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殘夜陸

  應聲蟲道:「我朝律制,聖旨必須是由經相府發出,相府擬稿;官家看後無誤,中書舍人成文,並擔『制詞』『書行』之責;給事中審核簽名,謂之『書讀』」;『制詞』『書行』『書讀』之後,聖旨才能到尚書省。✌👣 69ˢ𝓗Ǘ𝓧.ᶜᗝΜ 💛🍭然後所屬尚書省官員、甚至製作聖旨工匠,都需一一具名籤押,少一個也是不成。這一切妥當,才能由相府發布。」

  微微一笑,道:「此諭上,莫說一干人等,便是官家的花押也是不見。太宗即位前花押乃是『仁』字上面加一橫,哲宗花押是上立下巾,徽宗皇帝『天下一人』,皆是獨樹一幟。當家官家御書,必有『可』字去掉最後一筆的豎提。」

  沈放皺眉道:「如此說,此物根本就是假的?」

  應聲蟲搖頭道:「你莫心急,再來說印。『敕命之寶』用在敕書,自是得當。『御書之寶』凡官家手書,必見此印。這第三個『御前文字』就有趣了,這一個不是印章,乃是一塊金牌!」

  沈放道:「金牌?」

  應聲蟲道:「太宗年間,有官吏之子,假制驛券,冒充驛官,擄掠財物。太宗聞之震驚,遂改驛券為銀牌,有隸字,飛鳳麒麟圖樣。後又有金字牌、青字牌和紅字牌。神宗時,金字牌直通帝聽,乃十萬火急。牌為木製,朱漆金書,書為八字『御前文字,不得入鋪』。岳飛十二道金牌被召回,便是此物。這東西本是通行之憑證,但有時,卻又有別用。你瞧這印章之上,紋路複雜,刻有蟠龍,極盡精巧,文字也與制式不符,乃是御前特製之物。」

  沈放越來越是驚訝,道:「虎符?」

  應聲蟲道:「不錯,正是信符。此乃一份密詔,乃是御口親裁,雖具效應,但不符帝制國體,乃是非常之舉。若持此諭,又有金牌在手,便是替官家辦事,百無禁忌。但若無金牌,此物就是一張廢紙。有金牌而無此物,也是爛木頭一塊。」

  沈放道:「兩物在手,便是一把尚方寶劍?」

  應聲蟲道:「你給郭倪看,便能帶他斬了丘崈。你給畢再遇看,就能帶他斬了郭倪。你若夠狠夠辣,一個個殺過去,自能殺到有人誓死守衛揚州為止。」哈哈一笑,道:「此物是你的了,怎麼用,你跟你師傅大叔商量去吧。」

  沈放大驚,道:「給我?」

  應聲蟲道:「是啊,難道給我?」嗤笑一聲,道:「狗咬狗的事,老夫可不摻和。」

  沈放道:「養老前輩給你的麼?」

  應聲蟲道:「養澤坤麼,我跟他可沒交情。你莫猜了,養澤坤給的旁人,旁人叫我給你,如此而已。」

  沈放心中疑惑之極,實猜不到他口中的「旁人」是誰,知道他定也不肯說,深吸口氣,將那聖旨收起,小心翼翼揣入懷中。此物干係重大,自己在揚州城中,蝦米也算不上。這人不過是借自己之手,送給師傅大叔。如此要物,拱手讓出,究竟是何用意圖謀?

  應聲蟲點頭道:「倒也乾脆,不錯不錯。看你如此懂事,今日爺爺不欺負你了,快快滾吧。」

  沈放道:「還有一事……」

  應聲蟲擺手道:「莫要問我,養澤坤入手,就這麼一道密函。廟堂的手段,這兩物定不能在一處,可也不會離的太遠。」

  沈放出門,也不知身在城中何處。看天色漆黑,已是丑時(夜一點)時分,天色如墨,薄霧漸起。伸手一按,懷中木盒堅硬如鐵,重逾千鈞,熱的燙人。

  來到大街之上,行了十餘丈,終於辨清方向,自己應還在城西北。離悅升客棧約莫還有六里。

  行出巷口,忽聞異響。沈放心念一動,悄悄摸了過去,就見不遠處,一處牆角,一人正蹲地大解。聽那聲音侷促響亮,連綿不絕,想是吃壞了肚子。

  沈放定睛一看,隨即就是暗笑,大大咧咧走了過去,搖了搖頭,道:「你這崑崙派的,忒也沒有公德,豈能在人家牆根下拉屎。」

  那人正是欒星來!內家高手修煉,自對機體有控制之能,平常憋個屁,憋個尿,都是小意思。可這拉肚子腹瀉,要憋住就有些費勁。欒星來也是倒霉催的,此前在留雲小築吃酒,本想灌蕭平安喝酒,誰知彭惟簡跟晏蒼然下面的一伙人不知中了什麼邪,一堆人冒出來代蕭平安出頭,反喝的他七葷八素。

  吃喝完了,一伙人又出來尋沈放。他也是喝的多了,自告奮勇跟了出來,誰知尋到此處,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蹲地解決。就是這麼倒霉,剛噴薄而出,就見沈放賊兮兮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此情此景,委實有些尷尬。又見沈放毫不吃驚,出言就是調侃,忍不住回嘴,道:「臭小子,正要尋你麻煩!」話一出口,立刻後悔,不對啊,哪有這麼巧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小子跟彭惟簡他們不對付,又有燕長安和一眾師兄高手撐腰。莫不是有意候著,要不利與我!奶奶的,一群人你不惹,當我軟柿子好捏麼!

  沈放嘿嘿笑道:「咦,瞧不出來,你屁股比臉還白。」

  欒星來又是心底一涼,七上八下,壞了,這小子莫不是還有龍陽之癖!怎笑的這麼瘮人。任他武功高強,此際形勢比人強,自己褲子褪到一半,一屁股的屎,就算不顧骯髒,站起來跟人家動手,也是大大吃虧。

  越想越是含糊,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就讓讓這小子,笑道:「沈兄真會玩笑,半夜三更,怎還未歇息。」

  沈放道:「自是專程在此等你,誰知你來的如此之慢,我都險險著涼。」

  欒星來一驚,真是沖我來的?腹中咕嚕嚕一陣響,又是一股水從下面竄了出來。

  沈放拿手扇風,皺眉道:「你拉屎這麼臭,莫非對我有意見?」

  欒星來心中暗罵,這他娘的你都能聯繫在一起,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真當我欒星來是好惹的麼,回道:「對不住,對不住,實是今日不該吃那臭大元。」

  沈放道:「莫非就是那臭莧菜梗燒菜?」

  欒星來道:「正是,正是,沈兄不愧是見多識廣,燒的黃頰魚。」

  沈放道:「聽說這莧菜乃是我朝開國之初,才從天竺傳過來。紹興人愛吃臭物,先有臭豆腐,又有冬瓜,再有這臭莧菜。三臭之中,菜梗為王。揚州人學了過來,不敢直接佐飯,改為燒菜。據說此物比欒兄眼下拉的屎還要臭,欒兄居然吃的下去,小弟當真佩服的五體投地。」

  欒星來道:「沈兄弟莫要取笑。」

  沈放道:「是是,言語冒犯,實是不該。那閒話說完,欒兄,請賜招吧!」

  欒星來氣的七竅生煙,我他娘能站起來,還要你說,正色道:「沈兄弟說哪裡話來,你我情同手足,豈能刀劍相向。」

  沈放奇道:「情同手足?臨安初見,你便要踢我下樓。後來濟南府、燕京城,欒兄可也沒少欺負我。就在今日,你還要對我出手。」

  欒星來道:「那都是玩笑,豈能當真。」微微一頓,道:「咱們都是名門名家弟子,深知韜光養晦的道理。若不是真心的要好兄弟,我豈能開你玩笑?」

  沈放道:「當真?」

  欒星來一臉嚴肅,又放了個屁,蹦出幾滴稀屎,道:「自是如此,只有真兄弟,才是百無禁忌,什麼玩笑都能開,越開越是親近。我跟我兄弟,也是時常打打罵罵的。」

  沈放哦了一聲,道:「不想欒兄如此義氣,倒是小弟的不是了。」連連搖頭,痛心疾首,道:「不想這麼長時間,一直是我誤會了欒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