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絮不眠因風起(壹)

  莫子泠動身返回司幽,正走在南燭外的林中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莫姑娘!」緊接著就有馬蹄聲。

  莫子泠回過身去,辛玉宣騎著馬直向這邊來,一至面前就勒停翻身下來,將馬繩丟給了後面跟著的唐原,笑對莫子泠道:「莫姑娘可是回司幽?我回帝鴻,正好順路,不如同行?」

  莫子泠沒有回答,反而抬眼看向了辛玉宣的身後,見只有唐原一人,便問道:「玉宣公子的隨行之人呢?」

  辛玉宣笑道:「我嫌他們礙事,都打發了。」說著一把攬住唐原,「這不,有他一個就夠了。」

  唐原些許嫌棄地推開了他。

  正說著,不遠處就吵吵嚷嚷起來,一群僕人裝扮的人擁搡著氣喘吁吁地跑來,且一面喊道:「公子你慢點,我等不行了?」

  莫子泠疑惑地看向那群人,也不言語,辛玉宣會意,方要開口解釋,莫子泠卻憑著他們的衣著猜了出來,搶先說道:「南燭的災民,在城主府里見到的那些?」

  辛玉宣一聞莫子泠把那些人的身份認了出來,喜好面子的他就不便當著莫子泠的面點破此事,遂裝作十分勉強側樣子道:「不過就是看他們可憐,給了幾個錢,他們就死皮賴臉地跟定了我。」

  莫子泠如何識不透辛玉宣的小心思,就順著他的話道:「玉宣公子不是也許他們跟著。」

  辛玉宣聽了知道藏無可藏,不免屏了一口氣,幾步挪到莫子泠身邊,低下頭悄聲道:「知道莫姑娘聰穎,有些事倒也不必說出來。」

  莫子泠忍不住輕輕一笑,轉身走了,辛玉宣猶自不明,只聞莫子泠在那邊開口道:「再不快點跟上,今夜就要在林子裡過了。」

  「是!」

  辛玉宣滿心滿口地應下,忙忙追了上去。

  誰知剛轉過了幾棵大樹,迎面就遇見梅鬼卿帶著兩個藥侍立身於前方路中,看樣子似是等了有多時了。

  辛玉宣一瞧是此人乃是村子口的那位出塵仙子,立時心中歡喜,殷勤地拿起腳來地就要過去,還笑問道:「梅姑娘莫不是也與我們同路?」

  莫子泠沉默著打量了一打量梅鬼卿幾人,一把拽住了辛玉宣,拉他回了唐原身旁,並對唐原道:「看好他。」說罷翻手現出尹弓走上前去將他二人護在後面。

  梅鬼卿瞧見莫子泠這般舉動不由得冷笑一聲,道:「大祭司待友也算得真情!」

  莫子泠不言,她知道自己與梅鬼卿此前並不相識,若說有交涉,只有那一晚的梅花了。

  那兩名藥侍得了梅鬼卿的指示,紛紛拔出劍來試探著過去將莫子泠等人圍住。唐原見狀也恍然明白了形勢連忙拔刀護住了辛玉宣,那些跟來的僕人們都被梅鬼卿一個眼神嚇得躲到了遠處的樹後。

  辛玉宣不知莫子泠與梅鬼卿的舊事,尚還不明所發生的一切,但見著梅鬼卿的兩名藥侍上來,且她本人雖是看不到神情,但言語含笑滿是譏諷,也便知道了她們來者不善,當即就沒了方才的高興之色,嚴肅了起來。

  莫子泠微微側過頭來,對唐原和辛玉宣正色道:「快走!」

  辛玉宣原就莫子泠有著不同於普通人的情感,此時聽了這話哪裡依得,不顧唐原的阻攔憤然道:「不行,這個時候我怎麼可以棄你一人而去!」說著還掏出懷裡的匕首,一把拔了出來越過唐原衝到了莫子泠身前,卻害怕得兩手都在發抖。

  莫子泠固然感念辛玉宣肯在這一刻挺身相護,可他畢竟是深居富養的公子,逞強留下於她而言反倒是一種拖累,再者說也沒必要牽扯進來。梅鬼卿遲遲沒有動手也沒有離開,想來是不願得罪了帝鴻卻也沒有就此放手的打算,唐原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旁隨時準備行動著。

  勸若勸不得......

  莫子泠抬手舉弓拉箭,故意往梅鬼卿處射了過去,唐原則抓住時機,看辛玉宣被莫子泠猝然出手吸引注意之時,幾步行至他身邊,趁他不妨伸出手強行帶走了。

  那箭本就射得直,而梅鬼卿也深知莫子泠此舉之意,淡淡然地向一旁側身躲開了。那兩個人藥侍亦是望著唐原和辛玉宣離去,毫無追趕之意。

  梅鬼卿笑對莫子泠道:「旁的戲演完了,該到我們了!」

  莫子泠那一夜曾近距離的接近過梅鬼卿,那時她就感受到此人靈力深邃,還有一股不能知曉的力量,甚在她之上,聽了這話禁不住捏緊了尹弓。

  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殷孽來時梅鬼卿已經在與莫子泠動手了,二人雖說看似是在勢均力敵,一時間難以分別,但其實多是莫子泠在退,她除了應付梅鬼卿壓倒性的攻勢,還要防著那兩個藥侍得便偷襲,細節不能全然照顧得到,出錯只是時間的問題。

  殷孽沒興趣也不需要一直觀望著兩個人打鬥下去,何況莫子泠在他這裡還不能死,於是就一個輕身躍起,自隱看的樹上飛下,拔劍直朝梅鬼卿刺去。

  梅鬼卿等人本沒有留意到殷孽的到來,他冒然竄出劍招迅速險些就被得了手,梅鬼卿連忙避開,又回手推開了可能被波及到的一名藥侍而後又因不知半路插手進來的殷孽究竟是何底細,為保謹慎就向遠處暫且先退開了,殷孽卻不顧這些,不待其喘息反身就追了上去。

  莫子泠也是不清楚殷孽猝不及防的出手相助有何種意圖,只是見來人是他心裡較剛剛竟平靜了些,還得了緩口氣的機會。

  那兩個藥侍瞧梅鬼卿被殷孽纏住了,不等命令仍舊悄悄持劍圍了莫子泠來,立身在能戰能退恰好方便牽制的位置。

  沒了梅鬼卿,這些藥侍就是再來幾人,也不值莫子泠放在眼裡,莫子泠便問她們:「你們,可贏得過我?」

  二人怯懦卻又堅定地回道:「贏不過!」

  莫子泠抬眼端詳她們。

  看來是誓死不退了!

  莫子泠本無意傷害人的性命,且這兩個還只是十幾歲的小孩子,那邊殷孽與梅鬼卿交鋒中縱使能一時憑藉機敏的身形占得上風,然梅鬼卿之靈力莫子泠尚且不敵,殷孽終是打不過的,再不動作快些便是要落敗的開始,到那時兩個人都能脫身。

  莫子泠沉思忖度,忽想起將才的一幕來,梅鬼卿在殷孽的第一次攻擊下,保證自身的安全時卻先護住了隨行的藥侍,也便顯露出這三人非普通的主僕關係。

  「梅姑娘!」

  莫子泠有意作大聲呼喊,並再次引弓指向了梅鬼卿。

  那兩個藥侍自知沒有能力阻擋莫子泠,就一時慌了神色,當真以為莫子泠真的要下手,情急之下錯了步子,不再配合緊密,其中一個年級稍長一些的立馬醒悟過來莫子泠是在誤導她們,卻也為時已晚,只見莫子泠乘隙回身就是一掌,將另一名藥侍打倒在地,大口嘔吐鮮血。

  所謂戰場無親疏,牽掛就是弱點,那兩個藥侍是,梅鬼卿亦是,她因在那遠處嗅到傳來的血氣分了神,被殷孽抓到破綻,一劍下去,頭上所戴帽笠立時化作了兩半。梅鬼卿大驚之下匆忙只拿回一半,還未及戴上,她身後的長髮瞬間逆風飛起,盡數朝殷孽飛去。梅鬼卿神色更變,慌亂之餘更多的是恐懼,她只得用手斬斷了不受控制的髮絲,然已有很多纏繞在了殷孽距她最近的持劍的手臂上,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莫子泠在梅鬼卿帽笠被斬斷的那一刻也感受到了強大濃烈的妖氣,急忙忙地趕到殷孽這裡,除了靜立著的殷孽,並不得見一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