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雪墜梢頭引長風(貳)

  莫子泠還沒有進門就感知到了裡面的異樣,推開門地板上就有一大塊明顯的血漬映入眼帘,莫子泠意識下躲開了目光。

  來到臥房,柏冬青的身體就躺在床上,冰冷無色已經僵了,胸口一劍刺穿心脈以至流血過多而死,兩手也有些許反抗的傷口卻並不多,大門沒有強行闖入屋子裡並沒有打鬥的痕跡,看樣子是她自己打開的門請人進來,動手的應是相熟之人。

  莫子泠環視周圍,並沒有柏冬青靈體存在的痕跡,於是抬手注入了少許靈力到她體內,陰陽離絕的軀殼也無可挽回。

  「你打算待多久?」

  身後的一聲響驚得莫子泠猛然回過身去,原是殷孽,莫子泠詫異喚道:「殷大哥?」

  殷孽近前一把拉起莫子泠,道:「出去再說。」說著就強硬地帶著她來到了院子裡。

  莫子泠隱隱覺察出殷孽似是含有怒氣,就問道:「怎麼了?」

  殷孽只顧拉著她向前走,也不答言,直到在院子外籬牆下瞧見扶樹而來的白青木身影才駐了足,瞥了白青木一眼,回身就問莫子泠道:「你問我怎麼了,這裡離人遠居你不知道嗎?你聽信一人之言孤身而來之前就沒有想過或許是陷阱嗎?」

  莫子泠聽著此話便知殷孽是在擔心自己,因安慰道:「我好歹是司幽閣手執神器的大祭司,一般人也是不在我眼裡的。」

  殷孽心裡自是清楚莫子泠的話是真的,然上一次堂庭的事實是令人久久不能釋懷,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話雖是關切大過責問,可依舊說重了,不免心生愧意低了語氣曄低了些,對莫子泠道:「我只是......以後若是一人時,記得給我消息,即便我只能知道大致的方位,有了危險你至少可以堅持到我趕過去!」

  莫子泠聽了這一番話,不由得怔住了。

  那生與死,原是可以爭一爭的嗎?

  殷孽瞧莫子泠出神,還以為她仍在怪自己的,不想莫子泠恍惚中抬眼,對著他搖了搖頭,道:「我的命要丟,也得我自己心甘才行,否則旁的人斷不能做到此事!」又打斷了殷孽將要講出的話,「我們晾著人家夠久了,總要顧念著他的感受。」

  白青木這時才拖著傷重的身體踉蹌著過來,又一個腳滑加之單手不便直接摔到了地上。

  莫子泠忙過去,白青木也不論及自身的痛處起身,隻眼望著莫子泠急切問道:「如何?」

  莫子泠不忍告訴他真相,蹲下身沉默了。

  白青木不相信,緊緊抓住莫子泠,顫抖著語氣大聲質問道:「怎麼會呢!你不是大祭司,不是手拿神器,不是能目視生死嗎?為什麼救不了?為什麼救不了!既然如此,那你能看得見還有什麼用!」

  白青木情切之下口無遮攔,不曾料到此一言直直地戳中了莫子泠的內心痛處,整個人都僵住低下了頭。

  殷孽是深知莫子泠的,一聽這話就急了大聲喝道:「白青木你別太過分!」

  莫子泠勉強壓住神色,低聲對白青木道:「目視生死也並非能逆轉生死,白公子節哀。」

  殷孽俯身攙莫子泠站起,然後帶著她離開,徒留白青木一個人在後痛苦嘶吼。

  白青木痛哭之間忽又懇求道:「告訴我,兇手!」他知道莫子泠方才沒有否認,定是曾經看到了什麼。

  莫子泠頓住,片刻後方開口道:「我看到,眼下青楓。」

  白青木聽了此話含著淚禁不住笑了。

  殷孽雖不滿白青木又因私情無端端把莫子泠卷進來,還言語刺傷,卻還是體念著他提醒道:「要是想報仇就計劃好,司幽問罪之言怕是已經傳到了樓主手上,再遲了你等來的就是我的劍了。」

  司幽閣里,一個侍者走進書房,在下躬身行禮,展拜起回道:「閣主,信送到長琴樓了。」

  魏琰翻著書,撐不住咳了幾聲,緩了氣息也沒答言。

  那人又道:「江樓月的行蹤按照閣主吩咐透露了出去,如今麂水已然發覺了晏氏匿伏著的余舊勢力的存在。」

  魏琰依舊沒言語,半晌才淡淡一聲:「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應著,躬身退了出去。

  魏琰靜默在上又看了幾頁,覺索然無味就隨手放下了,拿起身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直感腥味異常,一低頭方恍然驚覺,自己的鼻子竟在流血,連忙抬手拭去,卻如何也擦不淨,無奈何下怔了些許,就失聲大笑了起來。

  雲兄,你現在看著他們爭,看著我們爭,是否會覺得很是可笑!

  尚雪柔迷迷糊糊揉著額頭從房裡出來時,周予在門外等了許久了,尚雪柔還傻傻地同他打招呼,被沈苑一把拉住,周予頷首遞上紅緘信件。

  尚雪柔一見那顏色酒都被嚇得醒透了,當初沈苑的弟弟沈牧叛逃之時,她也收到了同樣的信,實乃長琴樓處決的命令。

  莫子泠眼瞧著殷孽把她帶上了不居山,忍了一路終於開了口,問道:「這是?」

  殷孽回道:「若我現在回去,必然要接下殺令,那麼白青木將沒有喘息的機會再去和樓主做交易,阿莫方才不就是顧念著我特意沒有給他治傷,算是我還他的。」

  莫子泠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別開了目光。

  原來他都知道,說來白青木即使有能力說服長琴樓主,可這終究不是刺客內部的私下矛盾,司幽方面的壓力也得壓住才能成事。

  殷孽打開結界現出院子,道:「走吧。」

  莫子泠不由好奇,沒有舉步反而詫異道:「殷大哥想要避一避,也無需我來相陪著。」

  殷孽聽了駐足回身,直盯著莫子泠,不語。

  莫子泠被殷孽看得莫名心虛,還是走了進去。

  殷孽相行著,問道:「飲酒了?」

  莫子泠見問便抬手觸摸額頭,感知到是有些熱,就回道:「嗯。」說著一頓,猶豫了,「殷大哥,我......」

  殷孽不想莫子泠為難,就不等言完輕聲接道:「我知道,門前階上,我陪你。」

  莫子泠微微側目,我的心思有這麼好猜嗎?

  殷孽儘管不清楚莫子泠具體在想什麼,卻大致可以料得出,禁不住低頭一笑。

  人人都道司幽祭司冷漠無情心思難測,可在殷孽看來,莫子泠的情緒分明就一絲一毫的都寫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