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告別,元念初趕著牛車慢悠悠往鎮上走。
她昨天算了筆帳,現在距離秋收還有接近三個月,一個成年人一天至少需要兩斤糧食,畢竟大部分都是粗糧,少了也不頂飽。
三個月就需要一百八十斤左右,再一人給個二十來斤的細糧就差不多了。
粗糧按糧站一毛二一斤算,就得二十多塊錢,細糧三毛五一斤,這又是幾塊,加起來一個知青三個月的糧食就得三十塊左右。
這還不算住的地方呢,不過她們開會也商量好了,這知青點不收費,但買來的新農具得先分給村里人,幾個幹部也沒意見。
四個知青,元家村一共收到二百八十塊的安置費,扣除四人三個月的口糧費用,就剩下一百六了。
這點錢就算買農具也買不到多少,前不久轟轟烈烈的大煉鋼行動才消停些,這會兒各種鐵製品可金貴的很,一口大鐵鍋都得二十多塊錢的,還得要票才能買到!
到了鎮子口找地方停下牛車,元念初走著進去鎮上,還沒進供銷社呢,突然想起來李秋也該上班了吧,說好的給她帶禮物她還沒給秋秋呢。
低下頭整理挎包,順便把早就放空間裡的壓發條拿出來,發條一側還有兩個彩色的水晶蝴蝶結,這還是她之前從國外帶回來的,想起張嬸子也在,又拿了一條同樣好看的發繩出來。
供銷社農具櫃檯後面,倆嗑瓜子的女同志早就看到她了。
「秋秋,那是不是初初?」
李秋順著張蓉芝手指的方向看去,「嬸兒,還真是初初!昨兒我爹就說初初回來了,我還以為她得過幾天才能來看我呢!」
放下手裡的瓜子拍拍手,李秋迫不及待從櫃檯下鑽了出去。
「嘿!」
元念初早就聽到有細碎的腳步聲接近她了,這招秋秋都玩兒過多少回了,從來沒嚇到她過。
這不,她偏反其道而行之,倒是把秋秋嚇的一哆嗦。
「啊,初初!你咋這麼壞呢!這大街上這麼多人,你也不怕嚇錯了人!」
李秋鼓著腮幫子,看著還是有那麼點可愛的,元念初掏出壓發條,「吶,說好給你帶禮物的,臭美去吧!」
果然,小姑娘收到東西也不理人了,風風火火就跑回櫃檯後,還從包里掏出小鏡子在那顯擺。
張蓉芝在旁邊看的好笑,「你倆誰大啊?我咋覺著初初才是姐姐呢!秋秋這頂了天也就十歲出頭。」
元念初知道她啥意思,無非是說秋秋幼稚罷了,可人家爹娘捧手心的疼著寵著長大的小姑娘,年齡再大也保留著一份純真。
搖搖頭沒再看她,「嬸兒別吃醋,給你也帶了!」
張蓉芝跟元念初認識也好幾年了,這幾年兩人相處不像長輩與晚輩,倒越發像是同齡人了。
「謝了大侄女兒!今兒咋有空過來?聽說你們村兒這回分到的知青多,你們村兒沒鬧起來?」
元念初對她這大大咧咧說話不過腦子的行為也是無奈,「嬸兒啊,這外頭是啥情況你天天聽廣播又不是不知道。說話還是注意點兒吧,小心被人抓了把柄。」
「額,那啥,呵呵,你叔說過我好幾回了,我就是記不住!往後我注意……」
人家那是說你麼?她男人在家是叮囑了一遍又一遍了,幸好的是她玩兒得來的人不多,平時還是很高冷的,看不慣的人她話都不會跟人搭一句,她男人還是比較放心的。
「今兒見你走過來的,咋沒騎自行車來呢?」
元念初掏出小本子翻來,「這不是有事兒麻煩你了嘛!我們村兒要採購一批農具,現在啥情況啊?我們手裡的工業券也不多哈,您悠著點兒,別像上回一樣!」
她說的上回,是大煉鋼剛結束那會兒,元家村家家戶戶都缺鍋,家裡做飯都是用個小砂鍋湊活著弄的,後來見元念初買了大鐵鍋,村里人就托她幫著帶。
那回也是在這供銷社,張蓉芝知道後,二話不說就把好好的大鐵鍋當成瑕疵品賣給她,人家那櫃檯的人都知道她背景硬,又惹不起,只能認了這事兒。
還是後來元念初察覺不對,找了她男人陳主任,陳主任才把這事兒給掩蓋過去,當然事後元念初也把該掏的錢票都補上了。
聽她說起那事兒,張蓉芝也悄悄打消了念頭,那回她可是被自家男人念叨慘了,還說幸好這是遇上初初了還把錢票補上了,這要是遇上了其他人,那這筆錢可就得她們自個兒掏了。
「放心,你嬸兒我不傻,有這麼一回就夠夠的了,你是不知道你陳叔多煩,他還跟我爹娘念叨了,害的我一大把年紀還得被爹娘說教!
不過我記得倉庫里還真有些瑕疵品,你去看看不?」
看著元念初那懷疑的小眼神,張蓉芝挺起胸膛,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放心,這真是瑕疵品,你要不信問秋秋,昨兒才送來呢,還堆倉庫里!」
李秋也在旁邊舉起手,「我作證,昨兒我和嬸兒兩人忙活好半天呢!那批農具就是缺個角啥的,你拿回去磨磨跟新的一樣,還不要票!」
元念初這才相信,跟著兩人回了後面的倉庫,看著擺了一地沒安裝把頭的鋤頭鐮刀啥的,都只有邊邊角角缺了一點兒,要不就是運輸的時候磕壞了,其他沒啥毛病!
「成,麻煩你倆給我按本子上的錢搭出來吧,我去趕牛車過來拉啊!」
得虧了她今兒趕了牛車,而且她來的及時,這要是晚來一會兒,那這批東西也輪不到她了!
走在回村的路上,看著半牛車的東西,元念初心情好的很,回去可是能交差了!
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造成這一切的人,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到哪兒了!
小時候就看他長的挺好看的,這要是沒長殘不知道得多逗小姑娘喜歡,要說這君怡安有多喜歡她,她卻是有些不相信的。
畢竟兩人就小時候見過兩面,以後這幾年都只靠通信聯絡,也不知道這人是咋想的!
火車站,被惦記著的君怡安拖著沉重的行李終於擠下了火車,一身整潔的衣服被擠的皺皺巴巴,還瀰漫著一股餿味兒。
眼下的黑眼圈和蠟黃的臉色,無一不在說明著兩天難挨的火車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