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天真無邪的笑容
阿列克謝島以東，B202海域。
一艘通體金黃的蒸汽機船靜靜地停在海面之上，銀白色流光沿著船體的符文紋路瑩瑩閃爍。
符文法陣的力量從船底作用於海面之下，平復周圍的海面，使船身周圍一公里範圍內海面無風無浪，甚至連一隻深海種都遠遠繞開，仿佛受到深海的庇護。
整艘船體型龐大臃腫，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島。
其上，駕駛艙竟是建造了一座金色城堡，四根巨大的煙囪位於城堡四角，略高於中間的城堡那圓弧形的穹頂，黑色的煙霧噴涌著在上方形成一片若隱若現的霧氣。
四周船舷邊上，百名海盜面向船外，他們手中都拿著統一的長柄燧發槍，神色嚴肅的觀察周圍。
而在前後甲板上，也有著數百名海盜正在休整，喝酒，說笑，炫耀戰利品。
雖然他們的對話各不相同，但臉上的表情卻很統一——興奮和得意洋洋。
「哈哈……老大的決定是對的。現在的黑珍珠號已經不像原來那樣擁有絕對的統治力。」
「連『海上皇帝』都龜縮在巢穴不敢出來，其他人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什麼『獵槍手』布莉諾、『暗熊』奧羅科，這些所謂的大海盜還不是連老大一隻手都比不過？」
「這次咱們能攻破埃塞基島和科伊爾島，下一次就輪到阿瓦德島了！」
「嘻嘻哈哈……阿瓦德島啊！黑珍珠號最重要的島嶼之一，那裡儲存的金鎊堪比陸地上的幾個王國的庫存。」
「是啊，真希望老大能帶著我們攻下阿瓦德島，我早就想常駐那座高塔了。到時候老子天天換著姑娘玩，什麼黑珍珠……」
海盜們大聲吆喝著，興致勃勃的說著之前的戰鬥經過，也暢想著有一天能夠推翻黑珍珠號，擊殺「海上皇帝」伊薩貝洛·克里斯特爾斯——笑的格外的開心。
只不過，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心。
「老大，您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二副麥克西維爾·弗萊是個留著絡腮鬍的中年人，身形高大，渾身肌肉，但他的心思細膩，擔任整個黃金迪斯號的智囊。
此時，他看著下方甲板上熱鬧的景象，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前次行動的順利不僅沒有讓他開心，反而更多了幾分憂慮。
迪斯盤腿坐在金色的王座上，龐大的體型即便坐著，也比麥克西維爾高出一頭，他拿著酒桶灌了幾口，語氣冷淡的說道：「你想說什麼？」
麥克西維爾遲疑道：「老大，現在的情況不算好……」
「哦？」
「雖然各方面反饋的情報，都表明黑珍珠號在退讓，連同他們巢穴所在沃伊切赫都斷開了和外界的聯繫，但……」
麥克西維爾頓了頓，斟酌著措辭道：「但我不認為黑珍珠號沒有與阿拉尼加號戰鬥的力量。」
「除去『海上皇帝』外，黑珍珠號麾下聚集了超過整個海域一半的大海盜，加上這些年他們積累的無數財富，和各個大陸貴族們上繳的紀元遺物、武器裝備等。」
「我相信他們的實力絕不像現在表現的這樣不堪……」
「所以呢？」迪斯一雙金色的眼瞳微微轉動，看向他說道：「麥克西維爾，有什麼話直說吧，這裡沒有外人。」
是沒有外人，但一個個都不算冷靜啊。
麥克西維爾目光有意無意瞥了眼一位站在船長旁邊的小女孩，繼續道：
「無論是『海上皇帝』龜縮不露面，還是西部海域那些大海盜的退讓，都可能是他們的陰謀詭計。」
「至少以我對『鐵錘』洛緹莉亞的了解，她絕不可能做任何無用的布置。」
「然後呢？」黃金迪斯不置可否，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然後我，」麥克西維爾心下一嘆，神色不禁有些落寞的說道：「我認為我們應該要小心黑珍珠號的反撲。因為現在，比起阿拉尼加號，我們黃金迪斯號與珍珠號距離更近。」
「如果黑珍珠號要出手的話，就近選擇我們為目標，對他們來說更好解決。」
迪斯眉毛挑了挑，喝酒的動作一滯，緩緩放下酒桶，目光直視他道：「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他的確清楚。
早在進攻埃塞基島和科伊爾島之前，他就清楚這樣做的後果。
只不過真相是，在之前與阿拉尼加號和黃昏教派的契約中，他已經同意擔任吸引黑珍珠號注意力的角色。
而這個角色就要求他承擔一定的風險，在黑珍珠號核心勢力範圍內偷襲掃蕩。
「麥克西維爾，你登上這艘船有多久了？」
麥克西維爾愣了下，不明白他問這個的用意，猶豫道：「十八年零三個月。」
「十八年了嗎？」迪斯語氣略有些惆悵，接著他又露出笑容哈哈笑道：「那麼久的時間以來，如果不是你，我，連同黃金迪斯號這艘船，怕是早就沉沒深海了。」
「老大，您……」
「聽我說完！」
迪斯抬了抬手，打斷道：「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的擔心是對的。但我清楚我在做什麼，更知道這樣做的後果，而那些是你不知道的罷了。」
麥克西維爾面露驚愕，他不知道的事情？
身為黃金迪斯號的二副，這艘船上還有他不知道的？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捏著絡腮鬍道：「您指的是阿拉尼加號那些人嗎？」
「對，也不對。」迪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嘆息道：「之前我說過，蘇亞德答應給我們提供一片禁忌海域……」
「但我沒告訴你們的是，那片海域只是換取我們出手的訂金，後續還有另外一項我無法拒絕的交易。」
「按照交易內容，我需要第一時間帶著伱們，進攻屬於黑珍珠號的島嶼、海盜船，儘可能襲擾他們，讓他們在東部海域的力量分散，至少不能都待在阿瓦德島上。」
「您……」麥克西維爾張大嘴巴，這才明白過來。
怪不得他總覺得黃金迪斯號選擇出手的時機太早了，原來這是交易的內容之一。
「可是，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我擔心……」
「我同樣擔心！」迪斯臉色冷了下去，哼道：「別人不知道這艘船的由來，你該清楚，我比任何人都看重這艘船！」
麥克西維爾抿了抿嘴，眼眸中倒映著那高大的身影，心內迴蕩著一個聲音：他知道，這個男人是清醒的……
這樣就好……
「所以，我很期待黑珍珠號主動找過來，到時候一定會給他們一份大禮！」
「老大，我……」
轟！
轟隆隆！
不等麥克西維爾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整艘船跟著劇烈晃動起來。
「什麼情況？！」
「桀哈哈……來了，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來了！」
迪斯卻是猛地站起身，目光看向艙外，臉上露出一抹獰笑，「麥克西維爾，準備戰鬥！」
「是！」
麥克西維爾不敢怠慢，快速離開，嘴裡大聲呼喊：「所有人，戰鬥就位，敵襲！敵襲！！」
「迪斯……」
迪斯剛要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他回頭看了一眼，咧著大嘴笑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緹娜。」
那名為緹娜的小女孩，有著一頭蒼白的長髮，大大的眼睛希冀的看著他，重重點頭：「嗯！」
「在這裡乖乖的等著就好，我很快回來。」
「我會的，迪斯。」
迪斯看向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溫柔，緊接著轉身向外竄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小女孩柔弱的臉上竟是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天真中透著無盡的邪惡的笑容！
「迪斯哥哥，要加油哦~」
……
轟！
又是一道巨大的轟鳴落下。
僅僅一擊，就將黃金迪斯號上那座城堡外的符文法陣轟碎，連帶著一根煙囪跟著破裂。
「黑傑克！！」
直到這時，迪斯那巨大的身形出現在甲板上，瞪著天空上盤旋的巨大猛獸，大喝道：
「你讓老子等得很辛苦！！」
「等？」
「等？」
不等黑傑克回話，在他身上的尤安和梅諾爾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凝重。
只從這句話，不難聽出黃金迪斯號對他們的到來早有預料。
也就是說，他們做好了準備？
「有什麼發現嗎？尤安醫生。」梅諾爾嘴角笑容收斂，看了看周圍。
「沒。」
尤安的精神力量覆蓋下，周圍千公里範圍海面上的一切都清晰的反饋到他腦海里。
「如果不是埋伏在深海里，那就是迪斯身上有其他準備……」
「小心一些。」
梅諾爾點點頭，同時腳下踩了踩黑傑克那化身海蛇的巨大腦袋提醒道。
「混蛋！」
黑傑克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迪斯，還是罵腦袋上那兩個將他當成坐騎的無恥混蛋。
然後，他身形變幻，巨大的鱗翼煽動幾下，捲起的狂風惹得周遭海面浪花翻滾。
「迪斯，做了那件事情，你就該清楚我不會放過你！」
「桀哈哈哈……」迪斯手裡不知何時拎著一柄巨大的黃金鐵錘，錘頭上電光閃爍，如同雷霆，指著他道：「來了，就不要走了！」
話音剛落，他眼睛一瞥朝麥克西維爾示意了下。
緊接著，他微微蹲下，猛蹬一步在甲板踩下一道深陷的腳印，身形瞬間來到半空。
「來啊黑傑克，老子早就想和你角斗廝殺一場了！今天，就要讓你葬身深海！」
黑傑克目光一凝，龐大的身軀在鱗翼幫助下，靈巧的躲過那一錘，接著他背後長長地蛇尾眨眼間甩向迪斯。
而迪斯不閃不避，身形一轉，甩動著鐵錘迎擊上去，「吼——」
砰！
沉悶的撞擊聲，迴蕩天際。
夜色下，陰雲開始聚集，紅月照耀，讓這片海域驟然變成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而趁著黑傑克和迪斯交手的時候，尤安閃爍來到船頭，站在船首像之上，冷淡的注視著甲板上的海盜們。
梅諾爾同樣如此，不過他卻是到了船尾。
兩人一前一後，帶著傳奇級雄渾的氣息，宛如兩個龐大軍團，向黃金迪斯號上的眾人宣布：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速速放下抵抗！
「所有人準備！！」
麥克西維爾閃身來到城堡上方，居中指揮。
只不過他的眼神里除了兇惡外，還有一抹擔憂和忌憚。
雖然他不熟悉後方甲板上的梅諾爾，但對前甲板上的「疫醫」尤安·莫里斯卻是清楚的。
記得他剛剛出海時，正是「疫醫」這個名號響徹整個科爾多海域的時候。
那時候，提起白玫瑰號，提起「疫醫」尤安·莫里斯，沒有人會不忌憚。
除了那恐怖的疫毒和法術外，他的殘忍冷漠更是讓無數海盜團膽寒。
不知道老大所說的準備是什麼，趕緊來吧——
「所有戴上最新式的防護面罩，注意不要沾染上疫毒！」
「開啟隔絕元素的法陣，開啟防護法陣，開啟治癒法陣！」
「長槍隊準備，射擊！」
儘管忌憚，但麥克西維爾頭腦依舊清晰，一連串命令迴蕩在每一位海盜耳邊。
「砰！」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燧發槍的聲音就轟鳴響起。
對著尤安和梅諾爾同時發起進攻。
「我記得你，」
尤安一邊躲避攻擊，一邊冷淡的開口：「麥克西維爾，是那時候跟在迪斯身後的年輕人吧？」
麥克西維爾眼睛緊緊地盯著他，沒有開口，他這時候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科爾多海域真是一片神奇的地方，自從《海盜法典》出現後，無數的海盜在這裡瘋狂……」
尤安沒有在意他的沉默，語氣低沉緩慢的說著。
不過在察覺到周圍元素力量薄弱後，他的手裡出現一柄小巧的黑色手杖，敲擊在空中時，一股無形的波紋傳遞出去。
緊接著，一頭巨大的蜘蛛出現，猩紅的六顆眼睛興奮的瞪著周圍的海盜。
「嘻嘻嘻……小安安，你讓人家等得好辛苦~」
「我說過，不要講話更不能叫我『小安安』，六眼初生！」尤安眼裡閃過一抹殺意。
「嘶嘶嘶嘶……」
那頭巨大的六眼魔蛛不滿的嘶鳴幾聲，尾部卻也聽話的放出巨大的蛛網籠罩整艘黃金迪斯號。
「火焰！」
麥克西維爾看過之前阿拉尼加號『開膛手』多米特里·普魯特襲擊黑傑克的戰報，很清楚這頭能夠施放疫毒的巨大蜘蛛的能力。
「減少蛛網，不要過多關注它，殺了『疫醫』，它自然會死！」
「轟！！」
那些握著燧發槍的槍手，嚴格執行他的命令，掏出引火彈點燃後就往蛛網上扔。
伴隨著劇烈的爆炸，六眼魔蛛剛剛織好的巨大蛛網，就被燒了個窟窿。
「嘶嘶嘶……」
只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六眼魔蛛眼神里沒有任何生氣，而是流露出嘲弄的笑意。
下一秒，就見那些被焚燒的蛛網在火焰中，化為墨綠色的膿液，一滴一滴的滴在甲板上。
呲！
接觸的瞬間，劇烈的腐蝕效果，竟是將厚厚的金屬甲板腐蝕出大大小小的坑洞。
有些甚至已經穿透甲板，看到內里的船艙……
「小心！」
麥克西維爾意識到不對，剛要提醒，但為時已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