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彼岸花開遙相望(叄)

  由於年前事多,衡邘就每日早早的起來,在正堂里坐著。

  可巧這日衡阮一瘸一拐地掀了帘子進來,衡邘就說她:「傷還沒好就不要到處亂走了!」

  衡阮坐到了衡邘身邊的椅子上,氣道:「誰知道爹他真的能狠下心來,叫人把我打得起不來床!話說哥你也不提前多吩咐一下那些人,好歹手下留些情。」

  衡邘道:「爹要做的事,這府里的人誰敢違背,倘若出了一點半點的差子倒把你兄長也連累了。」

  衡阮也不待他講完,忙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衡邘無奈一笑,轉念又問:「你這次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可是有查到些什麼?」

  衡阮見問就把臉色沉了,低了半日的頭,才回說:「哥,一個人要經歷過怎樣的艱難,才可以把過去的自己完全抹殺掉?」

  衡邘聽衡阮這話,又見她情形,就猜著她多半是都知道了,便嘆道:「小阮,哥這一生已經命定了,但你還有無數的可能,不要沉溺在無望的過去里,也不要陷入到幻想的期許中,去走你自己的人生,哥會永遠在後面支持著你。」

  衡阮聞言就側過身來欣慰的笑了,道:「謝謝哥。」說著又摸到了自己被打的傷處,更變了語氣故作戲謔,「只是我這被打的雙腿,好像在說著別的故事。」

  衡邘忍不住搖頭道:「你這個丫頭!」

  莫子泠一手接過袋子,另一手付給店家錢,而後就轉身出去了。

  殷孽就站在店門口,抬眼瞧著那家店的名字,對莫子泠道:「原來阿莫是來買點心的。」

  莫子泠點頭,答:「阿芙近來憂思太過不欲飲食,我想著若是她素日喜歡的東西,多少能吃一點。」

  殷孽還在為莫子泠方才的舉動心起漣漪,現下倒有些失落,就低聲道:「我還以為……」你是特意來找我的。餘下的話沒有講出來。

  莫子泠在前走著,忽覺殷孽把步子放緩了,回身就見他神色下來了,方回想起剛剛那話,抿嘴猶豫了片刻,道:「也是,想見你了。」

  殷孽聽了這話恍然把眼睛抬起來,卻別開了頭,嘴角壓不住笑意,道:「時辰尚早,去走走。」

  「嗯。」

  兩個人相行走在街上。

  殷孽又問道:「接下來要打算做什麼?」

  莫子泠回道:「等待。」

  「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你眼裡的結果嗎?」

  「快了。」

  「阿莫怎麼把頭髮辮了放到身前?」

  莫子泠詫異地側過身來,沒言語。

  這話,是不是轉得有點快?

  大雪雖較往年來得遲了些,但年初的那一場水災到底影響了各地的收成,這個年都不甚好過。

  段青楓望著雪後山上朦朧的日光出神,一時擔憂起白青木和柏冬青來,上次一別不知道他們如今怎樣了。

  思索著就被人從後猛然拍了一下,段青楓驚轉過身去,原來是唐原。

  辛玉宣則因怕冷就披著毛氅站在一旁,見他回身就問道:「剛剛想什麼呢,喊你幾聲都不回應?」

  段青楓忙躬身行禮,起身道:「玉宣公子可是來找莊主的?」

  辛玉宣的手冷得縮在袖子裡,點點頭,道:「快到年下了,有些事要同他商量,可去了書房人不在,就想著也許你知道他在哪裡。」

  段青楓頷首道:「我帶公子過去。」說著前行去引路。

  辛玉墨正在辛氏的宗祠里,借著昏暗的燈光給燈盞添油。

  門自外打開,有人進來,辛玉墨還以為只有段青楓一人也不去察看,只漠然道:「司幽閣主前段時日生病臥了床,我書房案上有一封問候的書信,你找人送過去。」

  辛玉宣聞言由不得怔了,唐原猜著辛玉墨是認錯了人,就刻意大聲拜道:「唐原拜見莊主!」

  辛玉墨聞言恍然,回過身去,段青楓還在門外沒有進來。

  辛玉宣瞧他直盯著自己看,就有些不舒服,說道:「年下有些事需要你來打定主意,還有就是......」說著一頓,看向堂上的供奉神主,「除夕祭祖的事。」

  白青木回到林子裡的小院子時,發現柏冬青並不在屋子裡,前後亦是沒有,就心下一驚,發了瘋似的去找。

  柏冬青拎著籃子在趕回去的路上,遠遠的就望見一個快速奔跑的身影很像白青木,就試探著喊了一嗓子,果然是他,一聽見聲音,就轉了方向過來,柏冬青還笑著要問他做什麼這般忙,不想話未出口,就被他緊緊抱住了。

  柏冬青明面上雖然是與白青木私奔的,可私下裡兩個人的關係卻沒有過多的改變,一直是守著禮的,如今他這一舉動,倒令柏冬青疑惑了,便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青木猶然沉浸在恐懼當中,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只連連說道:「還好,還好!」

  柏冬青聽了就知道他是自己刺客的身份連累到她,遂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拍,他才恍然醒悟過來,連忙鬆開了手,低頭向她致歉。

  柏冬青搖頭笑回:「無事。」一面又解釋,「我只是去買一些用品,畢竟這一個年怕是要我們兩個人一起過了。」

  白青木點頭不語。

  柏冬青明白白青木的心情,也清楚這一刻的安定不過是在自我欺騙,隨著日子的長久,白青木手上的人命越來越多,仇家總是要找上門的。

  因拉起他的手,說道:「青木,我們……」

  白青木仿佛提前就知道柏冬青要說什麼,不待她講完就一把掙開,大聲道:「不要!」說罷自己倒先逃了。

  柏冬青就怔在了原地。

  殷孽送莫子泠回去司幽後,天就黑了,剛踏進伯陵樓的大門,就見到了醉倒在桌子上白青木,一時不明。

  尚雪柔在二樓把整理的刺客令與懸賞令交給周予,一回身就發現殷孽站在門前端詳著白青木不語,便打趣他道:「呦,幽會回來了!」

  殷孽白了尚雪柔一眼,就上去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尚雪柔聳肩擺擺手,道:「不知道,一來就要酒喝,喝多了就倒在那裡,口裡還不停地念著『爹害死了娘,我不能害了你』之類的話。」

  殷孽聽了只輕嘆,轉身要走。

  尚雪柔在後一把拉住他,問道:「今晚子時,要不要留下?」

  殷孽道:「若是有魏凌的刺殺令,倒還值得留下來。」

  尚雪柔就鬆開了手,道:「好好好,知道他惹到你了!」

  殷孽冷著面色不言。

  又豈止是,惹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