口道:「黃老爺家要,給他便是。上面那個窮鬼就點了個魚,還有兩個青菜,一會叫小二推了他便是。」

  年輕人道:「好,好。」轉身從蒸鍋里端了盤魚放到盒裡,道:「你倒面生的緊,小六子呢?」

  沈放道:「老爺說小六子每回拿回去的菜都是冰冷,不叫他送了。」

  年輕人道:「正是,正是,那小子自己貪玩,每次都磨磨蹭蹭,上次菜冷了,黃老爺還怪罪我們,你快走,快走。」

  沈放拎起食盒出門,到了門外,見店前馬槽前栓了匹白馬,高大神駿,通體雪白,一根雜毛沒有。心念一動,拉住個夥計道:「我家小姐的馬餵了麼?」

  那夥計摸摸頭道:「沒說要餵啊。」

  沈放道:「你看我家小姐愛囉嗦麼,你們自己做生意,腦子都不靈光。」

  那夥計道:「好,我一會給它加點草料。」

  沈放道:「這附近有水沒有,小姐叫我把馬刷刷。」

  夥計道:「前面左轉就有口水井。」

  沈放道:「好。」逕自過去牽了馬,走了幾步,翻身上馬,出城去了。

  出了城便縱馬飛奔,那白馬果然神駿,跑的又快又穩。沈放心中得意,直跑了四十餘里,見路邊有個水塘,垂柳之下一方大石。這才下馬,將馬栓到樹上,拿出食盒,坐到石上大快朵頤。待到吃完,索性就在石上打個瞌睡。

  過了一個多時辰,聽道上一匹馬飛奔而來。沈放做賊心虛,不免抬頭去看,見是匹紅馬。

  那馬到了近處,突然停住,馬上一個淡黃衣衫的女子,臉上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明眸。

  沈放見不是那白衣女子,倒放下心來,卻聽那女子道:「這是你的馬?」

  沈放道:「不是。」

  黃衣少女點點頭,四下看了看,道:「此地就你一人?」

  沈放也四周看了看,道:「不錯。」

  黃衣少女道:「那這馬的主人呢?」

  沈放道:「想必正在尋她的馬。」

  黃衣少女微微一怔,隨即忍不住格格笑道:「原來你是個賊,偷了人家的馬。」

  沈放伸手點點前面的食盒,道:「這個也是偷的。」

  黃衣少女樂不可支,道:「你這人倒也有趣,你幹嘛要偷她的馬。」

  沈放道:「因為她要搶我的魚吃。」

  黃衣少女秀眉微蹙,道:「她會搶你的魚?胡說八道,什麼魚?」

  沈放指指面前只剩半根魚骨的清蒸鰣魚,道:「就是這一條。」

  黃衣少女道:「原來她魚沒有搶到,反倒叫你搶了馬。」

  沈放道:「非也,非也,是偷,不是搶,我瞧她厲害的很,搶不一定打的過她。」

  黃衣少女笑道:「你倒是機靈的很。」

  沈放道:「姑娘過獎了,咦,你面紗上怎麼有個毛毛蟲?」

  黃衣少女呀了一聲,一把將面紗扯了下來,露出一張秀美絕倫的臉來。膚色溫潤如玉,眼神清澈如水,清麗淡雅,無一絲人間煙火之色,此時一臉驚慌,更襯的嬌美可人,我見猶憐。

  沈放笑道:「哎呀,我看錯了,原來不是毛毛蟲。」

  黃衣少女知道上當,慢慢將面紗戴了回去,道:「原來你眼神不好。」

  沈放道:「正是,正是。」

  黃衣少女道:「那這雙眼就不要要了。」突然一揚手,手中長鞭已經卷到沈放脖頸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