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雲涌陸

  江忘亭嘆息一聲,道:「顧先生所言有理,但眼下兩害相權,也只能取其輕,相比丘崈,郭倪至少還肯守土。🎉👑 6➈รⓗ𝔲ˣ.CoⓂ 🍬🍓不求他英明神武,只需恪盡職守。以揚州城之固,水道之利,三城呼應之局面,五萬士卒,加二十萬百姓,堅守兩三個月當是無虞。」

  陳觀泰道:「是以這金牌詔書,至關重要,拿下此兩物,叫郭倪殺了丘崈,此等投名狀立下,他就只有死守揚州一途,勝則功勳大著,名垂青史,敗則萬事皆休。」

  諸葛飛卿道:「不須三月,我看一個半月拿不下揚州,其補給就將耗盡。」

  陳觀泰搖頭道:「不可如此樂觀。」嘆息一聲,道:「我剛剛還得到消息,那楊安國投敵了。」

  沈放也是一驚,脫口而出,道:「什麼?」他方才受傷不輕,燕長安以內功壓住他傷勢,此際盤膝在一旁打坐,一驚之下,險些走岔了氣。楊安國他早已相識,雖一直不喜這人,但聞他投敵,也覺難以置信。

  顧敬亭也是驚訝,道:「怎會如此?」

  陳觀泰道:「楊安國綁了馮八千投降金人,得暫授海州(今連雲港)刺史之職,麾下兩萬兵馬,已經併入紇石烈子仁部,陣前反戈。」連連搖頭,道:「如今紇石烈子仁部已有十萬人,前部已達北面堡寨城。」

  花輕語皺眉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陳觀泰默然片刻,嘆氣道:「卻也難怪他。北伐號角方起,他便在金起義響應,騷擾益都府,強攻密州,奇襲宿州,若不是宋將妒忌,背後放箭,已立奇功。此人帶兵,確有大將風範。」

  柴霏雪道:「保不准也是擁兵自重,打出名氣風頭,再坐地起價。他架個馮八千在上,如今拿來頂缸,豈不是早有預謀。」

  魯長庚道:「他究竟有何難處?」

  陳觀泰道:「有何難處?他沒有飯吃!他如今兩萬兵馬,鼎盛之時,更是超三萬人。在北地,他全靠打劫縣州,甚至村鎮,搶劫軍糧。數月之前,官軍退縮,金地少了官軍主力,金兵騰出手來,大肆清剿起義之軍。他勢力最大,乃是首當其衝。一路游擊,與敵周旋。半月之前,終於還是被逼南下。到了南邊,境況反是更差。大宋這邊,懼他名聲兵力,又疑他身份,不肯相容。他又不能打劫百姓地州,四處救助無援。」嘆息一聲,道:「除卻畢再遇將軍,連搭理他的人都沒有。饑寒交迫之下,他軍中已起譁變,如此境地,你叫他如何選擇?」

  李承翰道:「那也不能變節投敵。」自己也覺強人所難,搖了搖頭,住口不說。

  沈放聽畢再遇之名,忽然想起一事,那應聲蟲所言,丘崈派人召畢再遇退還揚州,不知如何了,忍不住出言發問。

  陳觀泰道:「你在城中竟也知此事?畢將軍見來使,並未看信,尋個令牌官衣的差錯,便說他是奸細,直接關入牢中去了。」

  李承翰贊道:「畢將軍當真有勇有謀,想必猜到丘崈所圖,不肯虛與委蛇,放棄六合。有六合在手,才能叫金兵不敢肆意插入揚州城西之地。」

  柴霏雪道:「可惜這樣的畢將軍只有一個。」

  眾人都是無語,半晌江忘亭方道:「畢將軍在外,也只是牽制。金兵十萬也好、八萬也罷,這揚州城守衛,終究還靠自己。」

  陳觀泰道:「是,如今只有眾志成城。先取詔書金牌,此事不容有失。明日酉時,廣濟橋畔,必有一場惡戰。」

  顧敬亭將眾人先前所言,再說一遍。

  陳觀泰傾聽之後,道:「哥舒天,姜子君定會聯手。我與燕大俠也是不懼。事關重大,我會聯絡丐幫史幫主,華山派,鐵掌幫,歐陽家不知可否願意出手相助。」

  呂鑫插口道:「青城派甄掌門與華山嶽掌門就在一起。」

  陳觀泰搖頭道:「青城、峨眉、恆山、唐家、崆峒、百花谷,這些都是出了名的不問世事,還有少林,更是明哲保身。這些人家,話好說,但要請他們出手,那是萬難。」

  江忘亭道:「不偏不倚就好,五台山,九華山也是如此,揚州城裡,一個弟子沒有。鐵劍門與哥舒天結下樑子,倒八九會傾向咱們。再如顧先生所言,玄天宗龍雁飛將牌子給到咱們,多半也是與崑崙不對付,三十六水寨如今仰玄天宗鼻息,他幫中水上好漢無數,在揚州助水戰,也是如虎添翼。如此一來,陣勢之上,咱們已是大占便宜。」

  奚章台搖頭道:「那龍雁飛我可信不過,他如今在不在城中也不知道。」

  諸葛飛卿點頭道:「邪不壓正,我武林同道,終究還多是正派,家國大節上,還是分得清的。」

  李承翰道:「也需謹慎,如今天台劍派跟點蒼我瞧越來越不地道,多半已經跟崑崙派沆瀣一氣。」

  呂鑫道:「哥舒天可是剛殺了他們的東陽道人。」

  陳觀泰似是不願多談這兩派之事,止住議論,輕描淡寫道:「當初與他們聯合,也是草率,走著瞧吧。」

  陸秉軒道:「其餘所謂二流宗門,倒也不能大意,太平門門主養澤坤也不知如今是何修為。」

  李承翰道:「終歸不會再有灌頂境的高手。」笑了一笑,接道:「其餘門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昨日晚間,海鯨幫、六合刀、八極門、長槍會這些人,已經急匆匆出城去了。」

  殷長殿道:「獨善其身,也無可厚非。」

  顧敬亭道:「江湖中沒有笨人,哥舒天要比武,也絕不是靠著人多。此事終究還是落到幾位高手身上。崑崙派底蘊深厚,還有翼王府勢力,他們與魔教聯手,不可小覷。鹿死誰手,終究到時候才知道。」

  燕長安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金牌詔書,燕某志在必得!」

  衛霧閣長嘆一聲,道:「我還是不信,官家和韓大人怎會炮製如此一份東西。此物弊大於利,實難掌握,若是落在別有用心之人手裡。此物究竟是真是假?」

  沈放忽然抬頭,與花輕語、柴霏雪三人,異口同聲道:「真的,一定是真的!」

  褚博懷頹然坐在桌前,自始至終一言未發。

  日落日升,次日酉時,不覺轉眼已到。

  揚州城內靠西,一泓碧水溝通南北,九橋躍然其上(此河宋時叫何名稱終究沒有查到,有知曉的朋友相煩告知,感激不盡)。廣濟橋乃是北數第三座,周邊乃是坊市。揚州古城北面最為低洼,常有濕澇,所居窮人較多,篳門圭竇,蓬戶瓮牖,處處皆顯破敗。

  廣濟橋畔,一夜之間,水道之上,忽然立起一座高台,橫跨兩岸。台面乃是粗大的原木鋪就,平平整整,長寬皆是五丈,將河面完全遮蓋。四角之上,各有一衝天木柱,高高聳立,上系紅綢,獵獵飛舞。木柱之間,高懸彩燈,照的擂台亮如白晝。

  連日大寒,河岸邊處已經結冰。水面之上,卻是水汽蒸騰,白茫茫一片,自擂台下兩側浮動,將擂台似是托在雲中。空中明月半掩,透著清輝。

  擂台南北兩端稍近之處,橫河拉起兩道繩索,其上各安放了三把座椅。六把椅子描金掛彩,氣度威嚴,卻是各自只有一條腿,立在繩索之上,也不知是如何擺定,搖搖晃晃,就是不倒。近處看,才發覺六把椅子竟都是紙糊的。眾人只覺稀奇,指指點點。

  燕長安一眾到時,兩岸已是人滿為患。留在揚州城未去的江湖高手,竟是悉數到來。哥舒天有意放出風聲,雖隱去詔書金牌細節未說,但聞聽有灌頂境高手約斗,人人都知事關重大,不可錯過。一路行來,都是江湖人物,卻不見當地土著,沿途百姓家都是閉門鎖戶。

  沈放、燕長安一眾人中,又多了顏青與秋白羽。昨日晚些時候,兩人來到客棧,顏青雙目紅腫,秋白羽一臉陰鬱,雙拳血肉模糊,不知在哪裡痛苦發泄。

  兩人本與陳觀泰、褚博懷一道,直到發現宋源寶的屍身。宋源寶頭骨被打的稀爛,面目都難辨認。兩人勸陳觀泰帶走已不能自己的褚博懷,匆匆將源寶安葬。

  來到客棧,沈放一直閉門未出。顏青與花輕語、柴霏雪照見,又是不約而同落下淚來。

  宋源寶真的死了。

  各門派都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天下江湖的大事,消息一夜之間可以傳出數百里。宋源寶論名氣,在江湖之中,可說是微不足道。但他的死卻在年輕一代之中,激起了萬丈波瀾。

  沈放幾人跟在燕長安、陳觀泰、褚博懷、顧敬亭等人身後,都是面色陰沉,默然不語。褚博懷更顯頹唐,邊幅不修,走路都有些搖擺。

  擂台既在河上,便是兩邊和廣濟橋上可以站人。河西不出所料站著崑崙、天台劍派、點蒼分宗、柳家堡諸派,漱雪堂、鷹爪門、八卦門、形意門、翠羽樓幾派也圍攏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