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衍的聲音清冷，他身量高，站在聞聽聽面前的時候，投下一片陰影。
他喉結微動，「你剛剛和聞征一起下去了？」
聞聽聽：「嗯，和他聊了聊。」
「你們聊了什麼？」陳知衍又問道。
聞聽聽這段時間的狀態不太好，整天待在病房裡不願出去。
任憑陸麒怎麼撒嬌打滾都沒用，就算是陳知衍用聞櫻做理由，也只能讓她出去一會。
可是卻絕對不會和剛剛她跟聞征在一起一樣，主動聊天。
剛剛那一瞬間的聞聽聽，才是鮮活的。
陳知衍抿了抿唇角，緩緩說道，「其實你也可以和我聊一聊。」
聞聽聽抬腿朝著病房走去，只有一句話給陳知衍，「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聊的。」
陳知衍想要跟進去，然而聞聽聽卻轉身，站在房門口。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因為清瘦不少，所以病號服穿在她身上都是空蕩蕩的。
陳知衍黑眸沉寂下去，他認輸。
至少剛剛聞聽聽和聞征在一起的時候，身上沒有這層像是蓋著陰影一般的死氣。
陳知衍退了出去，看著聞聽聽再次關上房門，就像是關上了他們兩個人相連的道路。
他垂下睫毛，擋住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之前神外的醫生護士，在知道聞聽聽生病住院以後，大都來看了她。
方洄和李誠給她帶了不少水果過來，聞聽聽雖然不想說話，但是也沒有拒絕。
而他們大多也不想耽誤聞聽聽休息，都是說了兩句話就離開。
陳知衍一直守在外面。
方洄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知衍，我有事想要和你說。」
涼亭里，方洄看向他的右手，「還不行嗎？」
陳知衍的掌心下意識蜷縮了下，他嗓音微沉，「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
「唐主任知道你的情況，他跟我說過好幾次了，只要你恢復好，還願意回來，他可以幫你。」
「而且就算你不手術，可是你也可以去門診那邊，醫院裡不上手術的醫生也不是沒有。」
陳知衍卻直接打斷他，「那如果病人要求呢，如果我也想上手術呢？」
方洄啞然。
陳知衍在醫院的名聲很大，確實有不少病人都是奔著他來的。
而且按照陳知衍的性格，又怎麼可能會不想上手術台。
他是神經外科，甚至是整個醫院最年輕的主刀醫生。
這其中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方洄心裡很清楚。
讓陳知衍放棄掉曾經的努力，別再上手術台？
怎麼可能呢——
他又嘆了口氣，倒是不再提說這件事。
可是又不免有些唏噓，「當初付寒剛來醫院的時候，誰能想到會出現在的事情呢？」
「或許很多事情一開始就不該，比如聽聽和付寒的那場宣傳片投票，如果我當初投的是聽聽……」
方洄感慨不已，陳知衍卻沒想那些。
事情已經發生，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可言。
時光是不會倒退的。
-
聞征來醫院的次數明顯增多了，而聞聽聽對於聞征也越來越依賴。
可是每一次聞征來了以後，聞聽聽都會和他聊很久，甚至有時候都能聽見她的笑聲。
只不過這種狀態仍舊是只針對於聞征一個人。
就連陸麒也不行。
聞征這次過來，給聞聽聽帶了奶茶，陳知衍擰了擰眉：「她最近已經吃了很多這種不健康的東西。」
之前幾次，陳知衍還可以說服自己聞聽聽喜歡就好。
可是她最近吃這些東西的次數越來越多，在陳知衍看來，這些東西並沒有什麼好處。
尤其聞聽聽現在還是病人。
聞征眉梢一挑，「不健康？那我請問陳醫生對健康的判定標準是什麼呢，她鬱鬱寡歡的時候就是健康？」
陳知衍看著他，沒有錯過聞征眼裡的挑釁。
聞征說：「友情提醒你一句，她現在唯一想見的人是我，不是你。」
「這證明在她脆弱的時候，想起來的人只有我，沒有你。」
「而且我剛剛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你不如還是回去研究一下公司經營？」
聞征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刺，故意在扎陳知衍的心。
陳知衍的面容倏然轉冷。
因為聞聽聽的事情，他這幾天本來就心情不好。
現在再聽著聞征這樣的話，心裡憋悶的情緒更是爆發出來。
他沉聲道：「聞征，最好收起你的那些齷齪心思，你別忘記她是你妹妹！」
聞征周身氣息瞬間一沉，他臉上原本漫不經意的模樣，也逐漸淡了下去。
一觸即發的時候，病房門突然打開。
聞聽聽站在裡面，她看了下外面的聞征和陳知衍，眉心微微擰起。
而後她看向聞征手裡拿著的奶茶，頓了頓：「麻煩你又給我帶奶茶了。」
聞征臉上的冷漠逐漸收回去，他遞給她：「還是你喜歡的口味。」
「那來了為什麼不進來？」聞聽聽接過奶茶，轉身就要進去。
可是手腕卻突然被陳知衍捉住，他面容可見憔悴，唯獨那雙眼睛，仍舊深邃。
聞聽聽垂目看向自己的手腕，隨後直接抽了回來。
因為力氣有些大，所以陳知衍的手是被甩了出去。
可是她卻沒有絲毫察覺。只是說道：「別碰我。」
陳知衍一愣，臉上逐漸的浮現出不可置信來。
但又想到聞聽聽如今的情況，很快又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他緩緩開口，「聞聽聽，這裡不止是聞征，我在這等了你很久。」
為什麼她的眼裡就好像只能看到聞征一樣，為什麼她只接受聞征的靠近。
他看著聞聽聽，等著聞聽聽的回答。
可聞聽聽卻沒有絲毫猶豫，仍舊沒什麼情緒的說道：「沒有人讓你等在這裡。」
她說完，也不管陳知衍還有什麼反應，轉身就和聞征進了病房。
房門還沒關上，陳知衍聽見聞征散漫開口，「我聽陸麒說，他這幾段時間一直都守在外面。」
聞聽聽頓了下回答，「你不覺得這樣很煩嗎？」
房門在他面前關上，最後一句話就是聞聽聽在說他很煩。
陳知衍的心臟有瞬間抽痛，卻也只是閉了閉眼。
他知道，聞聽聽現在是特殊情況。
他可以諒解她的所有。
-
聞征給聞聽聽帶來的奶茶，是最近一家網紅店的。
她喜歡甜食，也喜歡奶茶之類的。
只是之前陳知衍一直覺得這些屬於垃圾食品，不願意讓她碰。
可是她現在拿著這杯奶茶，卻猝不及防的想起剛剛陳知衍的眸光。
她心裡微沉，之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次往上冒。
聞征察覺到她的異樣，詢問道，「在想什麼？」
聞聽聽扯了下唇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沒什麼。」
聞征站在窗邊，睨了她一眼，「沒什麼就別笑了，難看死了。」
聞聽聽哦了聲，沒有再出口。
她自己也覺得奇妙，之前她分明是最害怕聞征的，壓根不敢靠近。
可是現在卻覺得只有在聞征身邊，才能舒服。
大概是因為。只有聞征一個人把她當成正常人。
而她和聞征聊的最多的也是，和聞家和付寒有關。
某個層面來說，聞聽聽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和聞征像是做了一樣的事。
像是同類。
所以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聞征心裡是怎麼想的。
聞征離開的時候，突然說道：「其實如果你不想再待在這裡，我可以幫你換一家醫院。」
聞聽聽搖搖頭，「不用，我應該很快就會出院了。」
聞征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陸麒正好過來，還帶了陸之恆做的排骨。
聞聽聽索性就將桌上那杯沒動過的奶茶給了他。
陸麒受寵若驚：「姐，你終於想起來我是你親弟弟了是嗎？」
聞聽聽小聲說道，「這些天辛苦你了。」
因為淳小芸和陸之恆工作的原因，就算想要每天來醫院。也會擔心吵到聞聽聽。
所以反而是陸麒每天往醫院跑兩三趟，全部都是在給聞聽聽送飯。
這些飯菜無一例外，都是陸之恆親手做的。
用陸麒的話說就是：「咱媽做飯就跟搞科研似的，五花八門什麼都敢往裡面放。」
聞聽聽還沒開始吃飯，病房門再次被人推開。
陳知衍提著一個保溫桶進來。
他看著聞聽聽：「林女士給你熬的湯，她說這個對身體好。」
聞聽聽抬起眼，就看到了他衣服上明顯的油點子。