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道旁重逢
「謝謝你，林克。」
茉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種種翻滾的情緒壓了下去。
她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閃回了從離開奎特群島，到達學院、沉迷社交娛樂、轉變想法、跟隨學習、研究實驗、成績提升、兼職工作，再到今天的親眼目睹。
然後，就好似承受了烈焰炙烤與萬千捶打的刀劍，入水淬火以後直接成型，
茉莉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成熟許多。
睜開眼睛，那個喜歡耍小心機、有點茶藝愛好、習慣依賴的貴族大小姐徹底消退，出現在林克面前的，稱得上是一個真正合格的巫師學徒。
理智，利己，一心往上攀爬。
不論是追求學識、真理與偉力，還是權勢與地位。
「嘖！」
瑟琳巫師回頭看了一眼，發出一聲讚嘆。
起先，帕羅巫師將茉莉.基德曼送來兼職導購，瑟琳巫師看過檔案以後，其實不是很想接受。
資質不算好，脾性嬌滴滴，極易受不住委屈。
看在茉莉.基德曼全程跟了兩項研發，瑟琳巫師才勉強答應。
後來在接觸的過程中，瑟琳巫師發現了茉莉.基德曼的幾個閃光點，才對她的印象有所改觀。
那就是聽勸，也能反省，更能學習先進，取長補短。
茉莉.基德曼在導購的崗位上，從生疏到熟練再到獨當一面，只用了兩天。
瑟琳巫師注意到，林克.格蘭德除了將茉莉.基德曼著重介紹莎莉婭，便再沒給任何明面上的幫助。
這完全是茉莉個人能力的體現。
所以，瑟琳巫師今天才會帶上茉莉.基德曼一起。
原本想讓林克.格蘭德和茉莉.基德曼實地實景接觸一下藥劑的大規模量產，為以後將實驗室產品設計工業化生產流程的積累些經驗。
沒想到這方面還沒有開始，茉莉.基德曼居然來了一次精神洗禮。
這對茉莉.基德曼的現在與將來都很有益處。
「回去以後測一下精神力，會有驚喜的。」
瑟琳巫師給出提醒。
正覺自己的精神狀態比之前好上許多的茉莉聞言，臉上不禁露出喜色。
很快，茉莉收斂好情緒，跟上了瑟琳巫師的步伐。
今天的正事可是調試璃萱草系列新生產線，而不是她的心境變化和實力精進。
識時務，這是茉莉身上又一個優點。
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從不胡攪蠻纏。
這點很重要，不管討不討喜，至少不惹人厭。
新生產線的調試其實並不複雜，遠沒到需要瑟琳巫師親自出馬的地步。
只不過暴增的訂單讓工廠這邊實在忙不過來。
而瑟琳巫師又看重林克.格蘭德的藥劑學與鍊金藥劑學天賦，起了玩一玩養成的心思，這才有了今天這一趟。
全程下來，瑟琳巫師壓根沒有動手，而是不斷支配使喚林克和茉莉兩人，尤其是林克。
東奔西走，上躥下跳。
磕磕絆絆，幾番做錯，幾番重來。
花去整整一上午的時間，兩人才把熟手僅需不到半小時就能搞定的活完成。
出了「車間」，換掉防護服，離開廠房。
瑟琳巫師彈了下手指，林克與茉莉兩人身上的汗水、髒污瞬間消失。
她可不想自己的愛車被弄髒。
林克低頭看了看清潔乾爽的身體，一個開學之初就生出的執念猛地浮上心頭。
登上懸浮車，在懸浮車脫離加速階段，車速平穩以後，林克忍不住問道：「瑟琳巫師，水系和木系有類似剛剛那種瞬間清潔的巫術嗎？」
「你怎麼會對這個感興趣？」
瑟琳巫師好奇問道。
「唔……」
林克沉吟了下，還是實話實說，道，「覺得每天都要洗漱，實在太浪費時間了。」
「呵呵呵……」
瑟琳巫師聞言，笑得花枝亂顫。
林克實在不知道，自己簡單一句話，戳中了瑟琳巫師哪個點。
居然惹出這麼大的反應。
茉莉這時也跟著開口：「瑟琳巫師，我也挺想學這個，能不能麻煩您指點一下。」
好一會兒，瑟琳巫師止住笑聲，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這不是巫術，只是一種精神力和魔力的簡單運用技巧。不過想要掌握這種技巧，得先晉升正式巫師。」
「哦，原來是這樣。」
茉莉頓時對這個巫術技巧失去了興趣。
林克則盤算起，自己需要多長時間能夠學習這種巫術技巧。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或許明年的現在，就可以再也不用擔心洗漱清潔了。
「努力吧。」
瑟琳巫師勉勵了兩人一句，便專心駕駛她的愛車。
她喜歡這種風馳電掣，又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
不多時，藥劑店到了。
三人下車，剛好趕上餐廳智能廚房做好午飯。
忙了一上午，不僅消耗了不少精神力和魔力，也消耗了更多的體力。
林克難得再次體會到餓肚子的感覺。
甚至連茉莉也在進餐時，不再那麼刻意注重禮儀。
兩人咔咔幹掉了比平時多出一半多的食物，看得莎莉婭、緹娜、艾拉三人有些目瞪口呆。
只是一上午沒見，飯量漲得這麼厲害？
幸好智能廚房提供的食物只多不少，不然還不夠吃。
吃過午飯，稍事休息，開始上班。
上午沒處理的植物與草藥，等待著林克的處理。
又是一下午的忙碌。
天邊泛起火紅晚霞之時，林克才處理完所有的植物與草藥。
這兩天生意爆滿，影響到的是方方面面。
發布會上推出的六款針對一、二級巫師的藥劑，也已經快要賣瘋了。
林克的工作量都增加了不少。
也就是林克工作了一個多月，熟能生巧，比起剛開始兼職的時候，提高了太多的效率，這才支撐得住。
不過瑟琳巫師仍需考慮招聘的事。
過了下周，林克和茉莉就不能在店裡兼職。
稍微休息兩天，春季學期就要開始。
什麼？
過年？
巫師世界不慶祝這個，只是在日曆上更新一筆了事。
迎著晚霞，林克與茉莉離開藥劑店，走向站台。
「茉莉.基德曼，林克.格蘭德，真的是你們，等一等，等一等啊。」
正要上車的時候，林克猛然聽到有人在喊他與茉莉，聲音還挺熟悉。
迅速在記憶宮殿中搜尋了一下，林克立即辨別出聲音的主人，吉姆尼.亨德里克斯。
從奎特群島出來的五人之一，後來去了金屬與烈焰商社。（見第六章）
「他怎麼來這裡了？」
循聲望去，找到正高高舉起右手揮舞的吉姆尼.亨德里克斯，林克心中生出疑惑。
與此同時，他也沖吉姆尼.亨德里克斯揮了揮手，向他走去。
「吉姆尼，好久不見。」
林克打了聲招呼，主動伸出右手。
「是啊，快半年了！」
吉姆尼雙手握上，握得很緊，久久不願鬆開。
看得出來，能見到林克和茉莉，他真的很激動。
「吉姆尼，伱還好嗎？」
茉莉跟了上來，也熱情招呼問好。
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即便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依然是他鄉，能夠見到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夥伴，算是一件難得的幸事。
「你好，茉莉，能再見到你們，我很開心。」
吉姆尼鬆開林克的右手，雙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把掌心汗擦去，才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下茉莉的手。
「你現在有空閒嗎？我們找個地方聚聚，好好聊一聊。」
幾人寒暄結束，街頭也不是說話敘舊的地方，林克主動提議。
茉莉一雙碧綠眼眸也落在吉姆尼身上。
「有，有，有！」
吉姆尼連連點頭，「我是跟商社的一支運輸隊一起出來的，事情都忙完了，現在是自由時間，晚上回去睡覺就行。」
「好。」
林克左右看了一下，根據腦海里記下的地圖篩選一番，挑了一個方向，「走，我知道一家小店，挺不錯的，適合聊天。」
「好，好，好。」
吉姆尼連連答應。
這個狀態，讓林克暗自記在心上。
離開奎特群島，前來西海岸的途中，雖然接觸不多，但林克記得吉姆尼說話的風格不是現在這樣。
一定是受到了什麼強烈刺激，才引起了這麼大的變化。
那家小店離站台不遠，走路幾分鐘就到了，主營熱飲與點心，屬於林克第一次逛東區時捨不得進去消費的範疇。
不過今天道旁偶遇同鄉，銀星花新型催芽方法的第一筆分紅已經發放，後續還有雜交育種的分紅，兜里也不差那幾塊魔石，破費一把又何妨。
林克勉強算是東道主，隨著服務員的引領落座後，給三人各點了一份熱飲+點心的套餐。
「這裡好貴啊。」
吉姆尼看服務員遠去，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語氣有些發虛，低聲說道。
「我們也是第一次來這麼高檔的地方。」
林克看出了吉姆尼的侷促，便出聲寬慰，「今天高興，我與茉莉也沾一沾你的光，體驗一把高消費。」
「是啊，我們也是第一次來。」
茉莉也在一旁幫腔。
她確實是第一次來這家小店，也確實是入學瑞沃索思以後，第一次高消費。
魔石可難掙了。
服務員很快呈上三份餐點。
「好啊，真好！」
吉姆尼端起熱心，小心翼翼喝了一小口，眼睛眯成一條縫，美美地咂摸了一番，然後發出一聲慨嘆，「這個味道好，能再見到你們更好。」
說著，吉姆尼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黯然。
他放下杯子，語氣低沉說道：
「可惜克里斯死了。」
「什麼？」
茉莉當即驚呼出聲。
這個消息來得可真是太突然了。
林克看向，靜等吉姆尼說出後續。
吉姆尼嘆了口氣，悲戚說道：「一個月前，我隨商隊送一批貨到暗影城，特意找了一圈，才找到克里斯蒂娜。她告訴我，她們進入暗影城沒多久，大概不到兩個月，克里斯為了爭奪一個資源，不小心和人起了衝突。
本來以為放棄那個資源，避開對方就會沒事的。可是對方不肯罷休，一直糾纏著克里斯，甚至還去騷擾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氣不過，和對方約斗，最後兩敗俱傷。
沒有魔石，買不起藥劑，就這麼死了。
連……」
說到這裡，吉姆尼聲音哽咽起來，「連全屍都沒留下，被暗影城回收了！」
林克知道瑞沃索思學院是如何處理死在西區的風暴海新血屍體，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沒有什麼反應。
但茉莉不一樣。
這個消息對茉莉的衝擊很大。
如果不是上午已經受了一波震撼教育，心態成熟許多，茉莉短時間內絕對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後來呢？」
茉莉臉上露出些許哀傷，但心情還算平靜，問道，「克里斯蒂娜現在怎麼樣了？她過得還好嗎？」
「克里斯蒂娜有一段時間過得不太好。」
吉姆尼又嘆了口氣，說道，「她後來，後來投靠了一個暗影城本地的大家族子弟，才改變了處境。」
茉莉不是不經世事的傻白甜，自然聽得懂吉姆尼沒有明說的話。
「唉……」
可是，除了發出一聲長長嘆息，茉莉也沒有別的什麼可做了。
林克等吉姆尼的情緒緩解了一些，方才問道：「你呢？吉姆尼，你過得怎麼樣？」
吉姆尼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略顯尷尬。
他拿起一塊點心，左手墊在下巴附近，右手小心將點心送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細細享受。
林克見狀便熄了再問近況的心思。
這個表現，顯然有故事，又遇上了困難，或者現狀不太好。
啜飲一小口熱飲，再嘗了一小塊點心，林克感受著味蕾的滿足，以及精神力與魔力皆有的些微觸動。
一分價錢一分貨。
半塊標準一級魔石的價格，花得一點不冤枉。
吉姆尼將手中的點心仔細吃完，連左手接住的碎屑也沒浪費，仰頭倒進嘴裡，細細嚼了幾下，配著一小口熱飲吃進肚裡。
回味了一番美味，他突然又大口大口將熱飲快速喝掉。
放下杯子，他拿起餐具旁的餐巾，擦拭掉嘴角的污漬，訕訕笑道：「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也沒喝過這麼好喝的熱飲，讓你們破費了。」
林克笑道：「開心最重要。」
「是啊。」
吉姆尼贊了一聲，重複說了一句，「誰說不是呢。開心最重要！」
可是，林克看吉姆尼眉眼間的苦澀，心想，你想說的應該不是這句，而是……
活著最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