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花開錯期空凋零(肆)

  柳長蓁在外面待的久了,未免就有些耐不住性子,無聊起來,沒有一個人理他先不提,單說那草房子裡也不聞任何聲響出來,他便心裡估量著,意欲去別處逛逛。

  誰知方要轉身就被殷孽喊住了,冷言警告道:柳宗主還是不要肆意走動得好!」

  柳長蓁一聽殷孽終於開了口,反而起了興趣,由不得冷笑一聲。

  早知道這法子有用,何苦適才白白費了那些口水。

  韓平因瞧殷孽話說得不祥,怕他當真會對柳長蓁動手,即便刺客在外無令不得隨意殺人,倘若傷個一星半點,他也賭不起,於是忙挺身向前,攔在二人之間。

  柳長蓁見了倒責他多事,說他大驚小怪的,自己則一手推開他,言笑盈盈地一步一步朝著殷孽走了過去。雖是笑著,那眼底滿是流露著野獸看見獵物一般,動輒就要生撲上去。

  三水原默默地在旁邊觀望著,如今打量此形景,便把手裡的劍拋給了殷孽,並道:「公子接劍!」

  殷孽聞言回手抓住,反身一劍抵住了柳長蓁,柳長蓁卻不怒反笑了。

  七葉由於不知曉她來這裡之前的事,不了解殷孽其人到底如何,且年紀又小,不能看出眼前幾人的情勢,怕把武器交出引致後患,遂擔心地喚三水道:「三姐姐!」

  三水輕聲安慰她道:「無妨。」

  「嘎吱」一聲門開了,莫子泠立身門前,猶未踏出門去就見殷孽與柳長蓁持劍而站,氣色不善針鋒相對,忙下了階梯行至殷孽身側,問道:「如何?」

  殷孽也不把眼睛挪開,收了劍依舊盯著柳長蓁,微微對莫子泠搖了搖頭。

  莫子泠又問:「他可有碰觸到你?」

  殷孽道:「沒有。」也問她,「你那邊怎樣?」

  柳長蓁身作靈者一向靈力低微,卻有著化器的能力,凡所接觸皆要有所防備,莫子泠聽殷孽如此說,方安下心來,又聞他問梅鬼卿一事,就回道:「大抵也無礙了。梅女……」說著不覺一頓,「應叫她『落梅』,本就是草木精靈受凡人供養而化妖,其性質純,由她養大的孩子自也不是大凶大惡之人,當中的陰差陽錯不能分明,先前性情起伏不定,只是受到了發妖的影響,待她回緩,一切便可落定。」

  殷孽點頭。

  柳長蓁就一直在那邊覷眼看著莫子泠與殷孽兩個,見他們長篇大套地講了這麼多,不禁感到乏味,就掩口打了個哈欠,不想恰被莫子泠聽見,就叫他道:「柳宗主!」

  柳長蓁聞言倒嚇了一驚,連忙把手放下轉換神情,笑答道:「在呢!」連韓平都看出他過於殷勤了些,著意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柳長蓁遂用手揉了揉兩腮,如前笑著。

  莫子泠問他:「柳宗主因何來到此地?」

  柳長蓁道:「為家父而來。」

  「所為何事?」

  柳長蓁聽著低頭一笑,道:「私事,不便對外人言,更不與大祭司相干。」

  「是嗎?」

  莫子泠一行說,一行就與殷孽走到了三水和七葉的身前,即阻擋在了柳長蓁與草房子中間。

  柳長蓁又道:「說了,與大祭司無關。」

  莫子泠也反說道:「沒說與我有關。」

  「……」

  柳長蓁無言頓了些許,不悅的「嘖」了一聲,開始自顧自地摩挲兩手指間的梅樹花瓣,「我這個人吶,有個喜好,愛落井下石、斬草除根,又心思小,善記仇,大祭司不會介意的吧?」

  韓平在後聽了,便也會意,拔劍走上前去。

  這時,梅鬼卿也從屋子裡出來了。

  斷崖對岸的李郎中把那些個孩子都一一檢查了,發現雖然外表看著嚴重了點,然也就是被猛然的巨大衝擊撞暈了,沒什麼大的傷害,不過幾個時辰便能甦醒,因而把他們安頓妥帖後,就下田去了。

  哪裡想到方換下衣裳,院子的門就被人拽開,一行人冒冒失失地進來也不說話,直接近前把他按住了,其他的則進入屋子內,不消一刻也出來了。

  彼時他們的主子才現了身,有人就出去向他躬身行禮,而後回稟道:「少主,這是最後的一家,一個老者,裡面還有些孩子。」

  魏子渂聽了不言,微微側目瞥了一眼,道:「和之前的那些人一起看好了。」

  那人應道:「是。」

  梅花樹下,梅鬼卿故意嘲諷莫子泠道:「這是如何講,我在裡面待了片刻,你們就成了烏眼雞似的,要動起手來了?」

  莫子泠回道:「現在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一面又向三水和七葉,「還不快躲起來,他可不像我,會是個手下留情的人!」

  三水聞言當即就拉著七葉去到了後面。

  殷孽聽了也忍不住一笑,莫子泠便把眼睛一看他,他忙收住了。

  這一個兩個的,都沒把柳長蓁放在眼裡!

  柳長蓁有著足夠的耐心聽他們把話講完,半晌沒了動靜,他才問道:「說完了?說完了那我便開始了。」說罷就將掌心舒展開 ,兩片梅花的花瓣掉了下來,那花瓣將及觸地之時,忽就旋即轉了方向,化作兩道白光,朝著莫子泠他們直飛了過去,

  且不論此乃柳長蓁所化之靈器,單說一個普通的武者,摘花飛葉亦是常有的事,況那花瓣乍看之下很是唬人,見識短淺的許是能被嚇住,然而細瞧行徑不過就是和暗器一個路數,殷孽堪堪一步上前,舉劍擋過了。

  正無意之間,卻聞身後「鐺鐺」兩聲,著實驚到了殷孽,他下意識反身回去,一把就將莫子泠攬在懷裡護住了,抬眼方得見剛剛那兩片花瓣銜著靈力化作的細針墜了下去,恍然明白過來是莫子泠所做,方才的響音也由此,由不得心裡不好意思起來,忙鬆開了。

  莫子泠連擊落花瓣抬起的手都還未放下,就猛然被殷孽抱住,一下子也怔了,頓了些許緩過神來向他解釋道:「不要小看了這些東西,都是化靈可控的,光打是沒有用的,需得消解了上面的力量才行。」

  殷孽只點了頭,沒言語。

  此時的四周早布滿了柳長蓁那如同利刃一般的花片。

  莫子泠又指著韓平,囑咐殷孽道:「他是有靈感的刺客,小心些,我……」說著不覺一頓,「總之,其他的交給我。」

  殷孽懂得莫子泠的未言之語,便答道:「好。」

  其實,直到現在,莫子泠的藥效都還沒有完全消退,加上之前和梅鬼卿對的一掌,到底還是受了傷的,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做什麼,這也是為何殷孽會對莫子泠身旁的異動有如此大的反應。

  他二人說話時,梅鬼卿已經避開漫天的花雨衝到了柳長蓁的面前。

  柳長蓁也不甚吃驚,更無一絲慌張之色,只一面後退閃躲駕馭花片抓她眼不能及之處,一面笑對她道:「姑姑,以你我昔日的淵源我是真的不想同你動手,再說外人看著,也粗魯了些。」

  梅鬼卿聽了冷笑一聲,反說他:「別以為我沒看出你在謀劃什麼,你退了我就信你。」

  柳長蓁立馬認真回道:「那不成,心愿未達如何能退!」

  梅鬼卿原也沒指望柳長蓁能老老實實的,兩個人的交談甚至連試探都算不上,搭舌罷了。

  雖說被莫子泠與殷孽的合謀傷了,然梅鬼卿畢竟有著數十年的靈力,不到一刻的功夫就反拿住了柳長蓁的錯漏,一個飛身躍至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在了樹上。

  柳長蓁面對這般對自己不利的境況,絲毫不擔心安危,倒還有心思同梅鬼卿開玩笑 ,故意說道:「姑姑這手,下得輕了。」

  梅鬼卿忍不住道:「瘋子!」

  柳長蓁竟笑了,道:「多謝誇獎!」

  梅鬼卿不想再與這個沒有理論的人糾纏,就把手收緊了幾分,遏制他的咽喉,逼他道:「把花都停了, 我放你離開。」

  柳長蓁氣息不暢,勉強說出幾個字來,「說了,不成!」

  梅鬼卿便不打算對他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